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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
孟柯无法清楚的概括,严荆泽是个怎么的人。
他时常穿着正装,不苟言笑,总是神情淡淡,似乎没什么能让他动容。
不招惹他的时候,他像被驯服的野兽,收敛了爪牙,温情十足的模样,看孟柯先带三分笑意。
被激怒之后,一张眉目深刻的脸严峻的可怕,阴沉而暴戾,专横决断,说什么都如不了他耳。
他没什么兴趣,什么都会点,又什么都没有做到最好的心情,除了事业,其余都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严荆泽不喜欢女人,不论是靠近他的还是靠近孟柯的,都恨不得打包扔掉,活的清心寡欲。
这样的一个人,却会因为知道了孟柯喜欢芬迪莱特的曲子而特意请求他来中国开音乐会。
严荆泽不喜欢孟柯与除他之外的任何人接触,从高中毕业散伙饭抱着孟柯手臂抽泣的小姑娘,到大学或仰慕或别有用心地靠近孟柯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不仅拒绝别人接近孟柯,甚至拒绝孟柯的内心向他们敞开。
于是……他也拒绝孟柯对芬迪莱特的接近,他从不愿任何人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想守护他,更想摧毁他。
他也只允许有他在的情况下,满足孟柯与偶像见面的小愿望。
“真可悲啊。”芬迪莱特趁着孟柯上厕所,沉着声音用夸张的叹咏调说:“他就像你的禁俘,不是吗?他有对自己人生的选择权吗?”
严荆泽当时怎么想的呢?
他自己都快忘记了,只记得芬迪莱特的眼神如同现今一样,悲悯而无可奈何。
他内心地亏欠,与无法抑制的疯狂的想要彻底占有孟柯的心绪,给他苍白的脸色添上了少有的红晕。
“我该怎么办?”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话,还是在对面前的芬迪莱特说话:“我能怎么办?”
他在法国养病期间,就逐渐与芬迪莱特加深了以前的情谊,在异国他乡,有个明白他执念的人也实属难得,于是他经常请芬迪莱特为他一个人弹琴。
芬迪莱特也似乎摒弃了一个艺术家的傲气,只要给钱就愿意为他弹上一支又一支的曲子。
经常严荆泽会絮絮叨叨的说起孟柯,芬迪莱特从他口中了解了孟柯早点喜欢吃酒酿小园子,晚餐绝对不吃韭菜之类味重的食物,以及刚开始还不习惯跟严荆泽一起睡,后来慢慢习惯了睡觉也不大老实,其实半夜会偷偷踢他,早上醒来还不自知。
知道孟柯的冷静自持,偶尔装傻充愣,知道他本来梦想当一个画家,后来被迫放弃,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实在是因为上帝为他打开了理性的门,关上了感性的窗,严荆泽曾经甚至请了很多中国知名美院的教授来教他,奈何他就是不开窍,后来就自觉去学自己的财经管理。
芬迪莱特看着严荆泽从来欧洲时的勉强还算有精神,到后来病魔缠身,几度奄奄一息,不变的是他对孟柯的关注。
所以他能说什么?
猎人在捕捉猎物的时候,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以及耐心,以至于做好的笼子把自己与猎物一起禁锢住,猎物挣扎着想要拜托摆脱,猎人却愈加费心地想要关住猎物,最后两败俱伤。
猎人不像猎人,猎物却的确是猎物,这一场博弈,永远不会有赢家,得不到任何一方想要看到的结果。
芬迪莱特曾憎恶严荆泽的专横,厌恶他自私地毁掉孟柯的生活,这半年的接触,却逐渐转变了他的想法。
愚蠢的,付出一切代价去得到,却最终放过了孟柯的严荆泽,其实是最大的输家。
可怜吗?
可怜吧。
芬迪莱特回避了严荆泽似有似无的提问,问他:“你还有什么想干的事?”
“想干的事?”严荆泽轻轻勾唇笑了:“想干孟柯,算不算?”
芬迪莱特瞪都懒得瞪他,只挑了挑眉表达自己的不屑。
严荆泽说:“我本来觉得,这么多年了,总该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现在却只想再多看他一眼,知道他离了我活的会更好,就行了。”
然后那最后一段时间,芬迪莱特难得有了很多很多的耐心,见证了一段卑微的,残忍的单恋的终结。
如他所料,孟柯过得不能再好,他有了新的交际圈,清冷的模样在圈子里很受追捧。
他会对钟默笑,会对钟默炫耀他并不存在的绘画天分,会对钟默怅然若失地追忆他‘碍于现实被迫放弃’的绘画梦想。
芬迪莱特嘲笑严荆泽:“你看,你到最后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严荆泽淡淡地回他:“不是我,也不会是钟默。”
“你怎么确定?”
“十年了,这点东西还是看的出来的。”
只是,严荆泽永远无法猜透孟柯到底对他有几分情。
隔着孟柯冷硬的外表,他什么都看不清。
芬迪莱特送走了严荆泽,收拾他留在欧洲的东西时,无意间看见了严荆泽的手札。
他想,严荆泽居然也会写这种东西。
他花了一下午时间看完,里面零零碎碎的记载了太多孟柯的小习惯,以及两人相处的细碎处。
尾页写着:
自私的陪伴与守护,成为禁锢你的枷锁。
我很抱歉,冒昧地打扰你的生活,且食髓知味。
我放你自由。
……
过了几天,芬迪莱特又去了中国。
他把一首词从这里带走,如今又把它带回来。
芬迪莱特走进定好的酒店,因为音乐会结束后就和中国的朋友喝了点酒的缘故,有些跌跌撞撞,以至于掏出房卡的时候被门边的人影吓得手一滑,房卡掉到了地上。
他缓缓蹲下,捡起房卡,抬头微微一笑:“孟柯?”
