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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
宋棣他们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正厅的酒席已经摆好了，贺氏匆匆站起来，拐到颜承修面前带笑说:“刚和晚晚说要去叫你们呢，这就出来了，快坐吧。”
几人从书房出来后默契一般地都掩去了凝重的神色，宋棣最先走到颜奚朝身旁，拉着她一起坐下，剩下的人见宋棣都已经落座了，也纷纷找准位置坐下动筷。
颜奚朝盛了碗汤，递给宋棣，贴着他耳朵小声嘀咕:“有什么心事吗？”
宋棣接过汤碗一愣，心中隐隐漏跳一拍，讶异自己都已经换了神色了，怎的还是被看出了有心事？但见颜奚朝又去夹菜，自顾自吃起来，自然地仿佛宋棣的脸色是显而易见的一样，看出来没什么稀奇。
“来，吃这个。”颜奚朝给宋棣夹了一筷子菜，自己岔开了那个问话，左左右右又夹了好多菜到宋棣碗里。
宋棣只顾着吃，永远让碗里有地方放颜奚朝夹来的菜，颜承修同贺氏将这等小细节尽数看到眼里，双双笑笑未说什么话。
酒足饭饱后，日头也渐渐西沉了，归宁那天夫妻要在天黑之前回家，两府之间其实并不远，如果要再坐一会其实还有些时间。但宋棣拉着颜奚朝的手，已是跟二老说完了告别的话。
颜奚朝到底还是没能跟颜启泽说上悄悄话，无法问清他的心思，但是既然他已经承诺了不会告诉其他人，于颜奚朝来说就没有什么所谓。
出了颜府，颜奚朝左顾右盼，也没看到王府的马车，心下疑虑不解，回头看宋棣:“我们的马车呢？殿下没提前招呼好吗？”
宋棣抬脚走到颜奚朝跟前，拉起她的手向前走，边走便说:“现下还早，不如走着回去，今日在岳丈家吃得有些多。”
颜奚朝见宋棣说得这样正经，也便跟了上去，在宋棣渐渐放缓的脚步下，两人行走的频率刚刚好。
大概是拐角处走了没多远，小八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追上了宋棣，附耳说了几句话，颜奚朝只能零星听见几个字，却拼不出来一句话。
宋棣眼神微敛思考一番，看向小八道:“跟上去看看，别让他发现了。”
小八点了点头，一转眼又消失不见了。
颜奚朝心中有些好奇，却没有出口问话，宋棣又拉起她的手，散着步自顾自说起来:“他是去跟踪颜启峥了。”
颜奚朝抬头看过来。
“你三伯父态度很不明朗，之前又要跟裴家结亲，私下里又跟太子内侍有所来往，方才小八禀告我，看到你三伯父家的长子鬼鬼祟祟出了府。”宋棣看向颜奚朝，抚了抚她头顶，“既然撞到了总要探个究竟。”
二人已经走到了街道上，周围的人开始增多，帝京向来有晚市，现在已有百姓开始搭棚子撑铺子开始准备了。
颜奚朝对三伯父家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好感，两家虽同在一府却没什么来往，况且颜承齐是庶子，自负又清高，平时很会挤兑做四品官做了很久的颜承修。
宋棣拉着颜奚朝躲过了几个拿着风车追逐着跑的小孩儿，颜奚朝定下身形，问他:“殿下是不是盯着朝中许多大臣？”
问出心中所想，等着宋棣回答，谁知道他摇了摇头，严肃道了一声“不”字，末了才又添一句:“是暗衙盯着的。”
颜奚朝轻笑一声，发觉她家殿下越发会开玩笑，说话居然也会大喘气。不防宋棣突然顿住脚步，两人立时停在一个露天茶肆前，他直直地看着颜奚朝，靠近一点开口:“我记得，你说成亲以后要换称呼的。”
望着突然袭近的宋棣，颜奚朝左右看了看有没有旁的人注意到这里，所幸两人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夫妻，也并未引人侧目，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是说过的，等成亲以后要唤宋棣“夫君”。
宋棣紧盯着颜奚朝，顺带着抓过她的手到自己胸前，大有你不说我就不放开手的意思。
要说这两个字，说起来其实并不怎么羞人，但颜奚朝偏偏是那种突然正经起来就说不出那些甜蜜的话的人，“夫君”两个字就哽在喉中，脸颊也开始渐渐升温。
宋棣也便不动，颜奚朝咬了咬牙，心想说一句又不会长肉，正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听到旁边茶肆里提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唉唉？你听说没有，最近京中流传的晋王同卫统领失和的事？”
“那还能没听说？俺又不是聋子。”
“那你知道是因为啥不？”
