将军，朕要给你生包子！

　　19

　　李绾又收到窦铠来信了，信里说凉州一带今年又是大旱，但是因为修造了坎儿井，大部分庄稼都长势良好，但是其他地方就没这么好运了，往东的朔方、五原、云中以及再东边的上谷、渔阳一带，干旱都很严重，严重点的基本颗粒无收，渔阳可能好点，但也基本收成减半。

　　胡人的情况更不妙，因为干旱，很多河流都趋近干涸，牧草也长势不好，牧草长得不好，牛羊也长不壮，这已经是连续第二年干旱了，照这个样势下去，今年冬天胡人定会更加频繁来犯，可能都无法进京陪李绾一同过年。

　　李绾不禁有些失落。自窦铠离京已有一百多天，瞧现在这个样子，王皇后压根没有让他离京的打算，下次再见不知又是何时。

　　自重生过来后，李绾总有种急迫、焦虑的感觉，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总认为时间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大把大把的挥霍时光。

　　人生也就这短短几十年，还说不定哪天遭遇不测，随随便便就要分别三年两载，一辈子又能有几个三年两载。以往天天能看见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可一旦要真正分开那么久，便总觉得一个人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尤其这京城繁华之地，人们看到的永远是皇宫的尊贵和禁讳，王公贵族的权势和奢华，书生小姐的风流逸闻，人们看不到边关的战火，也看不到天下各处的天灾人祸、苦难和隐患。居安思危对于所有人来说并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做到的事，最大的危险不在于危险本身，而在于面对危险而不自觉。

　　李绾心中烦闷之时，也不知能与谁诉说，这不是能够轻易诉诸于口的事情。他信任的诸如周岚，对此显得并不太感兴趣，而且也没有相应的位置和能力能够试图作出改变。而且以他现在在京城的处境，关心太多这种事情只会惹来其他人的忌惮。

　　不过京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华，完全看不到笼罩其上的一点阴影。尤其近来春闱结果已出，京城往来学子颇多，状元、榜眼、探花打马过街，风流少年，惹来不少艳羡，好不热闹。

　　不久，天子命折桂宴与围猎共同在华秋园举行，华秋园后面就是皇宫后山，每年春天皇家都会组织围猎，共襄盛事。

　　折桂宴从午时开始，各皇子、王侯子弟及年轻的才杰嘉俊纷纷驰马到后山围猎，到申时末、酉时初结束，以所猎猎物最多、最为稀有者胜出。戌时初折桂宴和围猎晚宴正式开始，天子对春闱高中的书生和围猎拔得头筹的子弟进行嘉奖。

　　本来不管这围猎和折桂宴都不关李绾什么事，她身为公主，到时候只需要和其他夫人小姐们一样，在宴会上喝喝果酒吃吃烤肉就可以了。

　　但如今的围猎，天子膝下其他皇子都在藩国，太子也不好意思和些小辈们争，除了最为年幼、还留在京中的八皇子参加外，倒再无其他皇子，不免显得有些寥落。

　　天子身边的人精太多，他一皱眉、说话的语调稍有不同都能体察到天子的心思，更别说这次围猎天子叹了口气回忆了以往诸多皇子一同参加围猎时的热闹景象了。

　　也不知道是谁说李绾虽为公主，但是巾帼不让须眉，提出让凤阳公主一同参加围猎。

　　其实后玄国虽然男女有别，但也不至于太夸张，皇家许多公主只要自愿，都可以学习骑射，许多边关武将的女儿，从小与男孩子一般长大的也不少。因而李绾虽然是公主，但是会骑射是不稀奇的，不过他自幼跟着师父学的武艺超群，却是一般人不清楚的。

　　天子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这有人一提便正中下怀，天子便也恩准了。当然，在外人看来，天子对凤阳公主绝对是恩宠有加，不仅平日里经常召进宫侍奉在侧（也就是弹个箜篌小曲），其他事上也是格外不同。

　　若李绾是个男儿身，也许许多人就要蠢蠢欲动了，不过他如今只是个女子，众人也只觉得是这凤阳公主格外讨天子的喜欢。在他们看来这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就像任何一个大家族一样，每个家主也有自己几个格外疼爱的孙子孙女呢。

