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尽一生的等待

　　“如果我掉下去，你会怎么做？”当意识从茫然中清醒过来，我脑海里便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这是我刚听说“无底洞”时问的一句玩笑话。
　　既是玩笑，他自然说了个能让我欢喜的答复：“不惜一切，救爱妻。”
　　谁曾想，一语成谶。

　　“无底洞”是当地人的叫法。
　　千百年来，星移物换，朝代更迭，唯那个窄小的“吃人”洞口一如传说中的样子。还有不变的，便是当地祖祖辈辈居民对它深深的敬畏。
　　“无底”，深不见底，多重的物体抛下去都听不到回声；“吃人”，啖骨食肉，凡被它“吞”进去的人和动物再觅不得半丝气息。

　　这里位置偏僻，前年新建的核电站疑似发生泄漏，我与他作为专家被派来做紧急的检查与维护工作。
　　进入前，工作人员给了我们一人一套新式防护服，高强度的保温隔热材料所制。这材料的诞生，几个月前才刚震惊了世界——它的防辐射程度，高于当今世界任何一款舱外太空服。
　　“哎呦，两人年纪轻轻的，都是专家了。好好防护啊，万一真有泄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们二人相视一笑，不一会儿便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循着他们之前发现的迹象，我们一路走到“无底洞”附近。
　　越是处于科技尖端的人就越是不相信那些没有科学依据的危言耸听，当初建核电站圈地，“无底洞”那儿也被划了进去，没有人有异议，倒是高兴坏了许多当地的居民。

　　一切正常。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边复查边往回走，偶尔一个心照不宣的对视。
　　从大学起便开始相恋，一起读研读博，一起做科研，这么多年下来，我们的默契配合早已业内皆知了。

　　“诶？这……”第二次经过“无底洞”时，探测器突然出现一阵强烈的反应，一秒钟后恢复原样……
　　不是错觉。
　　这种时候半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可我刚想倾身去看，却不知为何脚下一绊，不偏不倚正好掉进洞里。
　　他正在检查另一侧的设备，等听到动静回头，我整个人已完全没入洞中……
　　他的惊呼犹在耳畔，我却已不知身在何处。

　　身体急速下坠，慌乱中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抓，却根本摸不到任何石头泥土，四周只有不知边际的虚空。洞口小到只容得下一人，里面竟然这么大？

　　已经下坠了不短的时间，却始终没有停止的迹象，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想办法自救，只是这不透光的黑暗空间似真的没有底一般，让人不由升起一股恐惧。

　　又过了许久，我渐渐感觉到了些不对劲——我从地面落下来，按理应该是做自由落体运动，可是我到现在为止，似乎都是在以同样的速度下落，不，不是我在落，那感觉更像是无形中有一股力，在推着我往下。
　　或者暂且不管这个，“无底洞”在一个低海拔的平原上，那里的地壳厚度按说应该只有17千米左右，照我估算的下落速度和时间，就算黑暗中每一秒的长度皆被我的潜意识悄然放大过，但只怕也落了不止17千米了，为什么周围一点变化都没有，温度、环境，毫无异样。

　　无际的黑暗虚空，没有尽头的下落，饶是给自己再多的心理建设，也会一点一点被绝望吞没吧。
　　我闭上双眼，不再思考，放松身体，任由外力将我送去未知的远方，未知的命运……

　　再次恢复意识时，身体已停止了下坠，没有着力点，就好像一片浮云飘在空中一样。脑海中回荡着先前与他开的玩笑，心中暗暗自嘲自己的乌鸦嘴。
　　良久后缓缓睁开不久前一度觉得再也睁不开的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能不能救得了我我不知道，只是这无底洞的底下究竟是什么我应该能知道了。

　　瞠目结舌！
　　芳草如茵也好，白骨成堆也罢，都在情理之中。可是这入目的繁星，这天上地下满世界的星光点点，还有我这真呈飘浮状的身体，我在做梦吗？

　　我小心翼翼地转动身体，想看得更仔细些，想要找到地面，可无论怎么翻转都只是一场徒劳。
　　防护服保温隔热防辐射，却不隔音。我凝神静听，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人声人气，没有花开叶落，所有生物存在的声音都没有。不是刻意营造出的安静，那是，死一般的沉寂……
　　万点星光不受丝毫遮挡地传来，却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我的身周仍是虚空。
　　没有引力，不知天上地下的环境里，根本分不清自己是站着还是躺着，是倒立还是直立，这仿佛是个能由我自己来定规则的世界。
　　脑子里有个逐渐清晰的猜测，却始终不愿承认。

　　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星河，这样一点不受云层遮蔽的星空，这种名副其实的全方位观星模式，地球上离天堂再近的地方怕也是无法享受到的，既然不知前路在何方，倒不如，及时行乐。

