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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就
这厢,
闹得相思楼群龙无首各自逃散的罪魁祸首,明夷,就着繁星,走入了一团迷雾中。
竹子茂盛的雾林里,莹莹的光芒中四处可见女郎的身影。
她们各自婀娜的舞蹈,上身几乎光裸,只着抹胸,裙子极短,坠的金链随着舞步嗒嗒作响,眉飞入鬓,眼神缱绻,瑶鼻红唇,却是各个都生的一模一样。
在林子各处吟诵不同的曲调,舞不同的步伐,重重叠叠在迷雾中遍布四处,叫人觉得恍恍惚惚,或是随之手舞足蹈,又或是六神无主呆呆傻傻。
明夷目不斜视,面色惨白,额间挂着点点虚汗,脚步发飘,却极快地循着特定的规律略过这方林子。
一片青葱绿雾之下,慢慢显出一间竹屋,门未关,屋里站了一排一身黑衣的人,见他走来,一起齐声行礼:
“明夷君到。”
走进竹屋,此间不大,中间只摆了一个长竹桌,摆着几盏烛火,黑衣人围着的中央坐着一个红衣女郎。
女郎赤足挂在桌上,脚趾白皙玉润,笑的媚眼半弯,手指缠着发丝斜睨着他,软侬念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呀~”声音极甜腻,像一勺浓郁的糖浆。
明夷下跪行礼,捧出那件软甲道:
“禀娘子,蒙的妻子已被料理,蚕甲已取回。”
姤使了个神色,侍从递上一方锦盒,里面红绸上静静地躺着两丸药。明夷接过服下,面色渐渐由惨白转向红润。
“过来陪我喝一杯罢~”姤笑意盈盈,极是欢喜的引他来。
纤纤玉指拿起桌上的壶,斟了杯猩红的液体要递给他,明夷笑着,却神色戒备的道:“这可不敢。”
姤错愕了一下,无奈的恼道,“又不会吃了你!”
明夷不答,行礼的手并不放下。
她便随意将杯子放下,手支上脑袋,眼都不抬,摆摆猩红的衣袖:“那你就下去吧。”
明夷道了句“是。”仿佛从容,却极快的离开。
姤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无所谓的笑了。
“走,去看看蒙!”
阴暗狭室,一男子被吊在刑柱上,气息奄奄。
姤使个眼色,一泼凉水惊醒了男子。
“你的妻子已被料理了。”她玩弄指甲,语气冰冷。
“什么!”
男人剧烈挣扎,狠狠的瞪着那个女人,身上伤口被枷锁勒出血痕。
“从你盗走我门宝物之时,便该料到有此一天!”
“哈哈哈哈!”男子仰天大笑,“门中宝物!”
他语气转恨:“那是我家传之物,昔年被你血门所夺!我潜隐数载就为有朝一日能拿回!不负先辈!如今我赠予我妻,又有何不可?要再为你血门所夺,还杀我妻!还杀我妻!”
他郁愤难忍,长啸数声。
“你可知我姓什名谁?”
姤愣言,“蒙?”
“哈哈!蒙?你这小姑娘怕是被那狗畜生养得忘了自己大名了吧!”男子讥笑。
“我乃任天齐!”
“我任氏一族百余年以铸造为业,上至诸侯将相,下到黎民百姓,谁人不知任家出的兵器铁衣,冠绝无双!”
“没想到惨遭你血门屠戮!”
“满门唯余我一人,我本想杀尽你血门中人,为我全家报仇!却觉自身修为不济,退而求其次取回我任家至宝蚕甲便罢,没曾想过竟也不成!连我那从未宣诸于世的妻子都被找了来,遭此厄运!”
他淌出血泪,
“我对不住先祖,亦对不住我妻!只是……”他声音转恨,目露凶光,“我以性命起誓!血门上下不仁不义、肆意屠戮生灵、毁人家园,必将遭天下群起而攻之,血门必亡!!”
“必亡!!”
