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汉子与农民工

　　“小涵，你若真吃亏了谁替你说话？谁最向着你？还不就是我啊！”
　　张伟急了声音就高了，脸红脖子粗。他其实不是埋怨吕子涵，是真的担心。
　　不是自己至亲的人，不会这么后怕，越想越怕。
　　张伟每天早上看着自己媳妇精神抖擞地出门，到晚上不知道这人还能不能安全地回到家，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谁受得了？
　　吕子涵缓缓说道：“这有什么！以前我打架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儿。别跟这儿一惊一咋的，你见我身上那几道疤，一路都这么过来了，谁怕谁啊？”
　　张伟挥挥手：“以前那是以前，以前跟现在一样吗？”
　　吕子涵反问：“怎么就不一样？”
　　张伟急得都结巴了：“你以前，你以前……你现在，你看看，你自己说，你现在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吕子涵：“……”
　　吕子涵怔愣着，眼神儿流露出愠怒，转身就往屋外走。
　　张伟连忙拽住：“小涵！……”
　　某些话旁人也不是没说过，吕子涵一律全当耳边风，自己做自己的事。
　　可是张伟不一样，张伟担心自己的女人也属正常。
　　吕子涵拿起自己的提包就往外走，这是平生头一回在张伟面前扭脸走人。
　　张伟飞身蹿过来，按住门把手，蛮横地堵着门：“小涵，别走！”
　　吕子涵不吭声，眼底发红，胳膊疼都顾不上了，难受了。
　　张伟一瞧吕子涵微微撅着嘴垂下眼不说话的执拗样子，立刻又心软了，抱住人缠在怀里不撒手。
　　“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不是那意思……”
　　“放开。”吕子涵说。
　　“就不放！你是我的人……不，我是你的人，你得对我负责任，不能走！”
　　张伟抱着人啃，亲，揉。
　　下巴互相蹭着，腻着，暖烘烘的身体揉在一处，谁真舍得走？
　　吕子涵说：“张伟，我跟你有些想法不一样，我做生意就没怕过得罪谁。”
　　张伟说：“你以为我怕？但那些王八蛋不是冲我，他是冲你来的！”
　　吕子涵沉默了片刻：“……张伟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张伟心里一动，像是蓦然从心口上淌出来一股暖流，整个人都被吕子涵融化掉了，说不出话，吻住了人。
　　他堵住吕子涵的嘴唇用力地碾吻，舌尖一点一点舔舐吕子涵嘴里每一个角落。
　　吕子涵安慰他：“你别担心。这次是意外，我以后小心着。”
　　张伟皱眉说：“我能不担心吗？你看你胳膊缝十针，你不疼啊？”
　　吕子涵脸上忽然浮出笑容，伸手用力捶一拳张伟的胸口。
　　“你真烦人……我不疼。”
　　张伟瞪眼：“胡说，那是长在身上的肉，能不疼吗！”
　　吕子涵抿嘴小声说：“我真不疼。我从小疼痛神经就不敏感，真没感觉有多疼。”
　　可是张伟一听就懵了，心口像让人狠狠擂了一拳，湿漉漉潮乎乎的液体瞬间全部聚拢到眼眶处，就快撑不住泪崩了。他哪受得了听见这些啊？吕子涵这话简直就跟亲手剜他心似的！
　　那晚，张伟死死抱着吕子涵不撒手，把脑袋揉蹭到吕子涵脖颈间，唠唠叨叨得，像是道歉，其实更像撒娇恳求原谅。
　　“小涵……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对你好，都听你的……我以后要是再吼你，你就把我关起来，关屋里拿皮带抽，拿脚踹，揍一顿出气！……”
　　两人迅速言归于好，雨过天晴。
　　张伟担心成那副焦躁样，吕子涵能看不出来，心里能无动于衷？
　　吕子涵也不想吵架伤感情，自己不该随便对张伟发脾气。
