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汉子与农民工

　　张伟攀爬速度很快，几乎是刚扣住一个支撑，另一只手就离开就寻另一个支撑点，同时身体也跟着上窜，身体异常轻盈的感觉。攀岩这项比赛，运动员的体重是很关键的，体重愈轻，攀爬愈省力。张伟的身体好像刚学攀爬的孩子，不对，张伟整个动作的协调比例就像个小孩爬斜坡，或者像猴子爬树，那些所谓的唯小支撑点在他手里就不算个阻碍。老驴子甚至怀疑，基是没有支撑点，光是一片平滑石壁，张伟也能顺利爬上去。
　　直到看不到人影，张伟已经爬到顶了，众人才想起：“哇，咱们俱乐部真是高手入云啊！”然后围着老驴子，脸露羡慕：“你啥时候招了个这么能干的会员？这人分分钟秒杀国际选手，要不要举荐他去参赛啊？”
　　老驴子说：“那是，我这俱乐部是卧虎藏龙，厉害的高手多着呢！”心里却想，这人不是我俱乐部的啊！他哪来的我也不知道，不是一个马仔吗？
　　那边烧烤摊子开始供应吃的了，吕子涵也爬了一轮回来了，她也没注意张伟就见了，就开始吃着烤鸡翅膀。
　　老驴子问吕子涵：“张伟那人，你在哪里找的？攀岩不要太厉害哦。”
　　吕子涵边吃边说：“他专门爬脚手架的。”
　　老驴子就不再问了，原来人也是专业极别的，之前小看了。难道爬脚手架习惯了，攀岩技术自然就好了？要不，改天自己也去试试抓脚手架如何？
　　吕子涵一只鸡翅还没吃完，张伟已经回来了。
　　老驴子又被吓到了，上去容易下来难，若是张伟带了保险绳，顺着绳子跳下来也是很快的，可他没有带绳子，若要回来得从山另一边绕路回来，没有两三个小时是到不了的，这么快就回来是如何做到的？
　　晚上众人都回帐蓬里休息，居住分配是按男女不同划分的帐蓬，吕子涵独自住，张伟和米乐住一个双人帐蓬。
　　老驴子走到这顶双人帐，勾开一条缝，对张伟说：“你来一下我这里。”
　　……
　　帐蓬里，老驴子请张伟坐下，给他开了罐运动饮料。张伟拿着并不喝，他是真不爱喝这种，太甜了。
　　老驴子打开电脑，把相机里的卡片取出来，就给张伟展示这几天的照片，他的宝贝单反可是最高档的货，与人分享这些照片也是他的乐趣之一。
　　张伟问：“所有照片都在这张小卡片里？”
　　老驴子得意起来：“那是，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看。”
　　张伟没玩过这些高级的东西，还是摸住鼠标照着老驴子的指点开始移动光标，动作很僵硬。
　　老驴子坏，他从身后靠近张伟，右手就搭在张伟摸鼠标的手背上：“我教你……”说话声低沉，鼻子也靠过来，张伟身子一僵，都不敢动了。
　　老驴子斜眼笑……
　　吕子涵因为体力消耗多了，此刻已经在半入睡的状态。
　　突听一声惨叫，其声音之痛苦，让人闻者心颤，好似某人正被野兽攻击正在博斗，惨叫声伴随着短暂的狙击声。
　　遇到野猪了？这是吕子涵第一时间想到的。
　　吕子涵冲出帐蓬时另几个帐蓬里也出来人了，有人手拿铁铲，有人手拿矿灯，吕子涵拿着防身甩棒，这声音是从老驴子帐蓬里传来的。
　　老驴子的帐蓬东倒西歪，看似要垮了的样子，里面还有动静。
　　众人将帐蓬扒拉开，只见老驴子就这么乖乖的平躺在睡袋上，四肢舒展的没有动弹，跟全身瘫痪似的。他的眼神却是惊恐的，张伟坐在一边还在翻电脑里的照片玩儿。这是神马情况？
　　老驴子脸色略微尴尬，还缀牙裂嘴的，明显在压抑某种痛苦的感觉。
　　吕子涵就问这是怎么了？
　　张伟说没事，他跟老驴子正打赌，赌注就是这张存储卡片。
　　老驴子嘿嘿的忍住气息倒抽不已：“张伟，我……我输了……”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张伟起身走到老驴子头顶，双手握住老驴子的肩膀，就这么一提，把双手给接上了。老驴子又一声惨叫，惨叫过后才有点力气坐起来。
　　张伟也不多看一眼，起身抽掉读卡器里的存储卡片，出了帐蓬。
　　许少爷忙问老驴子，你俩在打什么赌？怎么了？
