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汉子与农民工

　　大一的时候，吕盼弟嫁人了，嫁了一片警。刘警官本是公安大学高材生，主修犯罪心理学，毕业直接进的刑事科重案组，前途一片光明。
　　刘警官来吕盼弟的大学做了一场安全演讲会，吕盼弟就暗恋人家。
　　盼弟读的财经系，大学时就帮着吕大壮处理一些财务工作，正巧那年吕氏的一个供货商被抓了。吕氏做为第三方取证单位，也得配合调查，刘警官登门几次。
　　吕盼弟见到暗恋对象，就上赶着去追人家。
　　女追男隔层纱，一来二去的，刘警官这个木鱼脑袋终于开翘了，觉得这小姑娘还挺耐看的，渐渐从单恋到两情相悦。
　　奈何刘警官从事的职业太危险，许牧一直不同意这婚事。
　　去年刘警官在一次追捕过程中腿部中弹，伤好后再想这么拼命已是不可能了，加上他那次在那个犯罪团伙前露了脸，只有暂时调离。
　　刘警官就先借调当片警，等这个案子过了，再调回原单位做文职工作。
　　俩人的感情也是刘警官受伤住院期间迅速增长的，吕盼弟死活不离开病房，就要在床前守着，谁也拉不走。许牧见女儿这样，就知道这婚事栏不住了。
　　吕盼弟二十四岁的时候，如愿以偿的嫁人了。
　　吕家的闺女不用出去找工作，毕业就接管家里的生意。盼弟大学毕业后就安心待在吕氏财务部，她的性子慢，只能管管帐，没啥创造力。
　　吕大壮很看好二闺女，他觉得二闺女一定能把他打下的基业更加发展壮大，就把心思完全放到二闺女身上。
　　女汉子在商学院的课业并不太多，空闲时就被吕大壮抓包盯摊儿。
　　吕大壮丢给二闺女第一件案子，就是去下乡扶贫。
　　其实这也是吕大壮在磨女儿的性子，做生意可不能什么事都由着性子来。下乡扶贫的事，吕大壮着手张罗好多年了，只是一直没时间去处理，这事还不好放手让外人去，必须得他们吕家的人去。
　　这事还得从女汉子的曾祖母说起。
　　吕大壮的奶奶，也就是女汉子的曾祖母是旧时代过来的大家闺秀，当年躲日本鬼子的时候跟着家人一路逃难，正当山穷水尽的时候，途中经过林榆市万山县一个叫黑磨镇的地方。那时候曾祖母一家四口患病且钱粮已光，全靠纯扑的父老乡亲接济了他们一家，才渡过难关。
　　曾祖母嫁人，随着丈夫到了北平找了个窝棚住下。
　　解放后几十年，时常念叨着当年黑磨镇受到恩惠的事情。
　　这几年，曾祖母年事已高，患上老人痴呆症，一直住在养老院加护病房里。偶尔清醒的时候，曾祖母就要念叨一些话，经过吕奶奶仔细听了翻译出来，就是说想去黑磨镇看看。
　　吕大壮挣了钱后，吕奶奶一直崔儿子快去还老人的愿望。
　　林榆市是个县级市，分管五个国家级贫困县，万山县只是其中一个，建县时间清乾隆二十三年，其林业用地172万亩，森林面积43.9万亩，行政区划分为7镇3乡，人均年收入不到2000元。
　　那儿流行一句话：养儿不用教，偏山黑磨走一遭。意思是带着儿子去一趟偏山镇黑磨镇，儿子见识了那里山穷水恶的环境和坚辛，自然就懂事了。
　　女汉子组织了一队人，就准备出发。
　　队伍里有吕氏集团的财务部实习生刘栓，行政部助理张全民，工程部评估助理两人还得兼任司机，医科大学在读研究生杨霜，X新闻网实习记者周亮。
　　女汉子是第一次独立组队事，都是行政部报的计划，一行人不是助理就是实习生，谁都不想走这一趟。要是出国考查，估计会争破了头去抢。
　　只有杨霜和周亮是涵哥兄弟圈的，另外几人都是吕氏集团公务出差的。
　　说到这两人得先从杨霜说起，杨霜是杨油饼的堂哥，虽然不住一个胡同，可这投亲靠友的也能拔划到胡同帮里。
　　杨霜长得清秀漂亮，是个斯文的学霸，比杨油饼和涵哥大五岁。四岁一代沟，何况人是学霸，学霸和学渣历来不是一国的。
　　那是涵哥高二的一天晚上，大家都在唱歌玩呢，杨油饼接到电话，啥！？杨霜要跳楼呢，片警都不敢靠近。杨霜的父母正好出差了，杨油饼的爸爸就崔儿子快回来。
