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汉子与农民工

　　“哎呀，终于等到你啦，这位是……”
　　“我的助理。”刘辉说。
　　“我叫吕子涵。”吕子涵马上自我介绍道。
　　“来来来，咱俩认识认识。”胖子柔声道：“桐桐，你们慢慢聊哟，OK？”
　　“嗯。”张桐桐看也不看刘辉，翻了翻白眼。
　　“怎么这时候才来。”张桐桐说。
　　刘辉笑笑：“堵车。”
　　张桐桐脸色显然也不太好，刘辉小声说：“菜点过了吗？想吃什么？”
　　“随便。”张桐桐说：“今天刚拍完广告，累死了，想快点回去洗澡睡觉。随便吃点吧。”
　　“怎么？”刘辉一边翻菜单，一边朝张桐桐笑笑：“被谁欺负了？”
　　“没有——”张桐桐一脸无聊地说：“快点菜吧。”
　　吕子涵和张桐桐的经纪人坐到另一张桌去，胖子经纪人一笑起来全身都在抖。
　　“好漂亮。”吕子涵赞叹地说：“和电影上完全一模一样！”
　　胖子经纪人说：“哎呀现在还不是巅峰状态呢，我跟你说喔，她如果休息好了，脸上的肌肤真的是吹弹可破，完全不化妆也看不出来的呢！都是最近……哎哟，行程实在排得太满了，天天熬夜……你们家辉哥呢？怎么样？”
　　“他……我们下周去基层，春节前要赶回来。”吕子涵把握好分寸，见这人是辉哥女朋友经纪人，也就透露了一点儿。
　　胖子经纪人翘兰花指拈着奶茶杯的小勺搅拌，优雅地跷起二郎腿。
　　“我们家桐桐年前都休息不了，上部戏那么大卖，谁不上赶着来挤啊，咱们也不是什么都接的……”
　　吕子涵内心吐槽的亿万只羊驼在大草原上狂奔出了上千里。
　　胖子经纪人又亲切地说：“你就没兴趣朝娱乐圈发展吗？只要你减减肥，我看是满有希望的。”
　　吕子涵登时震惊了，又来个胖子说她胖的人。
　　“演技气质，都是可以后天训练包装的喽。我看你的是个苗子，只要减到90斤，保准能红。”
　　说着胖子经纪人朝吕子涵抛了个媚眼。吕子涵背后瞬间有种寒飕飕的感觉。
　　隔壁桌上，刘辉简直摇身一变，温柔到了吕子涵完全不认识的地步，和蔼可亲，犹如春风拂面，穿着一身西服，头发很短很精神，眼睛坚毅有神，手大且手指很好看，拿着杯子喝水时，干净的手腕上戴着名表，就像偶像剧里一样，见之令人心折。
　　刘辉的话显然比平时多了许多，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张桐桐只是吃了一点便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爱理不理地看手机。
　　“天涯又在八你了。”张桐桐说：“你的粉可真够凶残的。”
　　“我也没有办法，一粉顶十黑，哎。”刘辉遗憾地说：“我也经常为他们头疼，没有说你吧。”
　　“说我我也只能忍着啦。”张桐桐无所谓地说：“臣妾哪敢和他们的男神抢风头呢？”
　　刘辉：“……”
　　静了一会，刘辉又说：“桐桐，我这次去新疆至少要十多天，你会想我吗？”
　　张桐桐皮笑肉不笑，正眼也不看刘辉，说：“不知道呀，看情况吧。”
　　刘辉显然已经快要没有耐心了，一口气全忍着。看看表，竭力挤出笑容，说：“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张桐桐似乎终于完成任务，长吁了一口气起身，刘辉拿过外套，服侍张桐桐穿上，张桐桐裹着皮草，进车库时，胖子经纪人接了个电话，说：“亲爱的，我得先走了，黄导约我谈点事。”
　　“你走了我怎么办！”张桐桐说。
　　“我送你回去。”刘辉转头对吕子涵说：“喂，开车。”
　　张桐桐不情不愿地上了刘辉的车，车库里传来一声尖叫，吕子涵登时就竖直的汗毛左右看是否有危险。
　　刘辉却道：“快快，开走！走啊！等什么！你弱智啊！（咆哮）”
　　“你凶他干嘛！”张桐桐说：“凶给谁看啊！”
　　“没有没有。”刘辉无意中露出了真面目，马上收敛，恢复友好模式，朝张桐桐道：“她新来的，不懂得教……这个这个……”
