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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无门”有五个分堂,‘玑玉’、‘黑木’、‘彤贝’、‘绛罗’和‘青花’,原来还有一个独立于五堂之上,直接听命堂主的“暗阁”。暗阁现在有七人,我便认识三个,昌覃、鱼肠、乌玉鸣。我不知道暗阁有多高级,但在这里,只有暗阁的弟子配有名字。
昌覃前两年下山没回来,我和鱼肠、乌玉鸣倒是常见。以前问过鱼肠,为什么乌玉鸣也能成为暗阁?他说没道理,只要“球”乐意,谁都可以是。对了,阿七没死,她现在叫乌玉鸣。
“川乌粉、甘草、檀香、紫扣、南海沉、细辛格……”百无聊赖地背着药剂,呼一口气,仰头往后靠。
透过树叶望日光,便不那么刺目。
“我是谁?”
撇撇嘴:“松手,被人看见不好。”
他一只手捂着我的眼,一只手揭走我的面具。
“喂,不可以!”
“抢得到就还你。”
“赖皮!怎么可能抢到!快还我,鱼肠!”压低嗓门呵斥,他笑眯眯地躲开。
“求我啊…”
“求求你。”
他翻白眼:“一点难度都没有,下回别求那么快。”
“还我!”
“不还。”
我觉得自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捂着脸蹲在地上,闷闷不乐。
“喂,怎么不追了?”鱼肠用脚踢我。
“别烦我!哎哟~你轻点!”怒目而视,他却笑起来,跟着蹲下:“肚子饿不饿?”
哼,饿了才知道找我。
伸手摆在他眼前,他乖乖地递出面具,在我掌心划了一圈缩回去。“我帮你戴。”
只好仰面对着他,等待。
“发什么呆,快点!”我催促。
鱼肠慢吞吞地戴好,左看右看才满意。“我要吃百草凤凰。”
“好。”
他迅速摸了面具一把,飞快溜走。
…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吃我豆腐。
说来真奇怪,我和鱼肠忽然烂熟起来,以前明明互相看不顺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百草凤凰”是鱼肠起的名,实际就是烤鸡,加上百里香、迷迭香、牛至、艾蒿、柠檬草、薄荷、茴芹、紫苏子八种香草作料,混合盐,撒在肉上烤。香草鸡就香草鸡,非要扯什么凤凰。
鱼肠大呼好吃好吃。
“喂,你给我留点,诶!”
气闷,他能高来高去,我可一点武功不会,瞪眼瞧着他啃完最后一块肉。
每回都能顺利偷到鸡,不留给我幸灾乐祸的机会,就像他常常面具丢哪都不记得,偏偏不被逮到。人的运气,绝对不公平。
“鱼肠!”
辛苦一场,不分我吃也算了,还把鸡骨头扔我身上。我保证平常是贤良恭顺的,换谁也得怒,是吧。
鱼肠退撞在乌玉鸣身上,这才收敛玩笑。咦,再看他,脸上又有面具了。
乌玉鸣侧着头说:“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鱼肠拉住我的手。
她扫了我一眼说:“我想单独和他谈。”
“哦,那我先走了。”
鱼肠挑眉,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一句话。我没好气地推开他,转身走开。
臭小子,居然说他没吃饱。
拎着一整根茄子在火上烧,转着圈将表皮烧得焦黑,用手将黑皮剥干净,茄子撕成细条,倒入作料扳匀,再洒上芝麻和葱花。
做完这些,一双手黑糊糊,脸指甲缝里都是,脏死了。
更过分的是,那小子居然放我鸽子。
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没得罪他呀。
最后那碗凉拌烧茄子让我和阿五当了夜宵。
屋子太空,夜里睡着冷,一冷就容易惊醒,醒了就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起床没事干只好去看书,没想到一页书读几遍都没懂。
叹口气。
鱼肠连着三天没来找我。不知这回又发什么脾气,常常搞得我莫名其妙。
狠狠揪一把蛇花扔出去。“小气鬼,心眼还没□□大。”
“嗤”地一声笑从身后传来。
两个衣着不菲的男子站在路边,脸上戴的面具是青色,说明是客人。身板壮实些的男子抬手压住唇,假意咳嗽两下。另一男子开口说:“劳驾,请问蛇涧怎么走?”