孟柯说:“是我。”
眼前的青年长身玉立,高订西装勾勒出清瘦的身形,不再像以前见面时的青涩腼腆。
“你找我有什么事?”芬迪莱特问他,刷了房卡,打开门:“进来说吧。”
他们面对面坐下,面前的方形案几盛着两盏刚倒的茶,孟柯下午时刚刚喝过茶,外面浓黑的夜色翻滚,也无意再饮一杯。
孟柯开门见山:“严荆泽呢?”
芬迪莱特啜饮了口茶,才回他:“你不应该已经猜到了吗。”
“不可能。”
孟柯的手搭在桌上,毫无所觉地敲击几下。
芬迪莱特对孟柯并无恶感,却心里有些想笑:“可不可能,最清楚的不就是你么。”
一时无话。
孟柯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思路:“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芬迪莱特盯着孟柯的双眸,后者的眼中既无躲闪也无犹豫,将茶杯端起,朝孟柯短暂的一敬:“如你所愿。”
……
芬迪莱特与严荆泽初次见面是因为孟柯。
二十岁时,恰好是孟柯最痛苦的一年,不同于被严荆泽包的前两年的惶恐不安,更不同于后来的死猪不怕开水烫,那时孟柯的痛恨几度溢于言表。
严荆泽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孟柯不与他说话,甚至一个月交流不一定能超过十句,他就用更深切的沉默来回应。
他自小就不需要讨别人欢心,现在自然也不懂得怎么哄孟柯跟他说话,郁卒了一阵,才在孟柯朋友那里听说芬迪莱特是孟柯的偶像。
孟柯的朋友跟他规划:“您想想,您要把芬迪莱特请来给他弹琴,他再大的气不也该消了么。”
于是严荆泽趁去法国出差的半个月,几次拜访芬迪莱特,将芬迪莱特请来中国。
于是便有了他们三人地第一次会面。
“真可悲啊。”芬迪莱特趁着孟柯上厕所,沉着声音用夸张的叹咏调说:“他就像你的禁俘,不是吗?他有对自己人生的选择权吗?”
当时的严荆泽还没来得及沾上后几年的阴郁,他微微一笑,眼底疯狂与偏执毫不掩饰:“我给他的,就是他最好的人生。”
无人知晓是对是错。
芬迪莱特为孟柯弹了一曲,希里斯第三乐章的第14序曲,象征着自由的蓬勃向上的音符是他对这个年轻人最美好的祝愿。
再接着就是2014年,孟柯二十四岁的时候,严荆泽在私立医院查出心律失常,没有原因。
他在法国一个朋友开的私立医院接受治疗,但毫无起效。
严荆泽在中法两国频繁的穿梭,跟孟柯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直到他的身体机能差到一定程度,难以站立,才稳定地呆在法国养病。
只有芬迪莱特,是连接他与孟柯世界的纽带。
严荆泽说:“早预料这病难治,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孟柯身上。”
芬迪莱特问他:“你说你这是不是硬要掰弯直男受得天谴?”
严荆泽大笑出声:“那这罪我受得心甘情愿。”
……
孟柯听着芬迪莱特的叙述,补全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
孰是孰非已经没有意义。
甚至不知道应该做出怎么的表情来回应。
他从来不喜欢自欺欺人,在听芬迪莱特地新乐章时,他就明白了自严荆泽半年前离开后的不豫是因为什么。
这种感觉来的一点也不突然,却来的太晚。
且无可补救。
孟柯问芬迪莱特:“他的墓呢。”
芬迪莱特耸耸肩:“严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孟柯又说:“那他的骨灰呢。”
芬迪莱特说:“严说,让我有机会了给你,看来我是不用等这个机会了。”
芬迪莱特从箱子的夹层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孟柯眼前:“Surprise!他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
第二天晚上孟柯约钟默喝酒。
钟默看着几乎摆满了桌子的柏图斯红酒哭笑不得:“借酒消愁?又何必用红酒来消愁。”
孟柯半趴在桌上,朝钟默眯着眼笑,桃花眼半合,有几分醉人。
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只一个劲儿给自己灌酒,连带着钟默都灌了好几瓶,还是没得到什么确切消息。
最后孟柯醉的不省人事,钟默只能将他半抱着拖上车,让司机送回自己家里。
钟默给孟柯擦了脸,换了身衣服,且因为孟柯的不配合直接拖到大半夜才完成。
感慨了下孟柯喝酒后的麻烦,钟默也懒得动弹,就着刚给孟柯盖好的辈子合衣入睡。
正当钟默半梦半醒的时候,孟柯一下抱住他蹭了蹭。
钟默一瞬间僵住,不太懂这是什么套路。
最后孟柯把头扎进他怀里,半是怀念半是抱怨地小声呢喃。
钟默听不清,便把耳朵尽量凑近,听孟柯含糊的梦呓。
“你回来了。”
钟默只觉得身上凉了半截,困意全无。
他没带太多情绪地看了孟柯一会,笑了笑,将孟柯推远了些。
把被子给孟柯完整地盖好后,钟默换了客房继续被打断地睡意。
只不过这次,难入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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