　　“我叫吕子涵！”吕子涵马上接口道。
　　刘辉：“啊哈就是啊，她跟二当家好些年了。”
　　“是啊是啊。”吕子涵解释道：“我们经常这么吵来吵去的，对吧，白痴辉哥哈哈哈。”
　　刘辉脸色一沉，瞬间变换成笑脸，哈哈大笑。
　　“快走。”刘辉打趣道：“待会粉丝追上来就不好走了。”
　　“辉辉，男神——！”
　　“男神啊——！”
　　尖叫声追了过来，吕子涵速度开车走了，两个女孩子举着个牌子，显然在车库里蹲等了很久，摇晃着牌子朝车里叫，吕子涵转头看到她们，看不见脸，只看到了牌子，上面是刘辉可爱的漫画形象。
　　吕子涵突然有种很心酸的感觉。
　　张桐桐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吕子涵用GPS把她送到家，开进了她家的车库，张桐桐的家虽然比不了刘辉家，却也是很豪华的，全是富人居住的小区，安保工作严格。
　　“进来喝点东西吧。”张桐桐说。
　　车库是全封闭式的，吕子涵想不下车也不行，便跟着进了张桐桐的家，她站在开阔的厨房里，不敢到客厅去，佣人给她倒了杯水，吕子涵一边给胖子经纪人打电话说到家了，客厅里便传来刘辉亲切的交谈声与张桐桐敷衍的声音。
　　张桐桐家的狗朝着刘辉开始叫，呲牙咧嘴的，显然非常讨厌他。
　　博美从沙发上跳到茶几上，朝着刘辉狂吠，连吕子涵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她朝博美招招手，想逗它过来，然而博美根本不鸟吕子涵。
　　张桐桐推开刘辉，说：“你到底想干嘛？搂搂抱抱没完了呢？你秀给谁看啊！刘三儿！”
　　吕子涵差点把水喷了出来。
　　刘辉说：“不要这样，我也是百忙之中抽空来陪你……”
　　“你最好别来——”张桐桐说：“跟你谈这么久的恋爱，老娘都要被你烦死了，怎么不找你那群后宫粉丝去啊！”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刘辉说：“粉丝说什么做什么，难道要我来买单吗？”
　　张桐桐道：“忙得要死，谁有空去管粉丝说什么啊！你倒是说说谈恋爱有意思么？谁要给你生小孩做家务！”
　　“你……”刘辉说。
　　“汪——！”博美怒吼一声扑了过来，刘辉吼道：“小美！别闹！”
　　“我忍你是有下限的——啊啊啊！”刘辉刚要警告张桐桐，瞬间就爆发出一阵狂叫。
　　张桐桐尖叫道：“你放开它！”
　　刘辉怒吼道：“它咬我！妈的！以为老子不敢动手吗！”
　　“你以为你谁啊你。”张桐桐说：“不举男！三秒男！你粉丝知不知道你阳痿啊！哈？”
　　吕子涵：“……”
　　吕子涵马上跑过来，抱开博美，博美各种暴躁。
　　张桐桐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你这贱.人！”刘辉开了个头，反正都得罪张桐桐了，索性也不再装了，怒吼起来。
　　“妈的，老子跟你在一起是给你面子！你要不是我爸介绍的，我能给你好脸吗，你看你那张找棒子整的外星人脸，肉毒打多了话都说不出来了吗？！少他妈带衰老子了！”
　　吕子涵：“……”
　　刘辉深吸一口气，说：“是不是不想过了？”
　　张桐桐说：“谁想跟你过啊！你问问你助理受得了你不？”
　　“你他妈的别再找我！”刘辉怒吼道：“拉爆了！”
　　“我早就不想找你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张桐桐说：“要不是看你爸的面子，谁跟你啰嗦！”
　　刘辉走向门口，停下脚步，回身恶狠狠道：“好的，很好，张桐桐，你别后悔。”
　　张桐桐：“滚！”
　　吕子涵开车的时候感觉自己一生中没有碰到比这个更劲爆的事了，张桐桐骂刘辉的两个词叠在一起，简直比国足拿世界杯赵本山捧奥斯卡还要让她更震撼。