　　老驴子从未受过这般欺压，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的，此刻吃了这么大个亏，哪有脸细说。就打了个哈哈：“你别管，就是一个小玩笑，散了吧，回去休息。”
　　众人都知道老驴子吃了闷亏，也不好多问，各回各处了。
　　此后一路回程，按表不提。
　　现在是六月中旬，天渐热起来。
　　工地上干活的农民工没有双休日，只要有活儿每天都要上工。但是，每年有两个雷打不动的长假，春节和农忙假。现在正是工地放农忙假的时候，工人们要回家在赶在麦子成熟的时候抢收晾晒。
　　就连守门的也回家了。
　　张伟就成了看工地的，整个工地一停工，除了基本水电供应以外，做饭的大妈都消失了。
　　他一人守着若大的工地正捧着本书安静看。
　　张伟的心情一向平静无波，很喜欢一些他觉得感兴趣的书，只有遇到吕子涵的事，才让他激动得跟什么似的。
　　他看了两个小时，眼晴有点累。就放下书想着吕子涵，驴行回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期间吕子涵有事都打电话让他跟着一起出去，众人喝了一次酒，然后就没下文了。他也知道吕子涵很忙，偶尔吕子涵也会在他面前抱怨团队不好管业绩不好之类的话题。
　　现在是早上九点钟的样子，跟平时不同，今天气氛异常。
　　旺财和红中是工地饲养的两只德国牧羊犬，大体型犬种，执证上岗，是用来守工地大门的。
　　平时它俩的伙食就由做饭大妈留下剩饭剩菜喂它们，现在工地放假，工头买了几十斤狗粮备着。张伟这几天的工作除了守工地还有就是喂这俩只看门狗。
　　工地都是防尘全封闭式的，大铁门一锁，别说人，流浪狗都跑不进来。
　　红中先发难的，它站在窝边表情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它鼻子上提，上唇拉开，露出牙齿还不停的用力跺脚。
　　旺财的表现也与平时不同，它两眼圆睁目光锐利，耳朵向斜后方向伸直。
　　俩只狗正怒气十足的看着张伟。
　　张伟只觉得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猛地涌上心头，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盯着他的脊背。他并未像向往一样去取狗粮，而是静静的看着它俩。
　　旺财全身每一块肌肉瞬间充盈着沛然的劲力，猛地扭转身子，腰部微微弯曲，都像是一张蓄势待的强弩，戒备到了极点。
　　红中扑上去的时候力量是很大的，张伟的动作很简单，他只侧身同时伸手就将红中的头部抓住。红中的嘴巴被他双掌掰住，只一瞬间反向用力，上下鄂骨就被掰折了。
　　张伟随手将红中甩到地上，红中就被丢到角落处。它的双唇合不拢了，呜呜的站起来，疼得直打转，又不敢靠近张伟。
　　旺财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还要来吗？”张伟平静的问旺财，就像跟朋友交流似的。
　　胆怯是动物的天性，旺财围着红中转圈，它的表现很不平静，好像在做一场思想斗争，一边是想扑上去，一边是想投降。
　　堆码的建筑材料上出现了一只土狗，也不知道它从哪来的，就跟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
　　土狗体型不大，像一只幼犬。
　　旺财看到这只土狗，就跟见到国王似的，躺在地上，贱贱的露出肚皮上的软肉示好。
　　张伟咪了眼晴打量这只土狗，他很久没这种感觉了。
　　土狗是最常见的那种黄毛，只是它的毛发黄得有点发白了，它的姿态优雅跟自己拥有最名贵的血统似的高傲地站着，就这么君临天下似的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张伟。
　　对视是动物的本能，通过目光对视判断对手的实力，以达到攻击至胜的目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土狗双目极其精明能干，精明得跟老谋深算似的。张伟的目光清澈，清澈到不管是谁看他的眼晴久了都要头晕目眩。
