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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山有木兮木有枝
石译第二天没有来上课,据说是生病了。
沙慢没有什么表示,倒是洛芳一直盯着她看。
就算她可以承认自己好看,但一直被这么探究着,也是会不适应的。
“有问题吗?”
“有。”洛芳点了点头,如饥似渴的眼光锁在她的身上。
沙慢拿出书来,淡淡的说道:“那你保留着养老。”
洛芳:“……”
沙慢拿出自己的书,又拿出石译的书,两本书摆在眼前,却是两个极端,就如同书的主人一般。
翻开石译的书,字迹如表面一样完美无遗。
那一瞬间,沙慢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一样,想破坏这一份完美,也想留下自己的痕迹。
她的动作总是先于想法,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那空白的一角留下了痕迹。
这节课是化学,沙慢最为头疼的课。她可以理解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却不能明白分子间的空间结构。
越是细微的东西,越是难解。
石译不同,他的天赋与生俱来,1%的努力就足够超越她100%的坚持。
他的化学书上没有什么笔记,沙慢的化学书上全是笔记。
她就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在他的书上写满了笔记。
一节课有多长,也就45分钟,有过那么多的45分钟,却从来没有过这样让她愉悦的45分钟。
就好像将自己所有的不满,全部聚焦于笔尖,让他无处遁形,无法可逃。
下课时,看着有着明显对比的两页,沙慢心中有一丝畅快,也有一丝怅然,这样幼稚的宣泄于他根本不值一提。
这就好像你精心准备的话剧,在心中上演千百遍,于他而言却是无伤大雅的一个玩笑。
失落吗?有,但更多的是不甘。不甘心于为什么只有她这样?
就好像太多不甘,但又无处宣泄,压抑太久灼烧自己也腐蚀别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特殊的日子,沙慢也不例外。
她将石译的书翻到229页,不是每年都有2月29日,也不是每年都能遇到那么一个人。
拿出铅笔,在228页与229页的夹缝之间,轻轻的写下小得不能再小的一行小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整个过程,沙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甚至是屏住呼吸,却心跳如雷。
寥寥几字,不到一分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字写得很轻,很小,很淡,不将书弄开一些细看,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这么委婉而不见光的方式,就好像她本身一样,来自地府的曼珠沙华,永远渴望阳光却又不敢接近。
快速的将书合上,然后放进书桌里,就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心虚,害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秘密,尽管从始至终就没人注意过她。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回到家,一夜辗转反侧,还是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如果,被他看到了,怎么办?
最终,所有的担心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石译根本没有再看过那本书。
第二天到教室时,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出那本书,然后毁灭证据。
那本带着证据的书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时之间,焦虑、担心、恐惧,接踵而来。
就好像心中那个不可触碰的秘密被人触及,下一刻就要灰飞烟灭。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无助过,如果,如果被人发现,那她又如何面对?
她是个懦夫,没有义无反顾的勇气,也没有勇往直前的魄力,更没有放弃一切的洒脱。
她只能在原地,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一边期盼着靠近,一边又害怕太靠近。
她习惯于掌控,害怕未知的事物,所以不会轻易的尝试,因为永远不知道那是成功的喜悦,还是肝肠寸断的伤痛。
她与他,就好像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她在一边,他在另一边。
唯一不同的是,她总是在他身后的那一边,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却始终不能说出一句话,喊出一个字。
以前,他存在传说中,她只能想象;现在,他存在她身边,她只能远望。
一时之间,将所有好的坏的全都设想了一遍,甚至连人拿着这个秘密威胁她,她都已经想到。
做了万全的准备,想了千百种对策,却唯独没有想过,其实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严重。
“你今天来的真早。”石译走进来,脸上是隐藏不住的笑意,春风得意也不过如此。
“你的化学课本我好像弄丢了。”沙慢缓缓的说道,心中却流过一丝庆幸,就算丢了,也比给他好。
石译看向她,有些诧异,也有些失落:“你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我还想吓吓你呢。”
吓她?沙慢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有委屈,也有愤怒,她如此在意的事情,永远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玩笑。
还没等她回答,石译又说道:“我把书借给刘晓雨了,她化学差。”
刘晓雨,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据说是他们这届的级花。
如果说,先前还有委屈和愤怒的话,那么现在所剩的,只是一个无情的嘲笑,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人总是喜欢以为,以为很多事,假设很多事,到头来才发现,其实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她逃开了自作多情的怪圈,却避不开自以为是的论调。
她不过,也只是,云云大众中最平凡又毫不起眼的一角。
本以为会很伤心,却发现真的不怎么伤心,期盼的不多,得到的不多,也就渴求的不多。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冷静的人,但是那一刻,她真的感觉自己很平静,很平静。
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心已经死了,早没了心跳。
沙慢听见自己用一种格外平静的语调,淡淡的对他说道:“把书拿回来,换我的给她。我不认为你那种天赋异禀的方式适合每一个笨蛋。”
石译有些惊讶,惊讶于她愿意将自己的书给别人。但惊讶之于,又觉得怪怪的,不适合每一个笨蛋,那适合哪一个笨蛋?
“你的笔记自己也要看,这样真的好吗?”
沙慢依旧很平淡的答道:“没关系,我带了脑子来学校的。”
石译:“……”不知道刘晓雨为什么不带脑子来学校。
石译将书换回来了,沙慢却再也没有用过他的书。
宁愿自己记在笔记本上,拿洛芳的书,也不愿翻开他的书。
那一本写着少女心事的书,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一角,无人过问。
就如同十六岁那年花季一样,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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