　　甚至令她忘记了不举和三秒男是两种理论上无法并存的现象，譬如一个人如果不举了就不会射更别说三秒射，而三秒射的话就不可以被称之为不举了……除非他有时候不举有时候三秒射……但同时出现这种情况的男人很少……好吧那并不重要。
　　刘辉的脸简直黑得不能再黑，回到家以后，刘辉狠狠地踹了茶几一脚，稀里哗啦的东西掉了满地。
　　刘辉简直有气没地方发，吕子涵脑海里还回荡着张桐桐竭尽全力尖叫着回荡的“不举男”以及“三秒男”两个词，简直是天雷滚滚。配合着张桐桐和刘辉面目狰狞的对骂，所有金童玉女的经典形象登时崩得毛都不剩了。
　　刘辉四处看看，摔了几个抱枕，坐在沙发上直喘气，倒了杯酒，咕噜噜仰头灌下。
　　“我也常这么骂男朋友。”吕子涵朝他说：“没什么的，等消气了就好。”
　　刘辉没理吕子涵，吕子涵想起刘辉才被狗咬过，去找出酒精和棉花。
　　刘辉不耐烦地挣脱吕子涵的手，手腕上，伤口上的血已经把衬衣袖口染红了，吕子涵吓了一跳，说：“得马上打针！”
　　“不打。”刘辉马上弹跳起来，坐开些许。
　　“要打狂犬病疫苗！”吕子涵说：“不然万一感染狂犬病了呢？！”
　　刘辉：“我像是有狂犬病的样子吗？！”
　　吕子涵：“……”
　　吕子涵心想你自己觉得呢，嘴上说：“是那只狗，万一携带狂犬病病毒就麻烦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打针。”
　　刘辉怒吼道：“半夜三更去哪儿打针？！”
　　吕子涵想起自己有个朋友在疾控，说：“你等等。”
　　吕子涵进去打电话，刘辉又道：“你要给谁说？”
　　吕子涵说：“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媒体。联系我朋友，他在疾控上班。”
　　刘辉说：“朋友也不行！你签过保密协议，不想干了是吧。”
　　吕子涵站着看刘辉，差点要忍不住吼他，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说：“我是你的助理，保护你最重要，你如果觉得我做得不好，明天炒掉我就行了，但是既然你被狗咬了，就一定要打针，以防万一。”
　　刘辉瞪着吕子涵，最后没再说什么。
　　一小时后，一辆车停在疾控的地下车库里。
　　吕子涵带着他的朋友过来，说：“他不愿意见到人……”
　　车窗摇开一点，刘辉在车里低下头，把手臂从车窗里伸出来。
　　朋友：“……”
　　“就这样吧。”吕子涵说：“拜托拜托，太感谢了，空了请你吃饭。”
　　朋友哭笑不得，只得在车外给这个粗壮的胳膊上酒精，打疫苗，里面又是狂叫一声，吕子涵马上就抱着刘辉的手腕：“坚持住坚持住……一会就完了。”
　　朋友看了一眼刘辉手上戴着的名表，嘿嘿笑了笑，拍拍吕子涵的肩，没说什么。
　　打完疫苗以后，吕子涵说：“还有两针，带回家打。”
　　刘辉的气已经过了，回家以后也不洗澡了，穿着衬衣内裤躺在床上。
　　吕子涵问：“辉哥，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刘辉没回答，吕子涵便关了灯，抹黑出去，听到黑暗里，刘辉叹了口气。
　　吕子涵刚把车开出去，电话就进来了，这次是萱萱。
　　萱萱劈头就问：“大半夜的跑疾控去做什么？”
　　吕子涵：“……”
　　萱萱说：“你们的车被拍到了，跟了一路，明天就要发出来，被我拦住了，你说说疾控是做什么的？”
　　吕子涵只得小声把情况全解释了。
　　萱萱说：“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待会万一网友说什么感染HIV了，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你怎么办？”
　　吕子涵没想到连个车牌号都能暴露，所幸萱萱处理这事儿也挺有心得的。
　　“下次小心一点，别管刘辉说什么，有这种情况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派人开车去接到家里来。”
