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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林素卿她们回老家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次日就是传统的“小年”日。因着前天大家心情都很激动，等心情平和下来后，自然都很疲倦，于是当晚大家都睡得很沉。第二天林素卿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而身边早没了周如心的身影。
　　林素卿家里是两层的小楼房，老人家当然住楼下，省得爬上爬下的；林素卿的房间在二楼远离楼梯那一侧；林祈生其实另有住处，不过之前因着孩子放在老人家这里带，自然也就常住在这边，他们夫妻的房间在二楼靠楼梯这侧。
　　二楼还有间略小一些的房间是用作客房的，平日里有客人来就可以住客房。
　　嗯，周如心当然不是客人，那是自家人，所以林妈妈压根就没有想着去收拾那间客房，于是回到老家的第一个晚上起，林素卿就欢欢喜喜的搂着自家媳妇儿睡得美美的了。
　　此时，瞧着亮堂堂的窗外，林素卿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真是美好如梦啊。窗外有人声传来，侧耳细听，依稀是如心在跟妈妈对话，林素卿急急的起床，整理一下床铺，收拾好自己，下楼去也。
　　下得楼来，人声越发的清晰，果然是如心和妈妈一起边在厨房忙活，边慢悠悠的闲聊着。估计是林妈妈又说起了素卿小时候的糗事，就听得如心的笑声：“素卿小时候真的那么调皮么？”
　　林素卿急忙走了过去：“妈，不要在如心面前说我的黑历史啦。”
　　林妈妈笑望着自家女儿：“哟，素卿这么好面子啊，那小时候，妈让你穿裙子扎头发，做个规规矩矩的小姑娘，你为何就偏不肯呢？”
　　林素卿一边走过去接过如心手里的活计一边说：“我那时头发就那么一点点长，扎起来好痛的呀。至于穿裙子的事，哎，穿着裙子还怎么跟大家一起去山上玩游击战呀？”
　　林妈妈笑得可开心了：“诶，素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妈我可没有说这些。”
　　周如心在旁边笑着道：“嗯，刚刚妈说的是你小时候跟只小鸡玩闹，结果被鸡妈妈追得满场跑的故事。”
　　被自家亲妈坑的滋味，林素卿瞬间了解：“妈！你只爱如心，不爱我了。”
　　周如心在一边笑得弯腰。多好啊，这样的家庭欢乐，有多少年没有尝过了呢？望望素卿，又望望林妈妈，素卿素卿，周如心何德何能，还能有今日。
　　世间一样米养百样人，有林祈生这样的好哥哥，却也有那样不大好相处的嫂嫂。过几日，嫂嫂带着小侄子们回来这边前，林妈妈特意的交待了林素卿和周如心：“你俩就照祈生之前说的那般，记得说如心是素卿那位的妹妹，是来我们家玩耍的。”
　　周如心自是没有异议，林素卿心里有些些郁闷，不过，反正爸妈和哥哥都很喜欢如心，剩下一个嫂子，管她呢。本来哥哥夹在爸妈与老婆之间就已经挺难做人的，何必又因着自家妹妹的事情平白的又让嫂嫂多分抱怨。
　　于是，当嫂嫂带着孩子们回来时，素卿和如心都规规矩矩的做了个“未来的姑嫂和睦相处”的样子就好。
　　要说林祈生的这位妻子不好，倒也没有多大错处，顶多也就是觉得公公婆婆是农村人，没什么本事，故而在相处中会显得不够尊重，除此之外，该有的礼节倒也分毫不差。
　　毕竟算是小富小贵之家长大的女子，所以对于世态人情也是明白的，看到周如心将种种礼物准备得周周到到，平时与人相处，话未出时先带三分笑，林素卿这位嫂嫂对周如心这位自家小姑子“未来的小姑子”还是挺满意的。
　　唯一有些疑虑的是：“祈生啊，素卿跟这位未来的小姑子感情未免也太好了吧？咱家不是还有间客房么，妈怎么让客人跟素卿睡一起呢？”
　　林祈生不轻不重的答道：“素卿好福气呗，不仅那位对她好，连小姑子都跟她这般亲近。”
　　也亏得是有客人在，不然，单凭林祈生这几句话，估计两夫妻有得吵。
　　又过得两日，林祈生一家就离开了。下次再来，得是年后了，自从林祈生成婚以来，每年除夕都是在岳家过的，没办法，人家老人家说是身体不便，不能前来林家，而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两个老人家孤寂寂的。
　　那剩下林家爸妈就不孤寂寂么？林祈生老婆的话语说得好，“不是还有你妹妹年年陪着么？”
　　今年嫂嫂他们离去前，林素卿笑看着哥哥道：“哥，不要担心，从今往后，爸妈都有我跟如心陪着呢。”