“不知道咱俩听说的一样不一样，你先说是因为啥？”
“前武定侯！你说是不？”
宋棣放下了颜奚朝，两人齐齐转身，就看到茶肆里边靠右的位子上那人拍了下大腿，口中说道:“对对对！就是她！俺原来还不知道，还赞那晋王对前武定侯情深义重，才多年不娶呢！”
那人说到此，放低了声音，宋棣顺势拉着颜奚朝在两人旁边坐下，继续听那两人说。
“听说那卫欢卫统领才是和前武定侯两情相悦，晋王横刀夺爱，不想嫁给晋王的前武定侯才挂帅上战场，却没想到折在了那里，一去不回，唉……”
“是啊，据说卫统领跟晋王殿下是一直面和心不和，要俺说，晋王殿下嘛，谁敢招惹他，这也就是他娶了新王妃，想必是卫统领见他新婚日子蜜里流油，自己却失了爱人，心中不平才和殿下失和的。”
“真没想到，殿下居然是这样的人，事做的有点缺德啊——”
“啪”的一声，颜奚朝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双眉耸立，目中尽是火气，就差没起身同他们理论理论。宋棣伸过来手，安抚一样拍了拍她的手，又翻过来，看着通红一片，拿起到唇边吹了吹。
宋棣脸色倒是没什么异样，反而嘴角勾起，有些似笑非笑，喝下那桌上的茶，留下一锭银子，就拉着颜奚朝起身走掉了。
旁边那二人还在叨叨咕咕说着宋棣的坏话。
“你怎么任凭这样的话传遍京城？”颜奚朝被宋棣拉着，气鼓鼓地问道。
宋棣回头望了一眼，还是不见怒气，笑意间尽是说不得。
颜奚朝却好像看懂了，转念一想，倘若宋棣不想这等谣言传遍京城，必然是有他的法子的。
但既然如今已经可以说是满城皆知了，那这风雨不是宋棣布下的，也是经过他默许的了。
放下心来，颜奚朝也没有再问话，二人一路走回了王府，踏进府中，宋棣松开了颜奚朝的手，眉头轻皱，有些欲言又止。
颜奚朝挥了下手，“去书房吗？我看你同父亲说完话就有些心事重重，你去忙吧，”说完转过身向相反的地方走去，“我回去等你。”
听了末尾的一句话，宋棣勾唇笑了笑，迈开步子走向书房。
回去的路上，颜奚朝眉头轻蹙，开始思考起茶肆那两人说的话，传言是不是真相，她不得而知，但起码有一半是对的，狄瑛同卫欢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而宋棣没有喜欢过狄瑛，这是他特地请来卫欢告诉她的，应该没有假。
现在问题是，宋棣为何要借别人口，将他和卫欢不和的消息弄地满城皆知，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
卫欢又到底，恨不恨宋棣呢？
想得太多，一时间脑子有点乱，颜奚朝晃了晃脑袋，进了屋里。
这些事想破了头估计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不是宋棣亲口告诉她原因，她也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想的是否是正确的。
本想等晚上宋棣回来了，她再问他，却没想到，自己躺在床上已经睡醒了一觉，摸了摸旁边的被子，还是冰冰凉凉的。
颜奚朝招呼来了茵锦:“殿下没有回来吗？”
茵锦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道:“没有，也没人来通传，想必还在书房。”还算在新婚的日子里头，殿下却不回来陪王妃，茵锦心里替颜奚朝不满。
颜奚朝点了点头又躺下，睁开眼睛看着幔帐顶，心里一阵阵不舒服，倒不是因为宋棣没回来陪自己，而是有些不放心，心里发慌。
想了想，颜奚朝还是起身披上了衣裳，叫茵锦点亮了灯笼，自己提着去了书房。
书房在王府寝殿的另一边，隔着一方小湖，颜奚朝向远方望去，并没有发现对面的书房有亮着灯。
没停下脚步，颜奚朝一路走到了书房，心中奇怪门口竟然没有人守着，想了想，她推开门进去了。
树上方正被圆圈拉着，转过头充满疑惑，就听圆圈说:“王妃不会有事的，现在殿下也就王妃可以安抚了。”
颜奚朝推门进去，灯笼里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周围的一点地方，她回身轻轻关了门，又向里走去，书桌旁并没有人安坐，床榻上也无人，她挑灯再往里走，赫然看到一个人影，正是宋棣。
只见他背手站在窗前，望着透着窗户纸射进来的微弱的月华，一直昂着头保持那个动作，连听见颜奚朝的声音都未回头。
那背影不知怎么地，看起来竟有些萧索。
“夫君，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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