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稳

　　过了四年，黄欢又怀孕了。陈永如见到黄欢像皇太后一样被陈大成供奉着，老看着她的大肚子说我的胖小子快出来，列祖列宗保佑。

　　陈小玉和陈翠玉，即是阿翠，她们好像被黄欢和陈大成遗忘一样，被叔叔赶着下田工作，有时做得稍微晚一点，就被叔叔破口大骂。她们已经有三个月没上学了，陈永如经过想过去帮她们，但是自己家的工作都做不完，她根本没有余力帮助她们。

　　有时陈大成实在做得太过分，崔美凤看不过眼，便过去规劝几句。陈小玉的日子还好一点，陈翠玉真是惨不忍睹，有时陈永如也怀疑陈翠玉是不是陈大成亲生的孩子。

　　有一天放学，班长苏敏和陈永如一起回村里。

　　苏敏好奇问：\"永如，小玉和翠玉是不是以后都不上学了？\"

　　\"嗯，二叔说阿德要上学，所以小玉和翠玉去工厂打工。\"陈永如说。

　　苏敏的爸爸是村里的干部苏哲，是少数在陈家村又不姓陈的人。

　　\"这么小就要去打工，真可怜。\"苏敏慨叹说。

　　\"班长，你以为所有人的家都像你一样吗？\"班长的爸爸是村里的干部，听村长说，他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还会说英文。

　　\"永如，你呢？你会上大学吗？\"苏敏问。

　　\"我也不知道，上大学怎会轮到我呢？我能读完初中算是很好了。\"陈永如笑说。

　　\"你不愿意拼一把吗？\"苏敏问。

　　\"以后再说。\"陈永如眨了眨眼。

　　六年之后，陈永如考上了大学，可惜家里没钱，只能让她放弃学位。苏敏很幸运考到奖学金，成为陈家村第一个女大学生，要去G市读大学了。

　　陈永如这辈子最远只去过镇上办理证件，她也很想去G市看一看，也很想上大学。苏敏坐大巴去G市那天，班上的同学们都特地去送她。苏敏带了两个红白蓝的行李袋，装满了日用品，苏哲担心她人生路不熟，还特地请了几天假，陪她去学校报到。

　　陈永如羡慕地看着那辆大巴驶走，陈小玉看着她发痴的样子，便推了推她说：”永如，我们要回家了。”

　　“哦。”陈永如这才回过神来，收起艳羡的眼神，和陈小玉一起慢慢走回村里。

　　既然不上学，就去工厂打工。陈永如已经比村里很多女生幸运了，陈小玉和陈翠玉小学毕业就进了工厂，识字不多，数学只会加减乘除，不像她会看会算，在工厂做了会计，能够坐在有风扇的房间工作。

　　下班回家时，陈翠玉提起苏敏，甚为羡慕地说：\"敏姐真是厉害，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城里。\"

　　\"G市好像离这里很远。\"陈小玉也没去过城里，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舅舅的家，距离陈家村半小时车程，但环境跟陈家村一模一样。

　　\"对呀，坐车要一天才到达。\"陈永如说。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G市看一看……\"陈翠玉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很想看一看大学是甚么样子。”

　　\"我们先存上钱再说吧。\"陈小玉毫不留情打击陈翠玉的幻想。\"阿德要上初中，我们还要努力工作。\"陈德是她们的弟弟，今年十岁了，在学校年年考第一名，大伯父说阿德是读书的材料，所以爸爸妈妈很希望阿德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

　　\"对呀，阿德会念书，我们就辛苦一点。\"陈翠玉赶紧附和说。

　　陈永如听到她们的对话，忽然想起苏敏，如果她也能上大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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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四年，陈小玉和陈翠玉都结婚了，都是嫁到隔壁村，照样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照顾丈夫。

　　这是陈家村的女人的命运，时代改变，也改变不了这里的生活规则。

　　不是，只有班长改变了。苏敏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G市工作，好像还和一个公务员谈恋爱。苏哲也快退休了，他老在村委会跟村民聊起苏敏在G市的学习情况，说她拿了甚么奖，说她考了奖学金。

　　陈永如也结婚了，她嫁的男人比小玉和翠玉好一点，丈夫曾国豪在镇上有一间修车行，算是一个小老板，不用留在村里耕地，还把永如接到镇上居住。这下子，永如成了村里最受女生羡慕的人了。

　　陈永如婚后，就很少回到陈家村，主要帮助曾国豪在修车行打点生意，偶尔陈小玉和陈翠玉会到镇上卖菜，早出晚归。

　　听她们说，堂弟阿德考上了一间甚么农业大学，需要很多钱，惟有努力多卖点菜，希望阿德可以出人头地。

　　这一年，陈永如的女儿曾乐文出生了，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娘家的事情，渐渐和陈小玉她们少了联络。

　　后来，阿德真的出人头地，成为了镇上的公务员。陈永如带着丈夫和女儿回娘家，恭喜阿德，顺便看望两个堂妹。

　　陈大成一家早就搬到两层平房居住，陈大成夫妇住在地下，陈德独占一楼，这次陈大成为了儿子的事情，大办特办，请了全村人在祠堂吃饭，女人都在厨房帮忙做饭。

　　陈永如进了祠堂，见不到陈小玉和陈翠玉，就知道她们在厨房帮忙。

　　一进到人多油烟多的厨房，陈永如咳嗽了两声，才见到坐在小板凳上切菜的陈小玉和陈翠玉。

　　\"你们怎么还在厨房做菜？\"陈永如左穿右插，走到她们身边蹲下来。

　　\"大姐你回来了，我们得准备饭菜给客人。\"陈翠玉抬手擦汗，油光满脸，粗糙的鹅蛋脸上多了很多黄斑。

　　\"二婶也是的，我来帮你们吧。\"明明就是陈德的姐姐，又是外嫁女，为甚么回到娘家也要被父母驱使干活呢？

　　\"以后我们家就能过上好生活了。\"陈翠玉一边干活，一边说，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阿翠，你都嫁了，别光想着娘家。\"陈永如嫁到镇上，又经常在店面帮忙，见识多了，觉得陈小玉和陈翠玉这样帮夫弟弟，不是长远之计。

　　\"啊？\"陈翠玉一愣。这些年来，她一直是为了娘家出心出力，有甚么不对的地方？“但阿德是我的弟弟……”

　　陈永如苦心婆心地说：\"这话是没错，但你得先照顾自己的丈夫。\"

　　陈翠玉唯唯诺诺地说：\"但是，爸妈要我多帮衬弟弟......\"

　　陈永如说：\"他现在都做官了，你还帮他什么？是他反过来帮助你们了。\"

　　陈小玉望着陈永如说：\"永如，你嫁到镇上之后，好像不同了。\"她和陈永如有几年没见面，现在的陈永如似乎更加会说话，说的话跟村里的人不一样了。

　　\"是吗？\"陈永如笑了笑。

　　陈翠玉笑说：\"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不像我们只会耕田和卖菜，刚才阿德的上司来了，我们也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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