　　冷风吹得杨霜鼻涕直流，可他一人还在楼顶沿边坐着，一副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的样子。
　　油饼问了半天，杨霜说他喜欢一个学长，可人学长不搭理他，还笑他是变态，他就受不了要跳楼了。油饼抓抓脑袋，这个怎么办啊，他也没啥经验。
　　涵哥见杨霜在那噢噢噢的哭了半天也没下来，就跟着上楼去看情况。结果涵哥拍胸脯替杨霜保证，涵哥朋友圈里都是男的，你要喜欢，看上谁你抓回去，爱咋咋。
　　油饼拉了下涵哥，哎，人家要是不愿意呢
　　涵哥瞪了他一眼，你傻啊，话先放这儿，把你堂哥先骗下来是真的。
　　杨霜是gay圈里纯0号，天生对女人无感觉，女人在他眼里也就是个符号，唯一只有涵哥这么个女性朋友，当然杨霜是否把涵哥当女人看，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杨霜人称刷子哥，周亮就是刷子哥给介绍过来的，跟刷子一样gay圈里0号一枚。大家喝过几次酒，涵哥这帮人怎么玩得疯就怎么来，也没谁歧视他们。
　　刷子是医学院在读研究生，这次涵哥拉差刷子顺便给当地百姓做个义诊，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队伍，至少也是个懂行的，带些常备药品也很有必要。杨霜就顺道把周亮给拉上了，他让周亮给拍点照片回去，再写个专栏，看能不能回来后组织一个捐款什么的，也是件功德。
　　其实来之前都协商好几次，早就谈好的，副县长带他们沿着汽车能开的乡村公路转了一圈，接着就是下镇乡村去看看。要建的砖厂是由县政府给先划出来的，涵哥一行人也算招商引资的客商，县政府挺重视他们。
　　第一天财务和行政负责跟县政府谈了点细节问题，第二天就签了意向合同，回去就办打款的事。
　　砖厂的事办了就是考查一下罐头厂的投资事宜，县政府的意思是这里建罐头厂解决一些水果的销路问题还是有前景的。就是建厂成本比较大，不但要建厂，还要在厂子前修一条数公里的马路，不然货车出不去，现在铺路就是用钱在铺，每一米都是正金白银砸出来的，吕大壮也没拍板，就让先看看，写个财务可行性报告回去再研究。
　　这次这行众人感触挺大的，都解放这么多年了，还能看到电视里没见过的穷的乡镇。
　　黑磨镇是曾祖母指定得去的地方，别的地方车也开不进去，必须得步行，他们也就不去了，就准备去黑磨镇看看，带来的物资就在那里发了，再给乡亲们测测血压啥的，做个基本的身体检查。
　　副镇长接待的他们，吃的东西倒是很纯朴，全是山珍野味，脱离了城市的喧闹和重口味，清淡的乡土气混着也别有翻滋味。
　　领物资和义诊时间，在之前镇长就通知下去了，他们在镇政府那栋小土楼前铺了两张桌子，之前带来的丝印广告一拉上，守着就行了。
　　义诊也就带了两套血压计，血糖仪，听诊器，另外备了点常规药品，大家也就临时学了半小时就登场了。
　　第一天比较累，乡亲们从十里八村的赶来，排了老长的队，大家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期间也顺带发放些带来的衣服，书包，文具啥的。
　　第二天排队的人少了，零零星星的来了几个。
　　张伟是下午赶到的。
　　义诊时间只有两天，众人都累得要趴下了，还好需要派发的东西都发完了，空着手回去，不用提这么多东西了。
　　杨霜最先看到张伟，他看到一个皮肤油黑的高大年轻男人正背着一个老人向他们这里走来。
　　副镇长赶上去想帮忙，他一路跟老人交谈，老人说他叫张解放，是林荫村的，背他的小伙子叫张伟，是他的儿子。
　　副镇长是土生土长的干部，比较负责，就扶着老人坐在椅子上，杨霜赶紧的问老人有啥症状。
