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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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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终于打开了门锁，她着急推门，迈步进去，然而牢房无窗，屋里一片黑沉沉的，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从门外照进去的阳光，照亮门口附近的一小块地方。
她闭了闭眼，才渐渐适应屋里黑暗，能瞧见屋里躺着两人，坐着一人，那躺着的两人虽看不清面容，但能看见轮廓，其中一个身形魁梧，不是张大风还能是谁，她疾步过去，适应黑暗的双眼终于能看清屋中情形。
张大风被反绑双手，浑身都是血迹，双眸紧闭，牙关紧咬。另一边躺着的是柳四叔，亦满身是伤。
张玄扑过去摸两人脉搏，好在还有跳动，却都显得微弱无力，柳四脉搏更是微弱得几乎摸不着。
她与小酒用随身小刀分别割开绑着三人的绳索，一面愤懑道：“二叔这是疯了么？为何要将爹和四叔伤那么重？他若是想招安，设法打昏我爹，把他关起来就是了……”
崔六恨恨地“嘿！”了一声，活动了一下双臂，试着站起来，一边摸着后脑一边道：“那奸贼向来做事求稳，又忌惮大哥在寨子里的威名，怕你爹清醒着会有意外，昨晚便下了狠手。我还不知道这白眼狼手这么黑，听他说大当家出事了就急着跟他过来，没防备被他打晕过去。”
他们不敢在此地久留，崔六背起张大风，张玄和小酒抬起柳四，几人匆匆离开牢房。路过陈五所在时，崔六气不过，狠狠踢了陈五一脚。
陈五骨折处一阵剧痛，疼得他大吼出声。但寨子里众人都聚到前面去了，没人能听见他的叫声。
眼看崔六他们走远，陈五忍痛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胡大人已经派人上山，招安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
张玄与崔六都没理他，西大院此时空荡荡无人，他们就近找了间空屋，先把张大风与柳四放下包扎伤口。
此时光线明亮，崔六细细检查两人伤势，柳四伤口多且深，出血过多，眼见气息微弱，若是再搬动恐怕就不行了。张大风亦是伤势极重，尤其是胸腹处一道极深的伤口，即使敷上刀伤药，仍在不停渗血。
张玄又急又气，却不肯落泪，憋得一张脸通红，一声不吭地帮崔六打下手，尽快替两人包扎好各处伤口。
小酒从方才就沉默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古二于他而言是救他性命的恩人，平时亦对他照顾有加，无形中小酒已经把他当成了父亲般看待，却不料古二今日不但背叛张大风，还将张大风与柳四重伤至斯。
小酒垂头立在那儿，心头纷乱，震惊、羞耻、愧疚诸般情绪滑过，让他不能面对张玄。他低声道：“六叔，我去前面探探情况。”说完也不等崔六回答，奔出了屋子。
张玄心绪也乱，没真切瞧过小酒神情，听他说要探情况，觉得也好，此时最要紧知己知彼。
眼前情形，张大风已经不可能再带人突围，招安之事已成定局，若是投降真能保住大风寨众人性命，也只能接受招安一途了。
等着小酒回来的时候，张玄先去杂物间，准备找些东西来做简易担架。
反绑双手双脚的陈五还躺在地上，低声哼痛，张玄走近他：“五叔，还疼吗？”
陈五瞪着她，怒道：“骨头都断了！你说疼不疼？”
张玄没什么笑意地弯了弯嘴角，拿手放在他胸前断骨处：“你说我要是这么按一按，是不是会更疼？”
陈五眸中流露紧张之色，称呼立即客气了许多：“少当家，你要做什么？！”
“我就想问问你，二叔在招安之后有什么打算？我爹怎么办？那个胡修平会怎么处置我爹？”
陈五眼神闪了闪，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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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知州……”
傍晚时分，素衣少年与张大风谈完招安之事，下山行至半路，远远瞧见一名穿着深绿色官服，带着乌纱官帽的中年人匆匆上山，身后跟着名腰佩双刀的武官，七八名穿甲带盔的府兵。
胡修平白面黑须，保养得极好，透着精明世故的脸上堆满焦急神情，因平日养尊处优，爬了这小半截山路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中捏着块质料精致的汗巾不停地擦着汗。
遥遥瞧见素衣少年，他顿时展颜露出欣慰之色，既是因为松了口气，也是因为精疲力竭，再也攀爬不动山路了。这口气一松，他便累得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素衣少年脚步轻快，不一会儿便到了胡修平坐下歇息的地方。
胡修平赶紧向武官伸手：“快，快扶我起来！”
他不住用手抚着胸口，喘着气道：“万幸万幸，幸得二郎无恙啊！商议招安之事么，让李钤辖带人去就好了，二郎怎么亲自去了？若是二郎有个万一，以下官卑微，即使身死亦不能交代啊！”
孟裴淡然道：“胡知州勿要担心，这两名属下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若是连这种场面都不能驾驭，也不会被父王选进府了。”
他只带两名随从上山，并非不顾后果的莽撞而为，而是有缘由的。
从金州府前来的路上，孟裴对同行的李钤辖的性格为人有所了解，又打听到大风寨大当家的过往作为。以他看来，若是由李钤辖带着一队官兵上山，耀武扬威地出现在山寨门前，说要招安，恐怕张大风不仅不会相信，更有可能命人乱箭齐射，将官兵驱赶下山，如此一来，招安就失败了。
而自己只带两人上山，张大风见自己这方人少，起初肯定会动念，劫持自己为质，但以这两人的身手，张大风极难在不杀伤他的情况下擒住他为质，便可逼张大风不得不平心静气地听完自己提议。
这些考虑，他没有必要对胡修平多加解释，便只是淡淡一句带过。
胡修平一转眸，瞧见孟裴身后那个被削去发髻，头发披散的灰衣随从，顿时惊问：“还真的动过手了？”
不待孟裴回答，胡修平便愤然骂道：“嚣张匪类好大的胆子，竟敢向二郎动手！属下就知这些匪类愚昧凶蛮，不知好歹。官府提议招安，对他们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们有机会苟且偷生，便该庆幸不已！却仍要滋生事端，那张大风是吞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眼见对面的少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胡修平捕捉到这丝神情，立即改口道：“不过王府侍卫身手高强，自是不会把那些山贼放在眼里。”
孟裴侧首，瞥了那随从一眼。
那名随从便即恭顺地说道：“胡大人误会了，属下的头发，是被二公子削去的。全因属下自作主张，没有听从二公子命令所致。”
胡修平闻言，脸上居然毫无尴尬之色，转换自然地浮起笑容：“原来是下官误会了，不管如何二郎平安归来都是好事，我们先回大营再谈详情。”
说着他向路旁让出道来，殷勤地伸臂，示意孟裴先走。
众人回到大营，还没到胡修平的大帐，就见一名穿着天青色襕衫，相貌堂堂的青年从一顶营帐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蓝衫文士。
青年大约十七、八岁年纪，面容俊美，头顶白玉冠束发，相貌与孟裴有着六七分相像，只是眉目更温和柔顺一些，望着孟裴的神色担忧中带着不满。
胡修平察言观色，便道：“二郎这一番奔波也累了吧，不如稍歇后再谈，下官先告辞了。”他可不愿夹在这兄弟两人之间，一个应对不好就沦为遭殃池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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