　　宇宙浩渺，这仿佛无尽的时空究竟掩埋过多少事物，无人知晓，人类于它不过匆匆过客。

　　防护服的材质再高强度再保温也只是针对地球环境而言，零压力、绝对零度的环境，恒星光热遥遥不可及的环境里，我清清楚楚感觉到我的身体在体内气压的作用下一点一点膨胀，撑满了本就合身的防护服，又挣扎着想冲破它的阻碍；感觉到防护服内的温度一度一度降低，冷意一寸一寸侵袭我的身体，直到完全占领；感觉到呼吸设备中的氧气含量一次比一次减少，每一次呼吸都比上一次用了更多的力气，却只换来对空气越来越强烈的渴望。眼前的星光一点点模糊，意识仿佛要再一次逃离我的身体。下意识张嘴想呼喊，却先一步听到了舌尖唾液沸腾的声音……

　　广阔如银河系也不过是宇宙数千亿星系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我这般渺小如蜉蝣的生物，凭着这一身所有功能都已经发挥到极限的防护服，在这样的空间里，能做什么？

　　不知从哪个角度看到的小行星正好被一颗陨石砸中，碰撞出巨大的火花，可惜真空中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默剧般看着远方那簇炫目的亮光燃起又暗下，像地球夜幕下一抹转瞬即逝的耀眼烟花，不知距离，不知它的发生距离我看到过去了多久；看得最清晰的天体，能勉强辨出其小小的圆形轮廓，大过从前见过的所有星星，仿佛他与我漫步街头时帮陌生小孩从树梢取下的气球，只可惜真实的它远比气球大比小孩眼中的树梢远，我若想到达，大概只有御光而行了。

　　再一次闭上双眼，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努力让自己慢一点再慢一点阖上，这一次是真的再也睁不开了。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已经没有力气也不想知道了，只是这快要走到尽头的生命，我想让它多记住些风景，不枉我以命为代价来这太空一趟。
　　虽然是唯物主义者，此时我却选择相信灵魂的存在，那个众人猜测的21克重的灵魂，我希望它能带着我的记忆回去，回到地球，回到他的身边……

　　最后一丝意识剥离前，我突然感觉右手被什么东西抓住，继而整个身体都被拉着往某个明确的方向飘去……

　　我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狠狠咬向舌尖，直到一股腥甜蔓延开来，才勉强凭着稍微回来了点的意识和意志睁开眼睛。
　　顺着被握住的右手往前看去，仅一瞬就被泪水模糊了双眼——那是个穿着太空服的人，目标所指，正是一艘悬浮在那儿的飞船！
　　再近一点，我看到的便是船身印着的中国国旗图案。

　　“怎么样？地球人还是外星人？有生命迹象吗？”还未完全被拉进舱里就依稀听到里面传来的在我听来像开玩笑一般的严肃问话。
　　然后是舱门合上的声音。

　　飞船里的重力和气压应该是按地球上设定的，我一进去就觉得身体有了实感。
　　“低温，缺氧，身体机能正常。”被救我的那人平放到地上，马上便有另一人帮我脱下防护服，拿着个精巧仪器在我身上来回检测。
　　“如果不是有外星人跟我们长得一样，那这个应该就是地球人了。”这个男声较为年轻，说话虽沉稳却始终让人感觉透着一股玩味。听这话，应该是在向先前那个严肃的中年男声报告。
　　“哟，还是个亚洲血统呢！Hello！”这个声音在我听来，完全就是个心性未定的大男孩。此时的他正站在我脑袋边，低着头，居高临下打量我，说话时还不忘露出一口大白牙，给我一个没心没肺的大笑脸。分毫不差地支持着我的猜想。

　　身体与随身体飘浮了许久的五脏六腑在重力与气压的作用下慢慢各归各位，各回其状，宜人的温度湿度和净化过的空气也让我在短时间内恢复了许多。
　　我盯着头顶上方那张笑脸看了许久才认出他就是那个救我进来的人,此时已经脱下了厚重的太空服。

　　撑着手臂慢慢坐起来，抬手擦了擦刚才在太空中糊了我满脸的眼泪——它们已经历了从液态到固态再到液态的转换，视线缓缓掠过围在身周的三个男人，轻声开口：“我是中国人。”
　　三人闻言难掩惊讶，却都有意克制。毕竟这里是茫茫宇宙，不是地球上的荒野或大海，他们自己的推断是一回事，而我亲口证实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怎么去到那里的？”沉默了几秒后，那个严肃的中年男声问我。
　　我朝他看了一眼，又转回头看向舷窗外，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失忆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这儿离地球有多远吗？”那大笑脸看我这样立刻急了，跳到我面前蹲下，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没有失忆的迹象。”我还没来得及转眼看他，那个沉稳玩味的声音就先我一步开了口。然后他也走到我面前蹲下，“你是什么时候上天的，中国迄今为止所有载人航天的记录里并没有发生过失事和失踪事件……”
　　“你什么意思，她，她是未来的？”那人话音未落，大笑脸就一脸震惊地接话，表情虽是不可置信却好像已经认同了。
　　“你能穿越空间她怎么就不能穿越时间了？”中年男声瞥了眼大笑脸，制止了他的夸张表演，然后目光转向我，显然也对我产生了兴趣。

