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不开

　　初阳射落了枝上的雪，点亮了城外焦土一片。
　　树上的鹰无处藏身，干脆大大方方地站在那无叶的枝干上，直勾勾地监视着屋内的人，眼底的冰凉阴险像极了昨夜的诡月。
　　清欢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左手想抚平右手手背上微凸的青筋，却被指尖的冰凉暗自惊异，抬头看向窗外，竟已是第二日清晨，垂了眸向树上的鹰招了招手。扑哧两声，鹰已将藏在喙中的纸卷丢在桌上，化作一道黑影，匆匆遮了半窗阳光，便向远方掠去。
　　她将纸卷展开，小拇指大小的纸上只写了一个字--“否”，她微张手指，小纸便从指缝中漏下，像只蝴蝶，在空中打了个苍白的旋，就飞向了它的同伴身边，然后双蝶交尾，摇曳一番，状似缠绵。只可惜落在她黑夜般深邃的眸子里，不过是宣纸上机关城池对所谓朝廷冷淡的一瞥。清欢改跪坐为盘腿，默默闭上眼运功祛寒。
　　门被推开了，却很轻，像是被风吹开的一般，开门的人顿了顿才运起轻功到桌案前，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桌案，轻笑着出声，“我也觉着你该回去了。”
　　清欢缓缓睁眼，理了理袖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来吧。”说着把两张纸条叠起来，抛到空中，纸条飘落分开，那女子只温柔宠溺得看着清欢，手上一个剑花，那剑气便直接把其中一张纸条绞成细末。清欢伸手接住剩下的纸条，展开，便任由窗外的冷风将其吹落，任由它飘到桌上未灭的灯火上，任由火苗状似贪婪地吞噬那一个“归”字。
　　清欢起身起得很慢，暗缓有些发麻的双腿，再抬头，撞上了那双温柔的眼，它的主人启唇道：“你又是何苦？”
　　你不该答应陪我来这战火不歇的边疆，以你的才智，该深居于九重帐中，运筹帷幄。
　　“为了一岁清欢。”清欢暂顿，“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当这说客。”
　　清欢看向窗外，皑皑大雪被洒上了一层金粉，她摇摇头，那外表璀璨实际暗中消弭的白怎比得上眼前人的一袭白衣。
　　“我哪是劝你，我是在劝我自己啊。”她无奈又挣扎着，风好凉啊，徐徐吹来的是谁的叹息。
　　明明知道当初都已被岁月冲成回忆，却还是念念不舍这儿的那年初遇。
　　清欢只是看着那双眸子，对面的女人不过三十，风华犹盛，只是见多了血雨腥风，忘了自己也是位迷人的红颜，岁月好像有意遗忘她，十载风霜没留下蛛丝马迹，望着她微蹙的眉，清欢突然释怀了。
　　“白衣，我们回去吧。”一年期满，也该回去了......
　　只是有些不舍，不舍什么呢？也许是初见大漠时，茫茫一片中燃尽迷惘的那抹赤红，自此，怕是再难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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