　　张解放眩晕发作频繁，基本失去劳动能力，初步诊断患了美尼尔氏综合症。
　　美尼尔氏综合症需要开处方药，杨霜还没考过执业医师证，只能建议送医院。
　　副镇长想了半天，一拍脑门说：“哦，我想起来了，张解放，这就是你那个有不老症的儿子呀？”
　　就听副镇长叭啦叭啦的开始说，就前几年换第二代身份证的时候他才听说这事。
　　那年派出所民警为了方便山区群众是下基层去补办的，因为很多人住在山区觉得身份证过期也没关系。民警给张解放和张伟照相的时候发现问题，张伟的户口记录一九六二年出生，现怎么算也是五张的人了，可模样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不但模样年轻，身材也没有老态，一身健子肉，腹肌明显。
　　民警就问是怎么保养的，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吗？咱们山区的食物倒是纯天然无污染哈。本也是句开玩笑的，几个邻居就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说张伟是有病。就前几年这村里出去打工一孩子回来说的，城里管这病叫不老症，就是得了这病的人他就不显老，还说外国有不老婴儿，二十多岁了还只有婴儿大小。
　　这事镇里的干部听了也就一乐，没想到，副镇长今天还真见到张伟了。
　　听副镇长这么一说，众人才把心思转到张伟身上，之前大家都关注张解放去了。
　　其实他们父子俩还没走拢的时候，周亮的一双眼晴，就死死盯在张伟身上。他看着张伟背着老人坐下，又看到张伟给老人整理衣服。
　　他的眼晴顺着张伟的背上滑到结实壮硕的手臂，宽阔的肩，厚实的胸大肌，人鱼线，腹肌，腰窝，修长结实的腿。那眼晴跟X射线似的，就差把人裤衩给扒下来，现在已立秋了，天气还是比较热，他们就穿T恤杉，张伟光着身子穿条旧到看不出原来啥模样泥土般的裤衩。
　　杨霜替老人检查的时候也没注意副镇长说了啥，眼光一转，跟触电似的，就跟周亮一样，恨不得把眼珠子掏出来帖张伟身上去了。
　　本来圈子里就是0多1少，他俩就差留口水了。
　　现在农村都是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居多，青壮年大多出门打工了，偶有年轻的，也都奔四十的大嫂大妈那种。面对这种二十来岁青壮年，就是小鲜肉一枚，更别说张伟不但生得帅，还有这么副好身材。
　　杨霜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这趟虽然很辛苦，也就当驴友旅行了，遇到张伟就是他意外之喜。他觉得这就是老天爷可怜他，给他送到嘴边的肉，他可得抓住机会。
　　然后杨霜东拉西扯的问了张伟很多，比如
　　“你有给老人吃什么药？”
　　“哦，你都给老人进山抓点草药煮水喝啊，那是什么药？能给我看看吗？”
　　“你也不认识那是什么草药？没关系，你找给我看就行了，这病也有些偏方可以控制一下的。”
　　“你家里还有别人吗？你们村还有人得这病吗？”
　　“哦，你们村有几个都得了这病？那可得好好调查一下，这病不是传染病，重症失去劳动能力，但是你们病历多的，我可以去看看，写个论文啥的，也是咱广大患者的福音。”
　　杨霜东拉西扯的问，张伟倒是仔细的回答。杨霜听张伟说话的时候，觉得心里盛开了一片花海似的。这男人说话的声音贼好听，特有味儿，低沉且发音准确，虽然有点乡音却显得声音更有磁性，他听得骨头都舒了。
　　杨霜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张伟在回答老人病情的时候虽然面对着他的。但是，其间有四次把目光调转，看向坐在后面的涵哥。