　　我看着眼前的三张脸，消化着他们刚才的话，第六感告诉我他们也许能给我一个答案。组织了一下语言，缓声说：“我不是宇航员，我也没坐飞船上过太空，只是掉进了一个被人称为‘无底洞’的地方，再睁眼就到了这里……那时是，2023年。”
　　其他两人不动声色，大笑脸却是猛地瘫坐在地上，瞪眼看了我许久，失声道：“2023年？奶奶啊！”
　　我不由蹙起了眉，有哪位女士被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人喊奶奶会高兴。
　　他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的没礼貌，讪讪解释道：“呃，不是……那你知道我们走的时候是几几年吗？”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2103年。”沉稳玩味的声音接话，话毕还被大笑脸瞪了一眼。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于我明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你刚才说，‘无底洞’？”中年男声若有所思地问我。
　　我点头。另外二人听到这个名词，表情也发生了些变化。
　　“事发前，在进行核泄漏的检查？”
　　我仍旧点头，只是疑惑地看向他，莫非他是根据我穿的防护服猜到的？
　　大笑脸夸张地长吁出一口气，又打量了我半晌，另两人也眼神复杂地多看了我两眼。

　　一会儿后，中年男声先起身，沉稳玩味随后，只有大笑脸执着地坐在我面前与我对视。
　　“你给师母好好解释一下吧。”中年男声对大笑脸交代。
　　“也不知道老师是幸还是不幸。”沉稳玩味没有再看我，只轻飘飘丢下这么一句话，不知是在对谁说。

　　他们走后，我与大笑脸又大眼瞪小眼了良久。我终究还是个刚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人，先败下了阵来：“我们要一直坐在这里吗？”
　　“嗯，发现你心怀不轨的话方便扔出去。”他煞有介事地回答。
　　我只瞥了他一下，就转而看向窗外。
　　“逗你呢，这飞船就这么大，能坐下聊天的地方只有这么多，他们俩在里面的研究刚好遇到瓶颈，这会儿进去保不准就真被扔出去了。你还别嫌弃，这儿可是飞船上最好的观景点！”
　　我呆呆地望着外面不搭话，心乱。
　　可大笑脸看我这样，急了：“哎呀，真的！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别扭？”
　　嘴贱这种事……我只好又瞥了他一眼。
　　“对了，师母……”
　　我再次瞥过去……

　　瞥过无数眼后，我终于从大笑脸口中知道了个大概。
　　默契这东西啊……

　　没错，他们口中的老师就是那个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我出来的他。
　　当年我掉下去之后，一大群人搜寻无果，陆续撤离，只有他不肯接受现实。苦寻之后，索性放弃粒子物理开始地质学的研究，可惜仍没有收获。
　　但他始终不相信我真的被那诡异的“无底洞”吞了，偶然中，他发现洞内采集到的样本与他一位天体物理学家朋友正在研究的宇宙中的某种元素是相同的，便当机立断开始了天体物理方面的研究。
　　“老师这一生，在地质学和物理学的两大领域都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简直比别人三辈子还精彩！”
　　“然后呢？”我没有兴趣听他对老师的崇拜与感慨，只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后来……”

　　后来……
　　那个所谓的“无底洞”，并不指向地球中心，里面我认为的虚空其实是连通着宇宙的介质。掉进洞里的人按理会直接出现在宇宙中，只是我被送出去的时间极其微妙，介质出口的位置上恰在那时出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虫洞。
　　虫洞是连接折叠空间两端的时空细管，穿过它，便穿过了那个被折叠起来的巨大空间，简单点说，类似瞬间移动吧，只是那距离着实惊人。
　　宇宙是时间与空间的结合体，那里面的事自然无法都用三维空间的定论来解释，就如这个虫洞。
　　大笑脸的推断中，这个虫洞的一端无疑就是在我通过介质出现在宇宙之中的这一时空点上，而另一端连接的，却很可能是他们飞船出现在我附近的那一时空点，十几分钟前的时空。
　　在没有任何阻力的宇宙中，介质里“推”我向下的力使我在惯性下穿过了虫洞。
　　而我意识恢复之时，已是地球绕太阳转过八十圈之后了。