　　张伟心疼小涵的伤口没好就赶着上班，平时就啄磨着做点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吃。张伟有个习惯，他买菜不喜欢去超级市场，只去农贸菜市场。菜市场只有中老年人喜欢逛，年轻人都不喜欢，为什么？购物环境不好，夏天热冬天冷，石板地面常年湿润，终年都飘荡着一股菜市场特有的农副产品味道。这年头，菜市场只能靠价格便宜吸引省钱的中老年人和低收入打工者。
　　张伟跟民工似的打扮逛菜市场一点也不显得怪异，反而很多卖菜大妈大婶挺喜欢他的。觉得这小伙子很能干啊，隔天就要来采购一次。
　　大妈大婶们听说张伟要照顾受伤的病人，就说炖鱼汤挺补身子的。
　　当晚，张伟就炖了一条鱼。
　　吕子涵是属猫的，只吃了一口，就说这鱼不好吃，没什么鲜味，估计是饲料喂出来的。
　　第二天，张伟又换了一个品种的鱼炖了汤，吕子涵吃了大呼过隐，真的挺好吃的，能把清炖的鱼做得这么好的，这年头已经不多了。
　　至此，张伟就特别爱做鱼，要么清炖，要么清蒸。
　　周一的时候吕子涵都到得比较早，等电梯的时候听到前台妹妹正在那里小声八卦，好像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吕子涵耳朵特别尖，就扭头转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前台妹妹就支唔着说了，池子里的鱼少了，这鱼可是上次日本一个客商送来的锦鲤，董事长就把这批锦鲤养在集团公司大厅的水池子里。
　　公司入户大厅整面装饰墙上有一个假山造型的人工流水，流水下面的池子还是比较大的，里面常年有各种鱼，平时除了清洁工大婶，没人关心过那个池子，都把池子和流水当着装饰的一部分了。
　　可是昨天晚上清洁工大婶给池子换水的时候发现，好像锦鲤少了几条。
　　吕子涵就说少几条就少了吧，估计是谁家熊孩子来顺走了。这事吕子涵真不觉得奇怪，她小时候还在后海池子里顺过鱼呢。
　　前台妹妹就点头，总经理都说是熊孩子，那肯定是熊孩子，可是。前台妹妹看着总经理进电梯的身影心里在滴咕，也没有见过谁家熊孩子下池子玩啊。
　　周末的时候，吕子涵准备下个早班，刚出办公室门，就看到一堆人迅速散开。这种情况一般是大家正在背着她说什么，不过她这个做老板的，自顾身份，也不太好意思去跟员工八卦，反正也周末下午了，都是在磨时间耗着等下班呢。
　　老包想了一下，还是过来给她说了这个事情。
　　原因是大厅池子里的鱼少了很多，这种锦鲤很贵的，日本客商送来一些，董事长上次去浙江的时候，也带回来过一批鱼。
　　其实对鱼的数量，行政部没有记录在案，这种活的东西，就跟摆设似了，除了财务部有支银子购买鱼饲料以外，没人注意过一共有几条鱼。
　　这两天有人发现，鱼少了很多，数量上应该只有以前的一半了。
　　吕子涵还是没往心里去，她说：“少了就少了吧，死了又再买吧，你做个计划报到财务部去。”
　　老包额头一滴大汗下来：“总经理，这鱼没有死。”
　　吕子涵：“没死？没死怎么少了一半？”
　　老包：“不是死了才少一半，而是消失了一半。”
　　嗳，这就有点引起吕子涵的注意了，莫不是有人来偷鱼？！谁这么胆儿大，居然来她吕氏集团总部大厅偷鱼。
　　老包说这个池子位于摄像头盲区，平时上下班大厅都人来人往，应该没有下手的机会，可晚上也有保安守夜的，但保安科长亲自守了三天，硬没抓住谁来偷鱼的。为此保安科长心里极度郁闷，日子过得如坐针毡，就担心自己因为这事受处分。
　　吕子涵想了一下说，王科长也是老同事了，当年跟着我爸走南闯北的老部下，只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才领了个闲职，这丢鱼的事不要有心里压力，丢了就丢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再买点回来补上吧。
　　老包知道吕子涵对待自家员工从来都是心慈手软，估计吕子涵也不知道这种锦鲤到底多值钱，现在市面上10厘米以上的日本锦鲤要卖到600元以上，普通锦鲤10-20厘米也要上百元，这还是批发价，不算运费，谁都知道，运费都是直航走特殊商品。
