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游

　　杨四平走出设计室，三步路碰到了后勤部经理成增。成增比他大有十多岁，公司的第一批元老，同他的部下成灵一个村，他俩同时来到这个公司，甚至听说还睡过一铺床。那时成灵是大学生，搞时装设计。他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技术，就在设计部作联络员，替成灵等跑腿。那时的大学生很珍贵，不像现在泛滥成灾。成灵很得公司器重，自然这份器重的余泽也惠及了成增，又加上后来的机缘巧合，混了四五年后竟成了成杰公司的后勤总务部主管。在这个城市的很多或大或小的公司里，那些所谓的风光人物很多也是这样混出来的。你若会混，不在乎你有多少文化，也不在乎你有多少内含，总有一天会混成个人模人样来。历史上最好的例子就是：楚汉之争。地痞流氓打败了世家贵族。刘邦这个市井无赖成了光耀千秋的明星，而项羽成了可怜的笑柄。如果我们通读下中华五千年的历史，就会发现：读书只能封侯拜相，能混却受万人膜拜。刘备之下是诸葛亮，朱元璋之下是刘伯温。后人只知道膜拜刘备朱元璋之类，争做刘季而小视子房。对于诸葛刘基之类只有出于世俗的同情而已。但又不得不说，能混的人最大的能力就是能给人以愉悦之感，使得世间的人都爱混混而远书生。
　　“听说刘总家里有一件宝贝，不知是真是假。”成增问杨四平。
　　“宝贝？”杨装作有点吃惊的样子。“六十年的茅台还是四十年的五粮醇？他只有这两样宝贝。”
　　“看起来杨总喝过刘总的茅台。也喝过他的五粮醇。但今我所说的宝贝，还在这两样之上。”
　　“说来听听。”
　　“听说他最近得了几样真宝贝，一样是一千年前的太白樽，还有一样是四百年前明代无名氏的花鸟画。”
　　“他从哪里能搞来这些东西，走私文物可是要犯法的。”
　　“法，法是什么，一本书，几行字？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那不就只剩天知地知了吗？法不责天，法也不责地。”
　　“成总对古董也感兴趣？”
　　“略有兴趣而已。听说关总张总对古董很有研究。他们那很有一些宝贝。”
　　“可人家是奇花自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来的眼福。”
　　“那可未必，张总今晚就邀成某，只是不知杨总有无这方面的兴趣。”
　　“无缘无故，不好打扰。”
　　“实不相瞒，张总正是托我来探杨总的口风的，他也是不敢冒然开口请你，怕为你添不方便。”
　　“不敢不敢，张总太客气了，得到邀请，是我三生之幸啊，怎么敢不赴约。”
　　成增大呼爽快。于是打了电话，然后同杨四平齐齐出了门，打了车往张新德住所去。
　　张新德正在家里等着，早已叫家人准备好酒菜。他则自己站在门口等候。一见两人下车，立刻迎上去同两人握手，然后双手一边挽一个进了客厅。
　　“薄酒待客，望两位不嫌寒酸。”张新德招呼两人坐下。
　　两人直说客气。看着桌面上的酒杯，杨四平大呼上当。引得两人大笑。
　　“上次小儿婚宴，杨总大醉，张某很是过意不去，第一杯，算是张某向杨总陪不是了。”
　　“不敢，不敢，上次婚宴，是杨某最痛快的一次，怎么敢说委曲？只是杨某确实不胜酒力，出洋相献丑了。”
　　张新德见杨四平对酒百般推却，也不勉强，准许他以茶代酒，这边成增就出来说了：“张总这是省酒待客。小弟可是又学会了一招，以后要是谁再请杨总吃饭可是赚足了，明儿我请，第一个赚一把。”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三人边吃边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所谓三句话不离老本行，说着说着，大家又说到了公司近来的各些事物上。说到了那些新实施的规距给职员们带来的影响，但又不起很大作用。
　　“下个星期的审查，两位可做好了准备？”成增靠在椅子上看着张新德和杨四平说。
　　“该做的都做了，一句话，一切照旧，听天由命。杨总你有什么准备？”张新德问一旁的杨四平。
　　“审查，这是我来公司从未有过的事，不知道要做哪些准备，还请两位前辈指点。”
　　“公司看重的正是杨总这样的青年才俊，何来我们指点的说法。倒是我们这几个老朽，犯不得错。不犯错公司还在想哪天撵走我们呢！一有小错，只得回家种喽！”
　　“想两位都是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在公司德高望重，深得上层器重，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公司，那些资本家，吸血鬼，要的是利益，谁管咱们的死活？他们要的只是现在，不看过去，过去的那些功劳啊，苦劳啊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他们说：功劳不是已经犒赏过了吗？现在是能者上，庸者下，敢情是嫌我们老了无能了。要踢开我们呢？”成增说。
　　“谁在说老，无能这些混话？姜子牙年过六十才为周家效力呢。没有姜子牙，哪来的八百岁周家天下？”杨四平说。
　　“如上头也像杨总这样想我就无忧了，想我们在位的几个，谁不是惮精竭虑在为公司效力，所谓既食君禄，自然是为君分忧，可上头不这样认为。听说这次审查带队的是前营销经理卫总，这可不是个好应付的人。当然，杨总总还是无虑的。”张新德一副沉重的口吻说。
　　“我已经让公司炒掉两个精干了，他们正首先拿我开刀了。”成增有点愤愤不平的说。
　　“莫谈公事，喝酒，莫谈公事，只论世情。”张新德见两位面色沉重，便转一个话锋。
　　“听说张总有好几样宝贝从不肯轻易示人，不知我两个可有眼福。”成增说。
　　“如果两位不嫌粗陋，张某很愿意同大家分享。独乐乐远不如众乐乐痛快。”
　　两人连称甚喜。
　　酒足饭饱后，张新德把两人请到了书房，展示给他们看的听他说：一件是乾隆时期的玉杯，温润而精致；一件是康熙年间的书画，画名是《山间晨鸣图》。还一件是明朝无名氏临摹晋王羲之的〈兰亭序〉虽是临摹，却也是尽得王右军的精髓，珍贵无比。这几件是张新德最得意的收藏，他还收藏了好些其它的字画，但比起这三样来说，远无法相提并论，也就羞于拿出手。
　　成增很是惊叹，绕着那副《山间晨鸣图》不愿走开，杨四平也对那副画很感兴趣，但他对那副临摹的《兰亭序》更感兴趣。他不知道张新德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难道他也像刘易山一样有好些江湖朋友？听他说，成杰公司的好几位经理都有收藏古物的爱好，说起数量，自己暂时居于头筹。这让成增很是汗颜，他可是一件也没有。因为没有之方面的认识，不懂最起码的鉴别，他也不敢收藏。因此他很诚心的请张新德帮忙介绍几位这方面的朋友。张新德欣然答应。
　　看完张新德的古董已经是晚上九点。大家喝了一通茶，张新德提议明天去看汪明的收藏，杨四平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其它的事，只应道到时再说几个字。然后推说有事离开了。他走后不一会儿，成增以重价买得了那副《山间晨鸣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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