他目眦欲裂。
“别那么激动嘛。”
姤懒洋洋的开口,“什么养不养的,主上与我有恩,我自是要效命于他……”她瞥他一眼,继续道,“至于你,莫要忘了,主上当年见你可怜,留你一命,那叫大发慈悲,不是给你机会来盗宝的!”她语气转烈。
“呵呵。”任天齐笑,“留我一命,留我一命,不过是叫我为他制衣制衫,打造兵器,乖乖由他摆布。也就你,竟也信了。”
睨她一眼,就不屑地别过头去。
“你!”姤很砸了一下桌子——
那任天齐只续道:
“你可知你的原名是什么?”他语气讥讽。
“原、原名?”她迷茫了一瞬。
“我……我当然知道!”姤强道。
任天齐摇摇头,无语的闭上眼,任由她打骂讥讽,也不再开口。
“我没甚好同一个玩偶说的。”
这是他最后对姤说的一句。
另处。
明夷踏着星夜回到自己的居所,只见四处香气四溢,粉妆绿砌。美艳的侍女柔柔弱弱的躺在床间嬉笑打闹。
须臾事罢,餍足的明夷接过侍女递来的杯子,饮了一口,“噗”的一声喷了出去,
“怎么这般难喝!”
他素日英俊、和煦的脸庞此时布满阴霾,一位新来的侍女被吓了一跳,急忙把刚刚的欢好抛在脑后,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禀、禀主君,都、都和素日是一样的呀,俱是最好的、未满周岁的婴孩之血。”
“是吗?”
明夷摇晃着杯中猩红的液体,试探的又啜了一口,又呸了出去,水晶琉璃做的杯子往地上一砸,碎了满地鲜血。
“还敢骗我!你自己试试!这八十老太的血都没有这般难喝!”
侍女跪伏在地上,用手指沾取了一点尝味,疑惑又惶恐地道,“奴尝不出来。”
“你,”明夷随便把身边衣衫不整的侍女推得踉跄的滚下床,“你试试。”
那个侍女拢了拢自己春光乍泄的衣裳,也试了一遍,“奴也尝不出,与往日有何分别。”这位侍女眨着楚楚的大眼睛看着他,毫无惧色。
明夷气恼,却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今日在一个女孩额间舔舐到的,极甜美的味道,难道是因为尝过了真正美味的,便对这些无感了?
明夷一下子沉静下来,开始思考。
不若,还是把她掳回来养着,只是要低调些,这般极品的味道,不能叫别人尝了去。
打定了主意,只是连日奔波,方才又战了一场,腹中仍是饥饿,便道:“再来一杯。”
地上的侍女连忙爬起来,血门的晚餐都是一壶热腾腾的鲜血,装在一口精致的大壶里盛上,她手抖着,又倒了一杯,垂眉低头的,全然不见之前的巧笑嫣然。
明夷一口一个嫌弃的喝着杯中的鲜血,心里唉声叹气,恨不得现在就去掳了来,只是好容易回到自己的安乐窝,浑身上下都写着懒得动弹。
将就将就。
心里默念这两个字,他随手把杯子一丢,挥退侍女,躺在床上,分外惆怅。
身后,侍女鱼龙退下,出的走廊,那位大胆的侍女就点着胆小的头,调笑:“瞧你,胆子小的跟什么似的。”
胆小的垂头。
“她毕竟刚从红河君那处调来,理解理解。”另外的侍女帮补道。
“红河君啊!那可真是……”那位侍女恍然道。“没事,你放心,我们主上不好滥杀。”她安抚的拍拍胆小的手。
“不好滥杀……”胆小的收回冰冷的手,低声道:
“不也是……日日喝的婴孩的血。”
想到被圈养的,如牲畜被屠宰的婴孩,侍女们恭立在走廊,一时息声。
次日清晨。
姤一夜未眠,此时听着侍从的报告,说着血门上下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某某宫砸碎了什么瓷瓶要来领新的,某宫主回了,要来领丹丸……只犯困,嗯嗯的点着头,眼皮子都要合上了。
“报——”
一个侍从闯将进来,吓得姤一激灵,“噢噢,说吧。”她坐正好身子,扶扶散乱的鬓角。
侍从单膝跪地,禀道:
“有人闯入厄林,已被拿下。”
厄林,便是那充盈着迷雾与美貌女郎的竹林,来人若无破障之物随身,十去九亡,若非沉溺于妄想疯傻痴癫,便是绕也绕不出去,终被困死于内。
“那便,带上来吧。”姤强作发出与往日一般柔媚又期待的声音。
不一会,一个被捆绑的人被粗暴的按在地上,显然他的剧烈反抗并没有什么效果。
“让我来看看。”姤用指甲勾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头。
五官清俊,浓眉薄唇,但脸庞伤痕累累,许是一路上受了不少委屈,眼中满盈愤怒,明亮得灼人。
长得真好看,姤开心的弯了弯眉毛,“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去厄林?”