　　“好的好的。”吕子涵心脏砰砰跳，额头上全是冷汗，萱萱又说：“辛苦了，那明天见。”
　　萱萱做刘辉的宣传助理已经四年多了，是刘辉身边待得时间最长的助理，虽然她是吕子涵的下属，此刻也不由得感叹，少东家真不好侍伺啊。
　　“您也辛苦了。”吕子涵小心地说。
　　吕子涵简直累死了，感觉才当了不到一周的助理，这工作量几乎是把一个人当十个人使唤。
　　第二天，刘辉一脸不满的来到公司。只要有眼晴的，都能看出今天少东家心情特别不好。
　　刘辉马不停蹄的处理完一大堆事情，空闲的时候还是闷头坐在办公桌后面。
　　吕子涵敲门进去本想让他确定一下关于明天出差的行程问题。
　　低气压的一天终于结局，刘辉因为心情不好，下班也不让吕子涵跟了，说让她回去收拾行李啥的，明天准时到机场，今天晚上和明天的工作都交给生活助理了。
　　吕子涵难得的下了个早班。
　　上了飞机刘辉还是副欠抽的模样。
　　吕子涵接过空姐倒的一杯咖啡，安慰他说：“都是这样，我也经常骂男朋友，习惯就好了。”
　　“你男朋友也成天这样被你骂？”刘辉说：“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吕子涵：“……”
　　吕子涵想了想，说：“其实不是这样……”
　　刘辉刺头儿似的问：“他没钱没权才被你骂吧？若他很有钱很有势你还敢骂他吗？？”
　　吕子涵只有硬着头皮说：“他爱我。”
　　刘辉：“哦，起码他还爱你，张桐桐可不爱我。”
　　吕子涵道：“不能这么说吧……她不爱你，她跟你在一起做什么。其实你们还有希望和好的，多哄哄她嘛。”
　　吕子涵有点郁闷，朝刘辉笑笑：“我和男朋友才是没希望了，他已经成为远征特洛伊的奥德修斯一去不复返。”
　　刘辉自己恋情不顺，也看不得别人顺利。
　　他酸溜溜地说：“拉爆了就算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懂不懂？”
　　“反正我是不会再去给张桐桐当狗了，妈的，简直不是人做的，她从一开始就在践踏我的尊严。”
　　吕子涵说：“我不相信她没喜欢过你。”
　　“你不懂的。”刘辉答道：“从我出生在这个家族，外人看起来光鲜，实际很多事由不得我。张桐桐是我爸指定的未来儿媳妇，我和她都有很大压力。”
　　吕子涵心想既然是你爸内定的，就去哄哄人家呗，你爸相上了你还能什么说的。
　　刘辉沉默不语，手里端着咖啡，吕子涵四处看看，商务仓就坐了她和刘辉俩人，旁边几个空空荡荡的皮椅子，倍添寂寞感。
　　“你跟桐姐分了，怎么跟你爸说呢？”吕子涵说。
　　“我也不知道。”刘辉说：“我就啄磨着不好交待，才拉低身份讨好桐桐的。”
　　“哦，对了，说说你男朋友吧，你们怎么分手的？”刘辉问。
　　吕子涵：“分了就分了，有什么好说的。”
　　她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笑着说：“你事业有成，还有什么烦恼呢？你看我。”
　　吕子涵指指自己，说：“我以前也是集团少东家，不过我点儿背，几年就把企业做垮了，我爸打拼了三十年的基业，全砸我手里了。我爸虽然不说什么，可我知道，现在我们全部的积蓄连换个新车都做不到。”
　　刘辉：“……”
　　“我能跟你比吗？”半天后，刘辉总算蹦出一句话来。
　　吕子涵心道嗯，说得对，人比人不气死人吗，真是的。
　　“好好工作吧！”
　　刘辉拍了拍她的肩，露出男神的招牌微笑：“豪车会有的！男朋友也会有的！不过我要是你，就赶紧拍拍‘全民男神’的马屁，幸福生活会回来的！”
　　吕子涵：“……”
　　吕子涵没想到刘辉最后这句话，居然还挺像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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