　　吕子涵回家一边吃着张伟做的清蒸鱼，一边不经意的就把这事给讲了。
　　张伟听了也没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下说：“鱼是我捉的。”
　　吕子涵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你捉的？”
　　嗯，张伟点了一下头。
　　吕子涵又问：“你捉那个鱼来干什么？”
　　张伟：“当然是炖来吃。”
　　吕子涵：“……”
　　难怪这几天做的鱼这么好吃啊，敢情这是咱们公司养的鱼啊。
　　吕子涵眼里闪过一丝耀眼的光芒，她的嘴角翘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再去？”
　　张伟：“……”
　　王科长觉得自己这阵子运气不好，上周开车遇到一个新牌照车，现在有的新司机就喜欢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他为了躲闪，自己的上海大众被挤到路边挂到一路边招牌，划花了。
　　这周就更运气差，居然公司里池子里养的鱼丢了不少。他为此已经待在公司三天了，吃住都在这里，也没抓住偷鱼贼。
　　你说这偷鱼贼讨厌不讨厌，你要么一次性把鱼全部偷走嘛，反正这个池子是摄像盲区，这样他也好交差了，一次性申请到财务部再划钱买一批鱼好了。可这个偷鱼贼就是这么讨厌，每天偷一条，在他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真的是挑战他保安科长的权威，害他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他年龄也大了，守夜的时候就住大厅里，也很幸苦。
　　王科长想了个办法，他找来一个笔记本电脑，对着池子的方向打开着，让摄像头就对着池子，他不信抓不住偷鱼贼。
　　笔记本刚架上，就看到总经理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朝他走过来。这个年轻男人他是认识的，好像是在分公司下属某个部门工作，每天都要来接总经理下班，估计是保镖或司机，他也不好多问。
　　今天总经理直径走到他这边，对他笑了一下说以后不用管池子里的鱼了，还递给他一个信封，说是知道他这几天住公司，年纪大了就不要这么拼命了，少了鱼也不是什么大事。王科长接过信封的时候手里甸了甸，有些份量，连忙说好的好的，既然总经理说过不用管鱼了，那他以后就轻松多了。临到要走的时候，总经理还对他说有时候张伟会过来捉鱼，那都是她吩咐，当做没看见好了。
　　王科长目送着总经理和张伟离开，也没搞懂最后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打开信封，乖乖，一千大洋额外补帖。哎，这地上怎么有一排水滴印子从池子那边沿伸到大门口啊，哦，总经理说张伟有时候要过来捉鱼，当然，他就当没看见好了嘛。
　　当天晚上，张伟做了炖鱼，水煮，清蒸，酸甜，炸鱼，一大桌全鱼宴，吕子涵吃得痛快淋漓大快朵颐，吃货的世界就这么简单，只要有好吃的，不问出处。
　　当晚躺在床上，吕子涵啄磨着：“其实分公司还有几个池子，我下次去分公司视查工作的时候，你也要去。”
　　张伟：“……”
　　吕子涵又想了一会儿：“我爸屋里有个大鱼缸，里面养了好多肥鱼，还有两条金龙鱼。”
　　张伟：“……”
　　俩人的关系如胶似漆的，你侬我侬的粘得跟一个人似的，不过关系再好，也是关起门来腻歪，吕子涵还是吩咐了张伟不能当着外人面儿这么胡来。张伟只当小涵是脸皮薄，他觉得这种地下情似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小涵不把他给甩了，什么都好说。
　　因为床上的默契配合，俩人渐渐产生一种“神交”的地步，无需语言，一个注视一个眼神足矣。
