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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到了铜镜面前,她双手撑在桌沿,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然而鼻孔流出的血在肌肤上划开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下颌几乎全是红色,双眼血丝,眼角青黑,眼眸翻腾杀意和阴骘,衣服脏乱,头发凌乱披散,看起来异常的恐怖,几乎不成人样。
白景姝忽的坐下来,闭上眼默念佛经,掐灭不断升腾的戾气。
什么时候她对楚然的情绪已经浓烈到如此地步了?还有对凰誉的控制,忽然心惊,倘使继续下去,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及至天大亮,她把自己全身清洗一番,将手上的伤胡乱包扎,抄写两遍佛经直至心绪平静。
经昨夜,白景姝倒是收获了些,至少之前难以突破的第三层心法有了质的飞跃。然而次日再次重复之前的心经,心口尖锐的疼痛又几欲令其昏厥。
午时,街道人声鼎沸,人来人往,走廊边上还有客人吆喝小二的声音,以及嚷嚷着退房的住客。白景姝下楼去点了几道清淡的菜将就着吃了。
“……您再宽限几天,这一个多月来,生意不景气……”邻桌的一个白胖的男子不停地祈求,低声下气的模样仿佛要他此刻下跪都能干出来,额头的皱纹如同一道道沟壑。
“老子宽限你,那谁宽限老子啊?”这声音可以说是平地一声吼,白景姝瞧着自己筷子上刚夹起来的青菜,似乎也抖了抖,正是午时,吃饭的人正多,突如其来地暴喝,客栈就猛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到了邻桌上。
白胖的男子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跌了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生意不好怪老子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男子的腿架在一边的凳子上,挽起袖子,好像随时能够干一架,“看什么看?没看过老子收债啊!!”他凶神恶煞地回过头朝着众人一瞪,两只眼睛暴睁,随时都能喷出怒火,众人急忙撇过头不看。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悄悄响起来。“小霸王又再收钱了。”
“每次收钱都要找客栈,先厄上一顿饭钱再说……这就是张霸王的作风啊。”
“……每一次都说自己好像很穷一样,那地下钱庄是白开着的善堂吗?”
白景姝瞧着他们口中的霸王拧着粗眉不耐的样子,手上还要再倒上二两小酒,久远的记忆涌进来,她也记得当初这个人用差不多豪放又抠门的姿势坐在自己面前要债。
张霸王啊,家里三代都是开地下钱庄的,这经商做官的哪个又敢惹他们,何况到了他父亲那一辈,突然想着要光明正大,转到明面上来做生意,他那个哥哥又是个书呆子,偏偏争气,前年春闱的时候成为了解元,光宗耀祖,一时见城北张仲家,是地头蛇里面的翘楚了。
“老子管你那么多,交钱!钱!懂不懂?我的表姐要参加选秀,家里拿不出银子了,你看着办?”张仲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拿个牙签在嘴里叼着,一脸的不耐,十足的流氓样。
“……张大爷,大爷,我有个远房亲戚……”白胖子凑到他跟前,悄悄咪咪地说着,说的张仲眉开眼笑雨过天晴,然后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大摇大摆地带着身边的小跟班儿走了,胖子男子也跟在他身后跑了。
“说了什么这么开心啊?就这么将霸王给打发了?”
“怎么可能?不过那个高胖子据说有个亲戚是负责这次选秀事宜,肯定是给了好处的呗,就张仲那表姐,哎哟喂年前我见过几次,别提了……”
白景姝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看样子是优雅的品茶,天知道她只是正愁没地去,现在听客栈里的人唠叨也不错。
“哎哎哎,我也见过,就那身材……可以跟我家的水桶比了。”
大家的风向也不知道怎么就谈到了各个有名望的府邸的女子了,纷纷说起来。
“要说这京都的女子,就数那王员外家的女儿,那长得可真是水灵,脸嫩得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这位小兄弟可不知道,人不可貌相啊,那王员外的小儿子,可混账的很,一天在外打架,他的女儿看上去水灵,实际上跟她弟弟一个样,凶着呢,娶回去家宅不宁啊。”
白景姝好笑,向小二要了壶龙井茶,继续听着当做消遣。
“要我说真正称得上国色天香的还是当朝右相的女儿楼小姐,想想两个多月前她同右相出现在宫中,我当时就在后面看见啊,那姿色身段,那气质眉眼,真的是……说不出来的俊,好看!”
