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拾

　　“想吃肉啊？想吃肉也不用吃自己的啊。”冯子抗看着温何拾咬牙切齿心头一软，笑出一个温暖的弧度来。
　　“不能缓一缓？……你要是走了，嗯……我们店怎么办？”温何拾用脚后跟踢墙角线。
　　“既然上面说没有问题自然是有人会来接替，区区一个大堂经理而已。可能是上次见过的那位王女士来吧，可能晚些时候就能到位了。”
　　“……哪个王女士？”
　　“……”冯子抗想想，觉得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有一次，吴经理带了一个大约30岁的女士到我们店里……”
　　“记得了，那是他姘头！”温何拾撇嘴。
　　“……小孩子，说话那么难听。”冯子抗笑笑：“不管是什么，据说王女士是国家二级厨师，现在……”
　　“呸呸，什么二级厨师，不过是一张纸，你要想要我现在就到法国去给你弄张P.Pâtissier（特级糕点师）的证书保证唬倒一片。”温何拾最见不得那些会做做花样，玩点皮毛功夫，随便拿了所谓什么证书就四处招摇撞骗的人，本来厨艺就不是一种单纯的技艺，就像艺术，谁又能说艺术的好坏？厨师做的是食物，有营养，品尝的人感到身心的享受才是正真高超的厨艺，那一纸证书是能吃还是能喝？论起来还不如厨房一块纯棉的抹布有用。
　　冯子抗也不与他争辩，他知道温何拾说的没错，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的电子邮箱你还记得吧？以后有什么，可以用那个联系我，我看到会尽力帮你。”冯子抗脱下西装外套，摘下胸牌，放到纸箱上：“送送我吧。”
　　“……我也不想干了。”
　　“你少胡说八道，不要你送了，让你送一下冒出这样一句，不敢叫你送了。”冯子抗尽量保持轻松，尝试着开玩笑，不过可惜开玩笑不是他的本行：“那——”
　　“冯子抗你可以等5分钟吗？”
　　“干什么？”
　　“你又不赶时间——你不赶时间吧？”温何拾皱起眉头想了一会。
　　“在这里等？我还是到外面等吧。”
　　“也可以，去皮骏那里，他在靠门的68号桌，正好看着他不要让他把配菜的洋兰花也吃了！”
　　“哈哈。”冯子抗终于笑出一个正常的笑容来。

　　不到5分钟，温何拾笑容满面的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把厨师袍脱下来扔到餐车上。
　　“你什么毛病？怎么开心成这样？”皮骏和冯子抗正乖乖的等着他。
　　“嗯，很好，这次没有吃花——耶？那个彩色意大利面呢？”温何拾看着皮骏。
　　“那个也不能吃啊？”冯子抗奇怪的问：“我看到是意大利面啊。”
　　“可是没煮熟的啊，那就是装饰品。……算了算了，刚刚说到哪？”温何拾心情好，也不管皮骏听到脸色煞白，扣喉咙反呕，反正他那种精钢肠胃吃什么都活蹦乱跳。
　　“说到你什么毛病。”冯子抗答话。
　　“呵呵，多谢你的指教，我温何拾不费一兵一卒完美谢幕！”他摆出一个欧洲宫廷礼来，得意洋洋。
　　“你干什么了？”冯子抗觉出话里的意味，猛的站起来追问。
　　“我辞职啦！”温何拾拍拍胸脯，豪情万丈：“原来辞职是件这么快意恩仇的事情，爽~！”
　　没爽完，“当啷！”皮骏的餐刀打翻了水杯，桌布沁出一片长长的池塘，没有人管。
　　“你不是开玩笑吧？”冯子抗很想一个暴栗砸过去。
　　“那这一餐不是要我自己给钱？”皮骏嘴角抽搐：“我可以把干邑退掉不？”
　　“没开玩笑，嗯，本来我是想请你的，不过鉴于目前我处于失业状态，而且这瓶酒十分的不配你的菜我决定现在要去找服务员去把钱要回来，你自己再付吧。”温何拾笑嘻嘻依次回答：“走走，咱们快走，还能看下午的电影！我记得今天是迪士尼《魔法奇缘》公映。”

　　“等等等等……”
　　温何拾才不管那些，一手一个，蛮牛一样拖出门去。
　　出了门，拐了弯，又勉强走了几步，温何拾终于力竭喘气，冯子抗把箱子一摔：“你搞什么？”
　　“我……？”温何拾眨眼睛扮无辜，只是这一招对冯子抗用处不大。
　　“你真没付账？我吃的霸王餐？”皮骏依然目瞪口呆，T恤领口还扎着条餐巾布，戏剧感十足：“你不是在躲你们餐厅的打手吧？”
　　冯子抗很想说尚膳居没养打手，皮骏少看点那些三流电视剧。但是，现在的重点是温何拾这个脱线也玩太大了吧？

　　“我刚刚重拨你打的那个电话，告诉姓吴的我得了急性肝炎——我问他怎么办？算不算工伤？”温何拾两条好看的长眉毛一抖一抖，浑然不顾两人下巴脱臼。
　　连冯子抗都花了10秒才确定面前这个家伙没有瞎说，立刻拽了他就要回去和老板解释，温何拾抱着胳膊一脸得意的笑：“早知道你会这样，这种事情你越解释我越回不去，哈哈。”
　　“你你你你你！”冯子抗咬牙切齿，一口说了5个你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小毛他们怎么办？你怎么和他们解释？还有那几位师傅？尚膳居会垮掉的！”
　　“大不了被骂一顿，然后请他们出去玩一次咯。”温何拾耸肩故作轻松：“至于这个店——垮掉就垮掉，我才不信少了我这里真会怎么样。”
　　“你等着他们把你的电话打爆？”皮骏不可置信的摇头。
　　“是哦……”温何拾摸出手机来，按几个键，拆出卡来夹在手指间，“啪”一声折断。
　　冯子抗欲言又止，看着他不说话，温何拾也一样，但是依然笑得得意。
　　两人沉静不说话，皮骏一会看这个一会看那个，搞不懂这个两个人是不是在搞天眼通还是猜哑谜。
　　“我说！我们还看电影不看？我打电话叫莎莎了啊？”皮骏跳来跳去。
　　“去去！快打！让她用折扣卷买！”
　　“为什么要让我老婆花钱？”皮骏愤愤然。
　　“那你给我饭钱。”温何拾伸手
　　“多少？”皮骏很硬气的摸钱包。
　　“咱也够熟的了，就不算去年的，大概两万六吧。——我很大方吧？”
　　“……你……”皮骏垂泪两行，只能摸出电话：“喂，亲爱的……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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