　　只是人老后的一点感怀罢了，也没惹了多少人的眼，不过至少一般人不会不长眼地去招惹李绾。

　　不过李绾觉着，如果他真是男儿身，恐怕天子为了朝野安稳，也不会作出这些惹人猜疑误会的事。

　　这李绾一得了天子恩令可以参加围猎，杨娇也是个胆大的，直接求到了王皇后跟前，她也想一同去。

　　这一个也是去，两个也是去，再加上王皇后如今最疼的，就是杨氏所出的小金孙，不管是看在杨氏的面上，还是背后杨家的面上，王皇后也十分慈爱地准了杨娇的请求。

　　这下两个女子一同参加围猎，众人虽然觉得稀奇，倒也不觉得李绾打眼了。

　　围猎这日钦天监看了天相，果然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现在已是暮春，午间温度已经挺高，不过进了后山要凉快很多。围猎的队伍自动分成了三队，一队为八皇子唯首是瞻，里面安国公幼子等许多都是王皇后太子一系公侯家族的子弟；一队是京城八卫及禁卫军里挑出的许多善于骑射的年轻人，出身大多平民，都是为了能在天子之前有所表现，倒没有明显的领头人。

　　而最后一队则是周岚、杨玦这种纨绔子弟之流完全来凑热闹的，谁都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自然他们也没有谁领头一说，用周岚的话说就是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别人的优秀。当然，他们对此也毫不在意，认为这应该就是纨绔该有的态度嘛。

　　其实李绾也曾奇怪，天子废黜周皇后也就是他的祖母后，为什么不仅没有对周皇后母族打压，反倒显得恩宠有加，不过周家明显是辜负了圣上期待，平国公周延膝下也就只有一子周岚，还是个不成器的。

　　李绾没有犹豫，选择和他小舅一队，虽然按血缘来说八皇子还是他小叔，也与他年纪差不多，但在他印象里八皇子明显就是个熊孩子的典型代表，架不住命好，有个疼他的母后和太子兄长罩着。

　　八皇子对杨娇倒是殷勤的很，热情邀请她和他们一道，但杨娇对八皇子爱理不理的，跟着李绾一块和周岚一行入了后山。

　　后山连着京城北边的邙山山脉，方圆圈了近百里，但即使如此，也只是邙山山脉的一小部分。后山边缘便已到了邙山深处，其间人迹罕至，将后山圈起来能够阻止外人和许多猛兽进入。

　　后山里有许多放养的驯鹿、羚羊之类，有时也能遇到野生的狐狸、雪貂，一般猛兽还是很少见的，毕竟进来的许多都是金娇玉贵的王子侯孙，宫人不敢让他们的性命有闪失。

　　三支队伍一进后山，分别往左中右三个不同方向驰马散去，周岚一行往左，八皇子一行往中，其他人往右，若不出意外，宫人一般会将大多猎物驱赶到八皇子一行的方向，为保他们能够猎到更多的猎物。

　　李绾小时候曾跟着他父王参加过围猎，虽然他那时候还小，他父王还是将他抱到马前抱在怀里，不紧不慢地在后山逛上一圈，然后猎上一些小动物。

　　后山里景色很好，春日里林间洒满了阳光，各色鸟都叫得很欢快，溪水从林间流过，溪边盛开了各色鲜艳的花，紫色的千屈草、红色的美人蕉、白色的兰花。每次他父王打猎到动物时，他都会欢欣鼓舞地拍着小手在他父王怀里拱来拱去。

　　但是他父王经常笑话他，说他三岁时瞧见他猎到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小狐狸身上中了箭不断地流血，临死黑色圆溜溜的眼睛也一直睁着，然后小李绾一下就哇哇地哭了起来，怎么哄都哄不住，说小狐狸好可怜。然后那次他父王就只有一只小狐狸的收获，那次参加围猎的人收获最少的。

　　李绾后来才不相信他父王的话，他觉得他怎么可能那么心软。他觉得是他父王自己瞧见小动物容易心软差不多，在他幼时的记忆里，每逢这样的时候，他父王都只是打到只把驯鹿和野兔了事。

　　不得不说春日里围猎是件令人兴高采烈的事，尤其一群年轻人鲜衣怒马，有了彩头，更是活力无限。

　　杨娇明显也是头次参加这样的盛事，一点也不客气，一马当先，骑射功夫也是相当聊得，很快在周岚一行中猎到了数量最多的猎物，另一众男儿好不惊奇，也不好太过丢脸，纷纷认真起来。

　　李绾也没想到杨娇骑射功夫竟是相当了得，不禁也对她有些刮目相看，末了又不免可惜，心道若是男儿，说不定还能建功立业。虽说他不歧视女子，后玄国对女子的拘束也不是很厉害，但是他扮作女儿身，却是再清楚不过，身为女子，终究还是有许多不自由之事。所以不免对杨娇生出一丝欣赏，也颇有点限于女儿身惺惺相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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