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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之后两天的拍摄殷南没有再跟在边上看，毕竟他手里也不只乔寄一个艺人。
乔寄逐渐适应了那追魂似的铃声，拍摄不算顺利，但至少开始稳定地往前推进。
这天早上的一幕一直拍到中午才勉强通过，乔寄瘫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话的另一头诉苦：“我觉得我耳朵要聋了，铃声一直在响。可以申请工伤赔偿吗？”
“少年人，别这么斤斤计较。”
“我不想再重复告诉你今天我吃了多少次NG了。”
“比昨天少。”
“少两次。”乔寄居然也记得清清楚楚，“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殷南一箭穿心：“起码没被换角。”
“再见！”乔寄忿忿地挂掉了电话，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幼稚。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下意识往摄像机的方向看了过去。
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布景师和齐清也似乎刚讨论完了什么，准备离开。只有林眷一个人坐在导演椅上，手上拿着的似乎是剧本，但乔寄不敢确定，因为林眷正拿着笔在上面画，从动作看，似乎就是在画圈。
“白痴！”乔寄小声吐槽了一句。
离他老远的林眷却像是听到他的话似的，刷地抬起了头，还准确无误地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乔寄浑身一僵，嘴巴都忘记合上了。
然而林眷向着他的方向看了一会，就慢悠悠地转过身换了一个方向。过了一会，又转了一个方向。
乔寄的脸色一点点地转黑。
他已经不想数这是第几次被林眷吓到了，他怕数清楚后自己会羞耻死。
远处场务开始喊“吃饭了”，周围陆续有人往那边靠过去，乔寄也跟着站了起来，正要跟着走过去，便看到齐清一路小跑回到林眷身边，很自然地伸手从林眷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似乎摁掉了什么开关。林眷转圈圈似的动作停了下来。
乔寄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盯着远处两人，发现林眷似乎有些焦躁，但齐清只是不停低头跟他说着话，直到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他才拉着林眷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乔寄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齐清并没有直接把林眷带进休息室，反而走到了厕所门口，又对林眷说了句什么，见林眷没有回答，便打开了洗手池上的水龙头。
这一次乔寄机智地从他的嘴型上读出了他说的话：“洗手。”
林眷没有动。齐清又重复了一边，还拉了拉他的手。
乔寄微蹙了眉头，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
“小眷，来，洗手。”
林眷还是没有动，反而不知怎么地径自笑了起来。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一样。
乔寄下意识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对着远处拍了一张照片。
而齐清还在耐心地重复着：“小眷，洗手。”
终于，林眷伸出了手，放到了水流下，刚递出去时还缩了缩手，被水流吓到似的。
乔寄忍不住又拍了一张，心中居然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恶作剧后的快感来。
***
下午是乔寄这个角色的第一次正式戏份，乔寄从午休开始就兴奋了起来，即使林眷洗手时那小孩子似的样子不时在脑海里闪过，也熄灭不了他心头熊熊的战意。
这场戏他已经准备了两个晚上，就是为了今天能让林眷刮目相看，对手是天才还是白痴，都不重要！
这一幕是他的角色第一次见到心上人的场景。
少女就坐在远处的秋千上，正抱着一个断了胳膊的木偶娃娃哭泣着，木偶人躲在院子门外，想要上前安慰，却不敢进去。
没有台词，甚至不能有太过激烈的动作，只能通过表情和小动作来演绎角色的复杂心里，比起一般场景，对演员演技的要求要更高一些。
打板声响起的瞬间，乔寄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
叮！
再高昂的气势也挡不住冷冰冰的铃声，乔寄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失误了。
他太兴奋了，根本没进入状态，只是对着镜头傻傻地站到被林眷叫停。
“对不起……”
他虽然骄傲，但该道歉的时候，还是会认真地道歉。
林眷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回应，倒是齐清朝他笑了笑，示意重新开始。
这一次乔寄没有再想其他。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从门外往里探了探头，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粉色短裙的少女，正抱着一个断了胳膊的木偶娃娃在哭，她哭得很伤心。
他的身体忍不住往前又探了一点，却又飞快地往后躲……
叮！
铃声响起，乔寄不知道这算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投影幕上很快就放出了他往后躲的一幕，紧接着，旁边的界面空白处，被人画上了一堵门，门后是个扭扭曲曲的人。
是动作的幅度太大了。乔寄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然后是动作不对。
表情不对。
眼神不够好。
投影幕上又一次密密麻麻地画满了五颜六色的人，乔寄最后一共NG了二十七次，这一幕才算正式通过。
次数不少，却比他之前任何一场拍摄的NG次数都要少。
这已经足够让乔寄吐气扬眉了。
可林眷根本就没看他一眼，就那么安安稳稳地又拍完了一幕，愣是连一点余光都没沾到他身上来。
乔寄一口闷气堵了半天，好不容易到了中场休息，林眷摇摇晃晃地往休息室走，乔寄看了一眼在不远处跟摄影说着话的齐清，下意识地跟上了林眷。
大家都在休息，没在休息的也大多是在处理未完成的工作，谁都没注意到两人。
乔寄跟着林眷走进了休息室，飞快地掩上了门。
屋里的青年无知无觉的，就像一只待宰的绵羊。
“林导。”
林眷没有响应，甚至没有回头，就好像根本没听到。
“林导，你觉得我今天演得怎么样？”
林眷还是没有响应，他一直走到休息室最里面的沙发前坐下，然后就摸出手机玩了起来。
“林导？”
乔寄又走近一点，这才发现林眷根本不算在玩手机。他只是按亮了手机屏幕，然后关掉，再重新按亮，再关掉，如此重复而已。
到这时，乔寄才终于从吐气扬眉却没得到应有夸奖的郁结中清醒过来，想起了中午看到的那一幕。
“林导？”他又叫了一声。
林眷没有回应，手中的手机亮起又灭，他就这么看着，似乎在看着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这个人是真的有病的吧？
乔寄想着，一边伸出了手，想要抓林眷手中的手机。
“你在干什么？”同一时间，门被推开，齐清一走进来就喝道。
乔寄飞快地收回手，笑了起来：“我本来想来倒点热水，没想到林导在，正想跟林导请教一下明天的戏，你就来了。”
他不是不慌，可演戏就是他的强项。
齐清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最后走到林眷身旁，不着痕迹地隔开了两人，才道：“是吗？下一场要准备开始了，我是来叫林导的。”
乔寄看了林眷一眼，非常识趣地道：“那我先出去准备了。”
齐清微微一笑，没有反对。
乔寄维持着一脸坦然地走到休息室门外，才偷偷地松了口气。
林眷肯定是有问题的，齐清显然就是帮他隐瞒的人，自己刚才的举动也不知道齐清究竟会怎么想。
可究竟林眷有什么问题，要这么瞒着呢？
——要是一个导演每一部电影都能既卖座又拿奖，别说只是不露脸，就算他是个疯子傻子，也会有人愿意追捧。
殷南随口说过的话不期然地在脑海中响起，乔寄忍不住生出了荒谬的猜想。
“总不至于……真的是个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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