　　张伟是一个很能埋头拉车的人，这也许是他的出身决定的，他以前长期住在林荫村，从不看周围人的脸色，无需读懂别人的意思，总是朝着一个自己定下的目标，意志坚定我行我素地生活。因为他的生活要求很低，对金钱上面真没有什么强烈的需求，所以他从来没出过大山打工挣钱。
　　其实张伟很有主见并且闯劲十足，大概是从来没摔过跟头受过挫的缘故世界上没有他怕的东西。张伟渐渐发觉，小涵的性格很柔软，真的很女性，一般人很难体会到！
　　小涵给人的感觉永远是果断且儒雅的，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能轻易改变她决定的事情。象一缕清风，永远的波澜不惊，从不把人往死角里逼但这并不意味着在生意上和生活上她就会失败。
　　张伟知道自己最初，现在和将来会永远被小涵身上的这股十分女性化的男人味吸引！
　　很多时候，夜深人静只有两人，张伟就跟有意似的，专门挑畔一下吕子涵，以试探她的底线。吕子涵就静静地盯着他不开口，这种柔能克刚的方式，往往张伟最后沉不住气。一声嘶鸣，张伟扑到他家小涵身上。每次输了的张伟一定要不讲理地“收拾”一顿自己的大老板才会心服口服全身都“服”了的低头认输。吕大老板从不在被“收拾”的时候反抗，除了在身下哼哼她一点意见都没有……
　　吕子涵让着张伟，自己能接受的甚至容忍着能接受的程度，她都让着张伟，她在宠着张伟溺着张伟。
　　不是因为吕子涵喜欢谦让手下，她觉得自己欠张伟的，因为俩人的身份学历成长背景等洪沟，让这段地下情不能曝光。
　　随着感情上的升温，吕子涵吩咐老包给张伟安排一个不那么危险的工种。老包得多精明的人才能被吕大壮安排到二闺女身边做助理啊？老包偶尔见张伟站在楼外，有时候小伙子站在大厅保安的位置，这小伙子从来一身劳保服，偶尔一件水洗白的休闲装。
　　老包在几年前上任总经理助理的时候，就被吕大壮叫回家吃过饭，饭桌上许牧就给老包交待过一个任务，不是暗示哦，是直接任命他暗中观察吕子涵身边的“男性朋友”，尤其是“男朋友”，一但发现动向，需要立即回报。
　　原本老包也把张伟当总经理身边的“男性朋友”看待，张伟这种农村来的小伙子实诚，因为救过总经理，小伙子的父亲又受到吕氏集团的特殊照顾，这事要放谁身上，也得感激涕零对吧。所以小伙子三番两次上门“感谢”总经理，老包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
　　但这样正常的事多几次，就显得有点不正常了。
　　老包渐渐感到了两人之间有猫儿腻！相爱的人大概自己意识不到，一个人看自己爱人的目光怎么能和看一般人一样？尤其还在热恋中！吕子涵和张伟已经在尽量地回避了，再回避，老包总跟着吕子涵身边，总是第一个查觉出异样。
　　俩人怕看彼此，因为四只眼睛一旦对上，或是必须询问对方，今晚去哪儿吃饭？回去吃？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想收回“勾魂眼”？太难了！最后两人竟然会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笑起来，吕子涵永远是微微的一笑就开始不敢直视张伟的目光，张伟永远看他家小涵笑了，然后两个嘴角向上弯弯就刹不住车地傻乐，幸福满足的一脸白痴相把老包整个看得发毛。这两人笑什么？怎么这么奇怪啊？要是个精英派帅哥，咱们总经理能看上他咱不觉得奇怪，可这小伙子是咱们建筑公司一底层农民工好吧！这还是单纯的“男性朋友”关系吗？搞得和热恋的情人似的！
　　老包是个很负责的助理，他即把总经理当领导，又当女儿来看待的，但这事儿没抓到实处，光凭这些扑风捉影的，他也不好向董事长夫人许牧报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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