　　土狗的嘴角抽动，口水沿着就滴下来，它的喉咙里发生低咽之声，却依然挺直了小腰板保持那个姿态。
　　张伟摇了摇头，双眉紧蹙：“你是什么人？”
　　土狗就跟能听懂他的话似的，居然有人问它是什么人。土狗拿前爪子挖着石头，低呜了两声，终是败下阵来低头了。
　　突然，张伟的眉角跳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一张新面孔。
　　那是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女人，张伟的眼神，久久停留在她身上。女人身穿褀袍，丝绸料的，脚下一双绣花款半根鞋，个子中等，估计应该在一米六左右，面容清秀，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怎么看都不像生意人，也不像领导官员，倒有点方外高人的味道。
　　女人优雅地问：“你问大黄是什么人？”
　　张伟柔和地微微一笑，顿时令人如沐春风。
　　待张伟收回目光，女人心里顿时一惊。
　　“你……你……是鬼爪六的儿子？”女人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好像进入某种回忆：“小伙子，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一个很久很久没见的朋友。”
　　又是一种极其奇特的感觉，这女人没有任何恶意，张伟吃惊的是，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受了她的影响。
　　张伟问：“你跟白九是一伙的？”
　　对于张伟这种兽性未退的人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危险。这个女人眼光非常慑人，绕是他，也觉得看久了不舒服。
　　“既然白九已经找过你了，你知道我来干什么了对吧？”女人反问：“你成年了吗？你的奉养呢？”
　　张伟略有不耐烦地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不知道。”
　　“我黄仙姑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回。”女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说：“巢；燧人；伏羲；女娲；神农。你是哪氏的？”
　　张伟：“我不知道……”
　　黄仙姑格格笑了起来，她笑得咪了眼晴。
　　“白九属神农氏的，我属伏羲氏的。小伙子，你呢？”
　　张伟的回答依然是：“不知道。”
　　黄仙姑见这么问下去，什么答案也没有，就沉思了一下，她换了个法子。
　　“既然你是无主的，就跟我吧。伏羲氏有两个刚成年的女子，跟你年龄相貌也相配，任你挑。可别去白九那边，他们神农氏现在只有几个半大的女娃娃，还要等三五十年才成熟，不适合你。”
　　张伟对付这种场面是第一次，这黄仙姑跟拉皮条似的，他怎么说好呢？既然不会说，就干脆啥话也不说。
　　黄仙姑就站在哪儿叭叭叭的说着。
　　鬼爪六就属伏羲氏，他的妻子是神农氏玷人。鬼爪六在氏族里排行老六，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国内战役打响抗日战争那年便与族人失去联系，五氏族人至今都没有他的消息。
　　黄仙姑觉得张伟眉目之间，与老六有几分相似，从年龄上判断，就猜测他是老六的儿子。不过这一切也作不得准，张伟也不认识鬼爪六，一切还无从查起。
　　黄仙姑走的时候留下一张名片，跟白九的名片同样款式，黄仙姑担任那个公益组织理事。
　　……
　　吕子涵为了方便跟张伟私混，找了一套独门独户小区房。这是抵债资产，这套房以负资产形式挂在帐上，由于有产权纠纷，无法挂牌交易。吕子涵例用工作之便，将之收入其下，取了钥匙就当自己的隐藏小窝。
