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从和

　　日子不是一直这么悠闲。
　　杨和近些天一直窝在书房备考，恭良也常忙到凌晨而归，倒头便睡。事实上，清闲的时数少，多的还是忙得连间歇的话都要快速说来的日常。
　　“我该走了。”
　　“嗯，去吧。”
　　“跟阿姨说一声我们的房间不要打扫，我有东西放着。”
　　“好。”
　　“中午小齐来送个东西，你记得拿一下。”
　　“中午我不在，你让她晚上来吧。”
　　“她有夜班。”
　　她恳求她：“拜托。”
　　“……知道了。”
　　夜深，她敲书房的门。
　　“还在看书吗？”
　　“嗯，夜宵在锅里，你盛去吃吧。”
　　“你呢？”
　　“我不饿。”
　　恭良在床上辗转多时，不见人归，叹一口气，把书用书签夹好，合上，躺下便睡。
　　那盏散发着柔和亮光的小桔灯静静地开着，恭良转过身，背过光亮，片刻后，又拿棉被蒙过头，这才沉沉睡去。
　　再比如说。
　　“我该出门了。”
　　“我送你。”
　　“你专心看书吧，我晚上不回来吃。”
　　“又有手术？”
　　“聚餐。”
　　“……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那我明天去一趟公司，也不回来了。”这句话是置气。
　　“刚好，我明天去深圳出差，周日回来，你出门记得把门锁好。”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杨和一个人静静地把所有厨余砸入垃圾桶，把碗筷收去洗碗槽，忽地把碗一放，跺着脚回房去了。
　　忙，忙。
　　这种生活真叫人厌倦。
　　周日是恭良的生日，她自己还记得吗？

　　还在出租车上的恭良收到一条消息。
　　「周日早点回来，给你做大餐」
　　「好」
　　周边的三两汽车飞快地驶开，留下几个遥远的或红或白的小点。
　　长长的灰色公路上，一辆浅绿色的出租车缓慢地行进着，周遭是看似有些荒芜的杂草地，恭良的手指在手机上跳动，想也不想地回得飞快，然后听见后方熄火的声音。
　　荒郊野外，熄火。
　　她看见司机发动，再发动，车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甚至可以看见他额间的虚汗。
　　“师傅，能修得好吗？”
　　“可以可以，这车经常这样，你放心，一会儿就好了。”
　　一辆无人乘坐的出租车驶过，恭良扬起手，想了想又放下。
　　再等一等吧。

　　“你好，改签。”
　　“好的，帮您签转到X航班可以吗？零点四十分的。”
　　“可以。”

　　到了宾馆已将近凌晨三点。
　　她给她发消息。
　　「睡了吗？」
　　当然睡了。
　　她自答着，揉了揉一头乱发，进了洗浴间。
　　手机在白色的床单上发出好几声“嗡”响，尔后归于平静。
　　聊天记录停在那句“你到宾馆了吗”，没了后文。
　　培训并不顺利。
　　两位意见相左的导师言谈间针锋相对，火.药味儿十足，就差没开一场现场辩论赛了，置身其中，听者伤神。

　　杨和把左右几打资料摞在一起，给桌面清出一个电脑的位置。
　　油泼豆莛、诗礼银杏、奶汤蒲菜、乌鱼蛋汤……
　　花花绿绿的菜色从眼前划过，杨和看得眼花缭乱。
　　“梅姨，你会做饭吗？”
　　15:32
　　「图片」
　　「发布会」

　　16：12
　　「什么发布会？」
　　「PX时装秀啊，这么有名的你不知道？」
　　「不了解。镜头前面是你朋友？」
　　「那是媒体。」
　　「……」

　　16:49
　　「这周末还有一场，你来不来？给你出机票钱。」
　　「不去」
　　「你不是辞职了吗，闲在家里发霉？」
　　「做饭。」
　　「……」

　　17:40
　　「啊和，你谈恋爱了吧」

　　几个小时前她刚和这位“恋爱对象”通过电话。
　　“恭……”
　　“杨和，我一会儿还有点事，等我空下来打给你。”
　　忙音。
　　杨和把手机往沙发上一甩，烦躁地用毛巾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
　　最近花在头发上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吹风机的轰鸣中，总觉得度日如年。
　　“空下来”=“NEVER”。
　　事实证明杨和的理解没错。
　　一直到周日这天，恭良也没有回过一通电话。

　　香酥鸡、拔丝山药、黄鱼豆腐羹……
　　到了这一天，菜谱又换了一拨，五颜六色的菜系携着热腾腾的白雾呈上来，煞是好看。
　　日影西斜，残阳消尽。
　　一直到商业街前的十字路口只剩下偶尔驶过的零星车辆时，那扇门才终于被打开。
　　她边入室边摘下围巾。
　　“抱歉，回来晚了。”
　　杨和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模样，一时间不知该往何处出气。
　　她把碗筷一放。
　　“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等你。”
　　恭良难得以牙还牙。
　　“我也不是没有等过你。”
　　“和我等的这些来比呢？”
　　“杨和，”恭良吐出一口气，撩起额前的长发，“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一直在等你。”
　　“我是真的在忙，你体量一下我。”
　　“你忙，我难道就不忙吗？公司的事，单位交接的事，里里外外都是我做的，恭良，我说过半点抱怨吗？”
　　她抱胸回过身，不去面对她。
　　“我也没有办法。”她盯着不远处茶几上的烟灰缸，“你开始抽烟了？”
　　“没有，别人送的。”
　　“哦。”她应一声，刚刚由于不自觉放大的音量，整幢别墅似乎都回荡着她的声音。“睡吧。”
　　“你不吃饭？”
　　“有点累了。”
　　“……”
　　杨和忽然牵出一个自嘲般的笑。
　　“或许之前就不该先住在一起。”
　　刚开始就想分居，没有比这更坏的日子了。

　　今晚杨和睡书房。
　　看书，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一点都看不进去。
　　杨和烦躁地拿过一张英语卷子，开头第一句就是：Are we at the beginning of another Age of Explora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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