“哈哈哈……你这粗人,说来说去就只知道这个两个字,不过我也是听说的,楼小姐被送去了桐城习武,今年回来一次,一回来直接被大家称为第一美人,据说当时皇帝见到其容颜,都忍不住心动呢。”
“那这次大选,这楼家肯定是又要有喜事了?”
白景姝的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哪能啊,据说当初这楼家给人订了娃娃亲,现在虽然楼家发达了,但也不能悔婚啊,所以按照规定,这楼小姐怕是连花名册都没法登记上的。”
“是吗?我也听说过,不知道哪家的公子有这等艳福?可是那楚家公子,前两天还有人说楚公子有意楼姑娘呢……”
“谁知道呢,反正人家现在还没有公布,约莫过一两年就公布了……不过楚公子……”
景姝望了望窗外,饮尽杯中茶,站起来结账离开。
本意欲去吩咐翠翠二人一些事情的,结果,昨夜睡在地板上,今天起来明显地感觉到了身子发软,去外面抓了一副药。
回来时推开门,但见那人端坐在桌子边,脊背挺直,一手持书津津有味地看,左手一边还放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心脏仿佛被塞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景姝站在门前,张了张嘴,“凰誉?”
那个人才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精致的五官暴露在视线中,唇角还有笑意。
景姝走过去伸手去抱那人,猛地扑了个空……
她似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只怔怔地瞧着空空的椅子,桌上哪有什么热茶。
“公子,您的药熬好了。”小二正巧站在门外,端着一个乌黑的托盘,笑得很开怀,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因此,她保持着弯腰抱人的姿势让门外的人脸上的笑意凝滞。
白景姝面无表情地直起身,让人进来。
小二放下药就准备走,奈何他是个多嘴的,见客人有点不对就很爽朗地指出来了。“公子昨夜熬夜了吧?”
“嗯?”
“您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红红的,看着怪吓人的,难怪要喝药,您还是好好去床上歇一会吧,天气冷,很容易风寒的。”
白景姝客气地表示知道,等小二前脚一走,她就走到一边拿过镜子。
映出来的影子中,脸色苍白,正是那苍白,显得猩红的眼愈发恐怖。这哪是什么红血丝,哪是因为熬夜过度,分明是……分明是昨夜走火入魔的样子。
白景姝放下镜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个时辰前到楼下去,双瞳的颜色还是深黑色,怎么一回来就变成了红色?
她想起刚刚的关于凰誉的幻觉,心惊胆战。
本来以为一个月后就可以回去,甚至今早醒来后,还以为自己随时可以离开,如今……怕是不可能了。
景姝双手撑在桌上,心里默念佛经,隔了良久才平静下来,不去想桐城中的那个人,不去想楚然的挑衅,也不去想楼家情景……
白景姝再次伸手拿过镜子,眼睛的颜色,变成了黑色!
夫人,您是不知道,据说那位侠士,只要一看到剑,看到血,眼珠子就会变成红色呢,哎呀太可怕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
香玲姐姐说的啊,她常常在江湖走动,知道的趣事可多了。夫人,听说那侠士走火入魔了,性情大变,简直就像个大魔头,胡乱杀人,香玲姐姐说是他贪欲过盛,才会导致那样的。
心魔作祟罢了,这种人,不是五体爆裂而亡,就是被人诛杀。
白景姝颓废地坐下来,前世弘宜和自己的对话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时过境迁,如今执念太深,不人不鬼的变成了自己!
她将脸埋在双手间,接下来该如何做,完全不知道。
白景姝心中的邪念,不是名,并非利,也不是财,只是那个人。
只要不去想楼凰誉,只要不见楼凰誉,就会相安无事,她不会走火入魔,也不会被心魔控制,更不会做出伤害那人的举动。
……忘了那个人……
可……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当初学心法,是想要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是因为要拿命和那人在一起。倘若后面的不成立,那还学什么心法?
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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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迷恋一位作者并且抱着手机停不下来的作者君很是惆怅也很是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