　　屋子不大，几年前开发的小区，两室一厅格局，完全没装修的毛坯房。
　　吕子涵让工程部给装修的，说要做职工宿舍用。工程部经理就按职工宿舍标准，一切从简。要说这套房子，吕子涵一开始并没打算长住，她这是给张伟准备的，图的就是一个方便。
　　吕子涵不以为然，这不是自己的屋子，她也没投入啥心思装修设计。只是依她的要求，全套家具都在宜家买的，款式新，虽然宜家的东西不结实，也就用几年，她觉得也可以了。
　　张伟过来的时候挺意外的，他接过小涵递来的钥匙，俩人参观了一下屋子就出去吃饭。回来后吕子涵挺中规中矩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张伟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压小涵上床就开揉，做完了事的两人洗澡吃东西闲聊，吕子涵过了十二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张伟收拾了简单的东西就搬过来，其实张伟对房价什么的真没有概念，对他来说，住这里跟住工棚没什么区别，又或者说住工棚跟住野外也没什么区别，在他眼里这房子跟工棚唯一不同的是小涵会过来住。这里离工地坐公交车有七八站远，他都跑步上下班。
　　渐渐地，吕子涵来的次数多起来，每次过来，张伟都热情似火的完全欲求不满。
　　这里慢慢成了张伟和吕子涵的家。
　　吕子涵慢慢就开始老鼠搬家，看上的吃的用的，书，杂志都往这里搬这里搬。后来两人吃了饭回来，开始一进门就你争我抢地往浴室冲抢浴室，一般张伟都会让他家小涵胜，这样输了的自己不等小涵出来就堂而皇之地进去搂着他家小涵一起洗……
　　这所小公寓如今彻底像个小家，所有的东西都是双份儿。
　　门口摆着两双绒拖鞋。
　　洗手间里两套洗涮杯，两条大浴巾。
　　床上并排两枚柔软的大枕头，左右床头柜各有一只闹钟，调成两个时间，吕子涵这边儿是起床上班的时间，张伟这边儿是提前起来给吕子涵做早饭的时间。
　　所谓饮食男女，住在一起了，首先就要解决吃饭的问题。
　　之前俩人没在这里长住的时候，就喊外卖。
　　吕子涵对外卖没有任何意见，只要味道好的，她会不烦其烦的继续点菜下去。
　　张伟就不同了，俩人的饮食习惯第一次暴露出来。
　　张伟对食物的需求比较清淡，他和张解放住林荫村的时候，食物更简单，家里的作料只有盐巴、白糖和酱油这三种，这都是他用兽皮和肉食去镇上换来的。什么辣椒豆瓣这些作料张伟也吃过，只是这些重口味的张伟虽然不反感，却并不喜欢，所以没什么太大兴趣。到工地打工之后，因为都是吃大锅饭，那伙食也没什么重口味，张伟也还能吃得惯。
　　跟小涵连续吃了几天外卖，张伟开始不习惯了，原因是啥？味精鸡精神马的提味剂都是小事，香精，增鲜剂什么的太明显了，张伟吃了几次就开始舌头发麻。吕子涵一点也吃不出来，她可是铁打的胃，吃什么都不拉肚子。
　　张伟虽然没有拉肚子，却觉得这些食物好比毒药似的，麻得他的舌头再吃清淡的菜基本吃不出味道来了。
　　然后张伟就啄磨着自己开伙做饭，这条提议，吕子涵并不反对，只要不是她动手，对于吃货来说，只要好吃，不问出处。
　　张伟做饭比较有天赋，至少比吕子涵好多了。
　　许牧是这么说二闺女的，这孩子做饭花了多少心思，就有多难吃。越是用心做菜，越是让人吃得伤心。
　　吕子涵长这么大，帮许牧洗个菜就是最大成绩了。
　　刚开始在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回来，吕子涵久不下厨，还是想显摆一下。
　　张伟看她那个阵势，锅碗勺盆摆满了，转身取包装袋也能把菜刀碰下掉到地上。张伟看了一会，平静的将吕子涵请出厨房。
　　张伟胜在好学，他拿着菜谱啄磨半天，第一次出手，就是两菜一汤。吕子涵乐了，来个全扫光。
　　自此，张伟承包做饭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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