　　林祈生到底心里难受，只是这些年来也习惯到了麻木，于是一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一边跟父母道别：“爸，妈，我们走了啊。”
　　换了往年，林妈妈和林爸爸定然要难受一番，自家好好的一个儿子，年年都去陪别人家的父母过年，不过今年不同了。嗯，看，多好的如心，以后就年年陪着老人家过年了。都是媳妇儿，啧啧，真是人各不同。
　　林妈妈一边挥手示意林祈生他们“走吧走吧”，一边挽着周如心回转家门：“如心，素卿，他爸，我们继续打麻将去。”
　　看着小孩子拿着周如心买的玩具爱不释手的样子，林家长媳忍不住道：“祈生，你说素卿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莫不是说，以后那周如心年年都来咱家过年么？”
　　林祈生一面吩咐着孩子们注意脚下的路，一面看似漫不经心的道：“管她呢，那是别人家的事情，咱们理他做什么。”
　　不愧是林祈生，这话显然说到自家老婆心里去了，于是一家人回程路上叽叽喳喳着孩子们的学业、爸妈的身体，再没有人提及周如心。
　　林祈生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勉强过了。
　　林家的这个除夕，跟往年也没有多少不同，依旧是丰盛的年夜饭，依旧是不见得好看却年年看的春晚。嗯，也有不同，餐桌上不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话题不再是林祈生一家，而是周如心的亲人们。
　　大年初一，四方邻舍到处走访，互道新年好，倒也没有什么发红包的习惯，几句吉利的话语和寒暄，一些小点心，民风如此。
　　周如心和林素卿一起，跟在林妈妈身后，走东家串西家，作了许多的揖，说了许多祝福的话语，逢人便笑，间隙中，林素卿忍不住小小的抱怨道：“如心，你脸儿不酸么？往年里也不见妈妈走访这么多人家，今年八成是来晒你的。”
　　周如心噗哧一笑：“晒我作甚？又不能给别人介绍说，哎，这是我家素卿的媳妇儿。傻乎乎的素卿，妈是疼我，所以特意带着我拜访这么多人家，让我充分感受下过年的热闹呢。”
　　回家后，林素卿特意去跟林妈妈叽里呱啦了一阵。等到晚上躺下时，素卿亲亲如心后，有些儿酸丢丢的道：“如心如心，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妈失散多年的女儿了，你怎么就那么知道妈的心意呢？”
　　周如心回抱着林素卿：“我是不是妈失散多年的女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的如心就好呢。”
　　第二日，跟林爸爸林妈妈报备过后，周如心带着林素卿去了舅舅家。
　　从林素卿家到周如心舅舅家大概五十里车程，不过，因着有直达的班车，倒也方便，吃完早餐出门，等到舅舅家里时候，还没有到午餐时间。
　　望着熟悉的住宅楼，站在楼梯口时，周如心问了一句：“素卿，紧张不？”
　　林素卿想了想：“如心，你不紧张我就不紧张。”
　　周如心思索片刻：“素卿，自小到大，舅舅待我极好。相信我，但凡舅舅舅妈问话，你无需撒谎，不管他们接不接受，都绝不会将我们扫地出门的。”
　　林素卿居然还笑了笑：“不问，我不说；问，我不撒谎。可是这样”
　　周如心点头：“对，素卿最是聪明。”
　　事实证明，无论周如心还是林素卿，都想多了。
　　因为，舅舅舅妈根本什么都没有问。
　　周如心进门时候，跟开门的舅舅道：“舅舅，这是林素卿。”
　　舅舅“嗯”了一声，跟素卿打了个招呼，就自去厨房忙活了。而舅妈呢，一直就在屋子里忙来忙去，拿些小点心招呼两人，帮着舅舅准备饭菜，而后开始接电话打电话，多的是亲友之间的往来交流。
　　终于准备好饭菜，四人坐定之后，舅舅一个劲儿的叫两人多些吃菜，闲谈时候，也不过问些周如心工作中的事情。嗯，当然，也问林素卿，以前在哪儿上学啊，后来在哪儿工作啊，家里有些什么人啊…
　　总之，从头到尾，没人会问一句：“如心，素卿是你什么人啊？”
　　饭后，舅舅说：“如心，你们歇会儿，我去收拾一下，就去给你爸妈拜年吧。”
　　确实有些累了，于是周如心“嗯”了一声，跟着林素卿过去客厅沙发那边准备歇着。舅妈过来道：“天气凉，别睡沙发呢。来这边，如心，素卿，舅妈昨晚收拾好的床，歇会儿吧。”
　　周如心问道：“舅妈，这不是诗雅的房间么？”
　　舅妈回道：“诗雅今年没回来过年呢，嗯，要到明天才回。”
　　周如心“哦”了一声，拉着林素卿过去躺下，见林素卿那疑惑的眼神，笑笑道：“舅舅舅妈就一个宝贝女儿，叫钟诗雅，在省城师大读研究生，年前说是找了男朋友，准备结婚了，看来是去男朋友那边过年了。”