抬眼打量两人,说话的男子气度不凡,随便往路边一站也有几分贵气。举目四望,奇怪谁把他们领进来又不招呼人家。
抬起一指:“往那边直走,一盏茶功夫就能看到。”
“多谢。”
男子转身,衣袖划过一轮光华,原来衣服布料掺了金线,我注意到绣功精湛,下摆处还用银线绣了朵莲。出谷后才知道,这种素雅的莲花图案是一家衣坊标志,每件衣服价格都超过千两纹银。
眼睛还盯着他衣服,凭空多出一道衣摆。
“两位请这边来,堂主恭候多时。”视线挪到乌玉鸣脸上,察觉我的注目,她回以一眼,目光比往常都要冷。
带路的来了。
瞧着他们走远,眼尾忽然瞄见一物,躺在草中。拾起来看,是块拇指大小的玉珠子,浑圆温润,纯净的月色。捏在手里360度转动,终于找到一个‘水’字,纹路轻浅,字也歪扭生涩。
比较像小孩子玩的弹珠,若非这个质地,还真难联想到那两个华服男子身上。
闭着一只眼凑近了看,不透光。珠子才挪开就瞧见绣着那朵莲花的衣摆,施施然顿在跟前。
抬头看看他又看看珠子说:“是你的?”
他浅色的唇上挂着一丝笑,轻轻颔首。
“喏,给你。”
“多谢。”
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怅然若失。瞧着那人不急不徐走远的背影,难道我觊觎那颗弹珠?其实想藏私?
回想珠子从掌心离开的一刻,那种感觉…真奇怪。
甩甩头站起来。
坐回刚刚乘凉的位置,从怀里掏出一盒银针,老老实实将针一根根扎到左手上,太渊穴、劳营穴、孔最穴、天府穴……直到把半边身子扎成刺猬。嘴里念念有词:“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人身上365处正穴,108处要害穴,36处致命穴…亏了这三年操练,现在闭着眼都能扎准。想想真是自信澎湃,别人身上那么多软肋明晃晃摆在眼前,随便扎下去,要他昏倒就昏倒,要他哑巴就哑巴。瞧着别人练武功就纳闷,干嘛不学医,学毒也成呀。
想得高兴独自咯咯地傻乐,一上午就过去。收拾东西回去吃饭,饥肠辘辘呐。吃完饭犯困,还没点几下脑袋,被师父传招。
啊啊?
瞌睡虫一下被吓跑,屁颠屁颠赶过去。“球”传招我,那是极罕见的新鲜事儿。
“没听懂?”
不是,听懂了,有点吃惊而已。
三年前来到这里,没想过会呆那么久,三年后离开,没想过还有走的时候。
“那就出发吧。”
“现现在就走?”
“明天一早。”
“师父…为什么是我们?”看看阿五,难道她一点不惊讶?
“球”抬头瞟了我一眼。“本座自有思量,你们听命即可。”
“是。”
寡言的师父也难得罗嗦道:“管好自己的嘴巴和眼睛。…记着,外面水深且浑,就算回不来,无门也没有立场为你们喊冤。”然后干巴巴地说:“下去吧。”
老远瞧见鱼肠等在路边,我快步走过去。“鱼肠!”
“老头找你干嘛?”语气冷冰冰的,下巴微扬。
“恩,…没什么大事,说是有个任务,要我暂时下山。”
“什么任务?”
“师父说要保密!”偷觑他表情,叹气道:“假扮某位小姐的丫鬟,因为我懂些医术,具体任务师父没说,只让先去。阿五也去,有没有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很高兴?”
“没有啊,怎么会!”摸摸脸,难道我在笑?
鱼肠那臭脾气,说阴天马上能下暴雨。果然一言不发,面朝我轻轻往后纵跃,发随风扬、衣带蹁跹,两三下便只剩黑点。
“鱼肠!”
“喂,喂~!…什么意思嘛。”跺脚,就算生气至少该让我知道哪儿错了。
什么人呐?
算了,回屋收拾东西。
捆包袱有大学问,捆得不好,要么东西装得少,要么散开,几乎花了半个晚上结疙瘩。严格意义上,这是我第一次收拾细软出远门。紫丹、露霜膏、蚀骨粉、神应膏、参王、太乙紫金锭……杂七杂八一堆零碎,从主厅里摸了三本医书,《黄帝内经》《千金翼方》,还有一本封皮都不见、破到极至。
衣服倒不用,就这灰粗布,人当丫鬟的可瞧不上,也用不着。
躺在床上大睁着眼。
丫鬟。
我们是天一亮出发的,有人等在谷外,就我和阿五自己出去。数次回头,并没瞧见熟悉的身影,难掩些许失落。
“看着路,笨蛋。”
摸着鼻子跟着阿五,专心走路。
来接我们的是个瘦弱的老汉,躬着背,自称姓方。他一只手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另一只手牵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我说我不会骑马。
“好的。”方老伯放开那小孩,单手打几个手势,似是手语,原来小孩是聋子。
小孩飞奔走开,居然也使轻功。不一会儿,一位少妇驾着辆马车出现。
我和阿五钻进车厢。目的地是辰州,鹿临山庄。
当时并不知道,出谷以后再没机会回来,再见鱼肠时,很多东西也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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