　　“你也是运气好，掉下去的时候还穿着防护服，换作其他人怕早就被那些辐射烤焦了。也幸好你当时飘的地方没有陨石碎片划过，那衣服材料防辐射没问题，强度嘛，我这80年后的眼光看来，也就能挡挡你膨胀的身体了。”
　　对他的感慨加调侃我只回以一个自己都说不出意味的笑，平静地问：“这里，离地球有多远？”
　　“嗯……可能几万，也可能几十万或者几百万光年吧……还没确定。”
　　“那你们……”短短八十年，飞船已经可以超光速飞行了吗？实现不了吧。还是他们像我从前看过的科幻片一样，在低温下沉睡了几万年！那我相对来说岂不也度过了那么久！
　　“哎哎，师母，你可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们也是通过虫洞过来的！”
　　“啊？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还……回得去吗？”虫洞能维持多久？他们、那些领导都疯了吗！
　　“放心，够稳定，从在那片卷曲时空里观测到的能量密度还有对虫洞的远距离探测来看，维持个百八十年不是问题！”
　　“那，时间呢？我们回去，会不会还是你们出发时的时间！”我用大笑脸方才给我的推断举一反三，期待着肯定的答复。
　　他们出发前，他肯定还好。
　　然而大笑脸看白痴一般的表情吓到了我：“你以为每个虫洞都跟您老人家亲历过的那个一样啊。”我瞥了他一眼，没唬住他，“从这边入口回去的我们又不是过来那时的我们了，这边时间变了那边还能静止不成？要是两边时间变动不一样，这虫洞还能稳定吗？啧！你都多活八十年了还嫌不够啊？”
　　“我……我原本，研究的是粒子物理……”同一个大学科，怎么会捋不清，关心则乱罢了。

　　“其实这次任务是老师顶了很大压力才通过的，要是身体允许，他也是要上来的。”沉默仅维持了一瞬，大笑脸就没事人一样找到了新的话题，“这个项目反对的声音很多，毕竟要通过的是一个人类无法掌控的宇宙产物，内部情况不了解，出口位置不确定，任务环境不清楚……反正就是很多很多的不确定因素。但老师坚持要进行这次任务，从来没有过的坚定。最后他怎么和政府部门沟通的我们不知道，但跟了他这么久我们都明白，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毕竟……这很可能是他和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他有些忐忑地向我望过来。
　　我不做声，恍若未闻，抱着膝盖看外面的星河。

　　良久后，久到大笑脸欲言又止无数次，准备放弃再次打破沉默时，才终于开口：“他，还好吗？”
　　“老师一直在等你。”
　　“他该有一百多岁了吧。”
　　“嗯，你们大概只剩下柏拉图式的爱情了。”
　　我第无数次瞥向他。
　　“或者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啊，你看，从外表看，咱们的年龄还是相仿的。老师也说过，我和他年轻时很像！”
　　“你已经叫过我奶奶了。”这次我连眼睛都懒得动，知道他是在逗我开心，便配合地搭着话。
　　…… ……
　　“为什么他们两个在里面做研究，你却在这儿和我闲聊？”
　　“他们做的研究全是我辛苦采集回来的样本好吗！”

　　两个星期后，我们穿过虫洞，朝地球飞去……
　　透过舷窗看到那颗蔚蓝星球的时候，我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哽咽了……

　　“老师，我把师母带来了。”大笑脸把我引进那个设备齐全的病房时，我竟有了些胆怯。
　　“你回来了。”病床上的他已经看到了我，微笑着朝我伸出手。
　　“你做到了，说到底，我是被你救回来的。”我走到床边坐下，贪婪地看着他，从满头白发和满脸皱纹中努力辨认记忆中的样子。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好看。”
　　“你也是。”

　　一个月后，我捧着杯清水坐在落地窗边，看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下，就像一个月来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一样。
　　地球三年前便已过完了她新的百岁生日，我用了30天，在他的指引下慢慢适应了这越发繁华也更添疮痍的地球。
　　他说地球上的水污染太严重，这种从外星以固体形式运来的水才是最好的。液体形式在口感上虽不差多少，但运输过程中受到的污染却多了太多，所以即使固体运输体积大成本高价格贵，他也一定非它不可。这挑剔和执着的性格这么多年倒是一点都没变。

　　那一个月大概是我们认识以来过得最清闲的了，吃饭聊天看天边日升日落，聊天吃饭看彼此眼含深情……

　　还好只是八十年……

　　什么天荒地老海誓山盟，在我眼中远没有一日一日相伴到白头来得动人。他用八十年在天上地下寻寻觅觅，等我回来；剩下八十年，换我，遥望日升日落，将他一点一点刻入灵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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