　　涵哥就没把注意力放到这边来，她一直在看刘栓出的资金评估报告。笔记本电脑联着县政府办公楼里的电插头，她将就着电源线的长度，就坐在办公楼的大门边上。
　　杨霜就转过身去请示老板的意见。
　　后来问女汉子当初第一眼见张伟有什么印象，她说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听到杨霜的话吃了一惊。
　　“什么！？你还要去林荫村看看？”
　　“嗯，那个村里还有几个患眩晕症的老人，疑似美尼尔氏综合症，我想研究一下这个案例，准备当成答辨论文来写。”
　　女汉子见刷子和亮亮跟打了鸡血似的，眼晴发出阵阵闪动的光芒，心想，好吧，反正也来了，就走一趟呗。
　　老板发话了，众人就收拾了东西想跟着一起去。
　　出发前涵哥清点了剩下的物资，只剩几件广告杉了，上面印字的，还有两套吕氏集团每年发剩下的劳保服，她就全部背上。
　　副镇长肯定得跟着，副县长给他安排的任务就是这几天要做好接待工作。
　　这个摊子还得守半天也离不了人，万一下午还有别人来呢，协调了一下，还是由涵哥带队，杨霜这个正牌研究生跟着，周亮这是记者跟着再跟个副镇长，别的人都留在原地，继续守摊。
　　副镇长虽是本地人，却没去过林荫村，他主要是抓思想工作的，上任这么些年，还没把黑磨镇走遍了。
　　一行人出发的时候下午一点十分，到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整整走了十个小时。
　　之前一小时，杨霜还找话来说说，然后他就闭嘴了，只听他不停喘气的声音。然后周亮接过话头继续说话，说了有半小时，也闭嘴了。副县长又说了十来分钟，也闭嘴了。女汉子一路就没说过话，她是耐力型选手，煅炼的时候一般不出声。
　　杨霜就背了一套血压计，血糖仪，听诊器外带两瓶水，总计不超过六斤。周亮背了一单反一瓶水，不超过十斤，涵哥背了两瓶水几件衣服，不超过五斤，副镇长空手，他一瓶水都没带。
　　张伟走最前面，他背着张解放，老人虽然双腿残疾骨瘦如柴，怎么也有七八十斤。
　　再走了两小时，众人都找了一根手仗，这是必备的。但有一点，众人都不叫苦，也不敢掉队，自尊心问题，都是年轻人，谁也不愿意认输。就是中途副镇长提议考虑到吕子涵是姑娘，咱们得休息一下不？被吕子涵严厉否决了。
　　晚上七点过的时候副镇长已经累趴，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可之前他一直说自己是山里长大的娃，长期吃山里的东西身体倍棒，为了面子，继续撑着走。
　　杨霜跟周亮都饿得眼晴发昏了，俩人看着前面背着老人的张伟。渐渐觉得那人跟胡萝卜似的，看得见吃不到。就跟推石磨的骡子面前吊了一胡萝卜那种，始终离他们有段距离，他俩那个一直馋啊。
　　走到林荫村的时候，村民们早就熄灯睡了。
　　众人一屁股坐在村头倒地的木桩子上，都站不起来了，连竖中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完全是一次心灵的磨练。
　　村子很小，月光下房子都七零八落地散在山下。
　　涵哥累得不行，她背上都是汗，怕停下了受了风着凉，她给众人分发了带来的广告杉，那是纯棉的。另外三人都表示拒绝，他们现在换T恤的力气都没有了。
　　涵哥跟着张伟进了屋，也就两间土屋，破旧的木板就是门了，锁都没有一把。张伟把老头放到正屋床上靠着，就让涵哥进里屋去换。
　　涵哥换了衣服出来，屋外一个人都没有，老头路上就睡着了，现在还没醒。
　　她又走到村头跟众人碰了头，发现张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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