　　林素卿讶然道：“还没有结婚就去了那边过年么？”
　　周如心道：“应该是领了证的呢，只是两人都很忙，才没有来得及办酒，不过也快了。上一次回来时，舅舅说想在元宵节的时候办酒，还问我能不能回来喝喜酒呢。”
　　林素卿想了想：“今年元宵节好像是周日吧？”
　　周如心“嗯”了一声：“所以，我有答应舅舅啊，如果在元宵节办酒，我就回来。”
　　林素卿在她身边蹭蹭：“如心，我可以陪你一起来么？”
　　周如心笑笑：“素卿，诗雅是我的表妹而已。有些事情，没有必要昭告天下，对不对？”
　　林素卿想了想：“嗯。”
　　见素卿依旧有些怏怏不乐的样子，周如心倾身过来亲亲她的额头，附在她耳边呢喃道：“下午要带素卿去见父母了呢。素卿，是我第一个带到父母面前的人啊，所以，到时候素卿想要说什么的话，记得好好跟我父母亲说呀。”
　　林素卿到底不是喜欢纠结的人，听着周如心这般言语，哪里还有什么不快：“好。”
　　没歇息多久，舅舅就过来唤起两人，去楼下店铺里买好钱纸香烛鞭炮之类，又叫了辆小巴车，三人一起坐上车，开往那个山头。
　　到了山脚，车子上不去，三人各自提了些物品，然后一起慢慢爬山，听着舅舅慢慢介绍，这边是哪一位有名人士的长辈之墓，那边又是哪一位有钱人的长者之墓，何处又因着后人的不理而只剩下个简陋的土包…
　　山风吹过，四野传来各种鞭炮声，还有烟花升起。
　　周如心忽然就想起《神雕侠侣》中某一段话：“幽冥之事，终属渺茫，能够不死，当然是不死的好。”她看看身边的林素卿，真好，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呢。
　　舅舅将周如心父母的坟迁在了半山腰一处风水上佳之处，三人走了不久就到了。三人将坟头整理一番，将一些杂草清理掉之后，周如心自去点起香烛，林素卿在一旁默默的烧着纸钱，舅舅则负责放鞭炮。
　　周如心买了很多的纸钱，舅舅放完鞭炮之后，也过来帮着一起慢慢的烧着。
　　三人都没有说话，山风阵阵，偶尔有风卷起烟雾直冲眼前，不多时，周如心就流泪了。林素卿想帮她擦擦，看看身边的舅舅，又觉不妥。
　　舅舅烧了一会儿纸钱，跟周如心说道：“如心，外婆的坟你知道的，我先过去啊，等你弄完这边就过去吧。”
　　周如心点头“嗯”了一声，那声音哽哽咽咽的，让林素卿听得心疼不已。
　　舅舅过去了，林素卿赶紧的凑近来想要帮周如心拭泪。
　　周如心偏了偏头：“我没事。嗯，素卿，过来拜拜吧。”
　　两人恭恭敬敬的在坟前拜了三拜，各自默默祈祷，然后起身继续烧纸钱。看看差不多了，周如心留了一捆纸钱，唤起林素卿：“去外婆那边吧。”
　　在外婆那边，两人将剩下的纸钱烧了，各自拜拜，看看天色，舅舅道：“只怕要下雨，快些下山吧。”
　　回程时候，运气不错，刚刚好遇到了一个舅舅的熟人开着车经过，顺便将三人送到住宅区门口。舅舅问周如心晚上是否留宿，周如心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林素卿家。
　　于是四人在一起随意的吃了晚餐，舅舅就说要送她们出门，周如心不肯，说舅舅下午已经够辛苦了，让他在家好好歇着，舅舅原本还要坚持，舅妈也帮着劝说他去好好歇着，他才放弃了坚持，却又非得要舅妈送一程。
　　于是舅妈将两人一直送到了车站，又再三吩咐两人路上小心，到了林家后记得告知舅舅一声。两人坐上回程的大巴车时，林素卿不解的问道：“如心，舅舅舅妈对你的关照那么的真诚，你为何不在舅舅家住一晚再走呢？”
　　周如心轻叹一声：“明天诗雅他们要回来了。何况，舅舅舅妈再好，终究是诗雅的父母，不是我的父母呢。”
　　林素卿想了想，倒也理解了周如心：“难怪之前你都不回老家过年，到底各自有家。没事，如心，从今以后，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家呢。”
　　周如心轻轻侧身将头搁在林素卿肩上：“嗯，我和素卿，我们是一家呢。对了，素卿，好奇的问一句，之前你在山上跟我爸妈都说了些什么呀？”
　　林素卿将周如心轻轻挪了挪，让她的头搁得更舒服一点：“我跟他们说，感谢他们生养了这么好的如心呢，嗯，还有就是请他们不要担心，这辈子我都会好好照顾如心的。”
　　周如心沉默片刻后道：“素卿好老土哦，不过，我想，每一个做人父母都会喜欢听到这样的话语吧。”
　　林素卿笑笑：“还有一句呢，如心，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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