“什么厄林?”那男的倒是一脸迷茫。
“就是你被抓的地方。”按他的人凶巴巴的提醒道。
“啊?”他升起怨怼的神色:“我不过就是个打猎的,迷了路罢了!”
姤斜眼看着,心里却想:这人长得真俊俏,不若受用了。想着想着,不由面露了一点喜色。
“让他洗漱整齐,就……安排在东厢吧。”姤开心的合了掌。
“……是。”侍从领命。
男的被按着押出门外,心中不明所以。
“这莫非是要囚禁我?”他被推着走着,迷惑的出声。侍从无一理睬。
过了短短数日,新进的男人变成了姤座上的宠儿,骄横跋扈,趾高气昂。
血门的侍从无不交声叹息,一如寻常的洒扫,就一片落叶都能给骂个狗血淋头,更别提膳房那些可怜见的,没有一天不挨骂挨打,明明是原先吃得最多最好的那帮人,都个顶个的憔悴,形容枯槁,看人的眼神充满的哀怨都快溢出来了。
血门阴气沉沉,阳春四月硬是给过成了肃杀寒冬,姤不是不知道的,只是放纵。
“无聊罢了。”摇晃着手中的美酒,姤看着眼前的人,发出哀怨的叹息。
“门主出门去了,你又不常来探我,三哥又口口声声什么修炼……”姤无趣道,“最近人都许久不见了。”
阳光透过绿荫落在树下,姤靠着生满鲜花的藤椅上,肌肤被阳光照得通体发光,今日未施粉黛,眉眼笼着层烟纱般的忧愁,迷离恍惚。
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难道……
不是姤吗?
“他本就痴迷修炼。”此人长发翩翩,衣着柳青之色,坐在她身前的白玉椅子上,眉目和煦,温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的。况他一直想与门主一较高低,看看什么……谁是真英雄?”
姤从神思中游回,“我明白,他就是个武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她宛然一笑,“真好喝,你带的这是什么?”
常年用的俱是那猩红的液体,这般酒类,已许久未曾尝到,今日一饮,如同仙浆玉露,让人心旷神怡。
“桂花酿。”他挽起袖子给姤斟满,眉眼弯弯,神色间,颇为自得。
“你,酿的?”姤错愕地看着他。
“不可吗?”他笑道,墨黑发丝被风扬起,衣柳青青,远山如黛,有鸟鸣,甚美。只他目光融融,叫人令人不敢直视。
姤低眉,掩饰般抬起手将乱舞的发丝挽到耳后,看着左手杯里澄明的液体,忽然一饮而尽,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他在春光里,笑容恬淡地注视她,仿佛会一直在那里看着她,直至天有尽时。
“报!”
黑衣的侍从杀入春景。
姤看了一眼,侍从瑟缩,低眉道:“秉娘子,门主归来!”
“真的?”姤惊起,拢了拢衣袖,往前厅追去,不顾上告辞。
桂花酿的主人看着她离去,过了半晌,方给自己添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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