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少年时（白鹿志）

　　春天的雨水十分充分，所以缠绵了一旬的雨天结束后，地上依然潮湿而泥泞。
　　因为天气好转，停了十几天的武课又恢复了。
　　傍晚，我们把院子里的植物在春雨过后发出的小果子摘下来，然后挑出泛红的吃，过于青涩的就互相扔着玩。
　　到了武场，女童生们看到地上的积水和软软的泥土都皱着眉头开始寻干净的地方站。

　　我和双双她们来得晚了，只剩下最脏的地方站。
　　我看着自己漂亮的绣花鞋，在想该找谁挤一挤站着。
　　突然听到有人叫我，找了一下，见纪塍对我招手，他旁边的时又觞在招呼安夕。
　　我正准备跑到纪塍旁边时，突然感觉到被人一推……

　　然后是泥水扑面的感觉……
　　整个襦袍都湿湿地贴到了我身上。
　　感觉到很多人围了过来，带着惊讶的叫声：“庄馆监，怎么了？”
　　我实在不敢把脸从泥土中拔出来，只能憋着气做鸵鸟。

　　突然周围安静了下来，我想韩叔长总算来了。
　　一股大力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我马上用宽宽的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韩叔长的声音还是那样洪亮：“你们先自行练习，我带庄馆监离开片刻。
　　脱离了群众以后，我才把袖子放下来。

　　韩叔长没有转过头看我的脸，直视着前方说道：“你到溪边把脸洗净，然后换个衣袍，我先回武场了。”
　　我没出声，加快了脚下离开的步伐。

　　收拾好自己以后，我懒得回武场上课，想到父亲把家信和月钱送到叔父那里要我自己去取。
　　上个月，我都懒得抽时间去五序那边，今天算是逃课，被应北发现了拿序长做借口方便多了。
　　于是我把手插在宽宽的袖子里一晃一晃地往五序那边走去。

　　进了教师住宿区，我一眼就看到庄为正在开他的小院子的门。
　　“叔父……”
　　我正准备叫第二声，他就已经回过头来，看见是我，温和一笑。
　　“晓，终于有时间过来了？”
　　我点点头，跟着他进了院子。

　　序长住的地方的确比一般师父好太多，院子不太，环境却干净幽雅。
　　进了客厅，我坐下，庄为进了里面拿东西。
　　过了一会，就见他拎着一个稠布包袱和一个纸盒子出来。
　　我把包袱放到一边，直接打开了纸盒，果然是点心。

　　“小丫头，不认识我了，倒认识我的点心。”
　　我笑了笑，拿出小块的红豆糕吃起来。
　　“晓，你的头发上怎么有泥？”
　　我抓起头发看了看，果然脏了：“今天摔倒泥水里，等下回去洗干净。”
　　庄为摸摸我的头，说：“听说你做了蒙馆的小馆监，还以为你一病，虽然不认得人了，倒聪明懂事了不少，原来还是这么冒失。”

　　这人不过二十五六岁，摸我跟摸狗似的，我不爽地移开头，继续吃点心。
　　庄为笑：“我这里还有糖球，要吃吗？”
　　想到杜鹃的口水，我摇头：“不要，不过可以装点给我带回去。”
　　庄为的笑容十分温柔，一点都不像学权谋之术的老狐狸。
　　于是我问道：“叔父，你真的是序长吗？”

　　他看了我一眼：“向别人打听我了？”
　　“不是故意打听的，是无意说到的，哎……”
　　“小丫头，叹什么气？”
　　“有个白鹿国学做序长的叔父，难道注定我要进谋序。”

　　庄为一边为我抹去嘴角的糖粉一边问：“怎么不愿意当叔父的学生？”
　　我移开他的手，庄重地说：“叔父，我不再是那个任你欺负的晓晓了，你要自重。”
　　他看着我，呵呵笑起来：“叔父平常心事繁重，一看见你就愉快，怎么现在就惹你不高兴了。这个月也不来找我，是不是不要叔父了？”
　　我抽搐了一下嘴角，冷静地说：“我决定了，我要努力进药序，坚决不能再受你压迫……”

　　“晓，你终于记得叔父的事情了？”某人十分欣慰。
　　“我套套你的话而已，你果然素行不良啊。”

　　庄为突然收住脸上温和的笑，看着我说：“晓，你变坏变奸诈了。”
　　随后一脸郁卒地说：“再也不能陪叔父玩了……”
　　庄为，你欺负庄晓这么多年……够本了。

　　趁大家没下课，我马上回蒙馆取了胰子和毛巾去热溪边洗头发。
　　洗干净以后，我没有马上回去，用毛巾包起头发，转到上次他们说的地方去洗脚……
　　一个圆形的天然池，周围用石子铺了一圈。
　　我摘了几片宽宽的干净树叶铺在石子地上坐下，然后脱了鞋子开始泡脚。

　　突然头发上的毛巾被扯下，我正舒服得想睡，突然被惊到，于是愤怒地回头。
　　只见是双双，旁边还有安夕和时又觞。
　　双双笑呵呵地说：“今天我们给你报仇了。”
　　呃……？

　　时又觞解释：“今天是杜鹃把你推到地上的，纪塍带着我们一起去告诉应馆监了。”
　　难道你们不觉得跟老师告状很幼稚么？
　　他们没见到我预期该有的感激之情，都有点沉默。
　　安夕学我用叶子垫在地上然后坐下泡脚。
　　双双和时又觞坐到另一处更干净的石头上。

　　刚安静没一会，突然有人叫我去找应北。
　　我只能把洗头的东西要安夕帮我带回去，穿上鞋就去了蒙馆老师的住宿区。
　　蒙馆里的馆监和几个任课的老师住在一间小院子里，一人一个房间。
　　进了院子，只见韩叔长和音律的老师依九山一人拎个灯笼在聊天。

　　应北在一边等我过去。
　　见我头发还在滴水，应北说：“现在晚风寒冷，你怎么这样冒失？”
　　我无所谓地笑：“跑过来都出汗了，哪里冷呢。”
　　韩叔长凉凉地说：“这个头发洗得真久……”
　　我知道他没告我状，于是笑道：“韩师傅今天更加风度翩翩了。”

　　应北笑了笑，继续说道：“每年春季是皇室大祭祀的时节，结束以后才有各国的皇室子女来此求学。今年的学生较多，有九位，明日安排到蒙馆后你要多加照顾。”
　　我点头答应了以后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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