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西

　　四十一
　　朱芭黎他们一行人越往西走，越觉得热气蒸人。路过一红瓦红墙红门的庄院，红门里走出了一位肤色略黑的老者。

　　朱芭黎打量着那老者。沙和尚立马上前，问：“公公，这里的秋天为何如此炎热？”他说着一手大气地擦了擦脸上的薄汗。

　　那老者看他们一行如此装备，猜测是游行的人，道：“这里无春无秋，四季皆热。离此地不远有座八百里火焰山，是去往西方的必由之路，四周寸草不生。若过得山，就是铜脑盖、铁身躯，也要化成汁哩。”

　　朱芭黎看向自己背上的金黄猴子，一脸笑容。火焰山！金黄猴子歪了歪头，哼唧了一声。

　　朱芭黎开口就来：“芭蕉洞在哪？”

　　老者似乎愣了一下，“你怎知芭蕉洞？”

　　朱芭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21世纪的男女老少都知道！“芭蕉洞里住着个铁扇公主，她是红孩儿的妈……娘，她有芭蕉扇，芭蕉扇可以……”他感觉一行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顿了顿，剧透不太好，抢老爷爷的风头更不可取，“我猜的，你继续。”

　　老者：“……”

　　金黄猴子眼神不明地看着朱芭黎，沙和尚眯了眯眼。

　　老者继续说道：“距离此地一千四百五六十里，西南方有座翠云山，芭蕉洞就在此山，洞中有位铁扇仙，又名罗刹女，乃牛魔王之妻也。铁扇仙有柄芭蕉扇，一扇熄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借得此扇，扇得三扇，方可过山。”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果真热得感觉人都要蒸发了。朱芭黎抹了抹脸上下滴的汗，拉了拉背上的金黄猴子，“师兄，热死了，快下来！”

　　沙和尚同样也是汗流浃背，挑着的担都想扔掉。白龙马踏踏马蹄，嘶叫了几声。

　　“二师兄，火焰山！”

　　金黄猴子不情不愿地跳下地，却不知这地的滚烫，一碰地就又跳上了朱芭黎的背。

　　朱芭黎：“……”

　　朱芭黎瞧了瞧那山——是座短小褶皱的低丘，山体呈赤褐色，由红色砂岩构成。红日当空，砂岩灼灼闪光，炽热的气流翻滚上升，就像烈焰熊熊，火舌撩天。童山秃岭，寸草不生，飞鸟匿踪。嗯，确实是火焰山！火焰山！

　　朱芭黎一脸的兴奋，侧头看了看猴头靠在自己肩上的金黄猴子。金黄猴子哼唧了一声，用一只毛手抹掉了朱芭黎脸上正在下滴的汗水。

　　沙和尚无视朱芭黎和金黄猴子的［亲密动作及对视］，看向了在他俩旁边的白龙马，此时白龙马却是双眼放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朱芭黎和金黄猴子。

　　沙和尚：“……”

　　“你们可算是来了，等得我都要烧起来了！”迎面走来一红衣人，看他俊俊俏的笑意面容、飞飞扬的乌发及一席飘飘起的红衣，只觉得仙气十足……如果忽略那两只手上拿着两节竹筒杯的话。

　　朱芭黎看向红衣人，盯着那两杯水，“月青！”

　　月青点点头，又看向金黄猴子，用眼神打了个招呼。手上的一杯水递给朱芭黎，一杯给沙和尚。

　　沙和尚迟疑了一会，才接过。似面熟又似面生。

　　朱芭黎喝了一半水，然后把竹筒递到金黄猴子的嘴前，金黄猴子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完了。

　　沙和尚看朱芭黎喝了水，才下口喝完那水。朱芭黎知沙和尚的谨慎，拍了拍沙和尚的一肩，看向月青，“你不认识？他是月青，月老的第一百八十八代传人。”同为天庭一员竟会不认识？

　　沙和尚点点头，原来是月老府里的。卷帘大将天天跟着玉帝，庭上走动的就那白须长长的月老，哪还见过其他的什么月老弟子。

　　朱芭黎正要介绍沙和尚时，月青已开口，“我知道他，卷帘大将嘛！天庭有情人我都知。想那老头整天在我耳朵边念叨要熟记红线人及姻缘结，就头疼，不熟都不行。”

　　红线人！姻缘结！沙和尚看向月青，启唇又闭，欲言又止。

　　月青看出沙和尚所想，“想问姻缘？那你就别想了，天机不可泄露。”其实，天机不可泄露什么的是其次，关键是此时的红线已被打乱，甚至有些人的红线缠缠绕绕了好几个人，成一团麻花……这怎么说！真是……蛋疼的五百年前！

　　沙和尚沉默了。

　　“对了，小猪，之前我把孙空的情况告诉太上老君了，太上老君用了半个时辰在丹房找了颗复身丸，并冥思苦想了一套复原大法，借你师兄一用。”

　　半个时辰！？可我走了将近一个月了啊！没等朱芭黎开口，金黄猴子已经从他背上下地，没发出声，也不怕那火热地灼了，跳到月青旁边。

　　朱芭黎看着月青和金黄猴子走向火焰山的背影，直到那两背影，泛起红光一瞬间消失。他突然觉得有股莫名其妙的滋味，久占不去。

　　朱芭黎眼睑微动，“沙师弟，我去借扇。”便飞身而起，却是往芭蕉洞的相反方向。

　　沙和尚大喊：“二师兄，芭蕉洞在另一边！”

　　朱芭黎没回话，已然飞远。

　　灵吉菩萨是《西游记》中八菩萨之一，住在小须弥山。朱芭黎是要寻得灵吉菩萨，求得定风丹，省了一借扇被风吹走的麻烦。最好，能直接借到。要尽快找到师傅……朱芭黎想到这，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不好的预感，并且越来越强烈……他看到小须弥山，深吸口气，暂时抛开不妙感，入此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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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芭蕉洞口两扇门紧闭，洞外风光秀丽——【山以石为骨，石作土之精。烟霞含宿润，苔藓助新青。嵯峨势耸欺蓬岛，幽静花香若海瀛。几树乔松栖野鹤，数株衰柳语山莺。诚然是千年古迹，万载仙踪。碧梧鸣彩凤，活水隐苍龙。曲径荜萝垂挂，石梯藤葛攀笼。猿啸翠岩忻月上，鸟啼高树喜晴空。两林竹荫凉如雨，一径花浓没绣绒。时见白云来远岫，略无定体漫随风。】

　　朱芭黎站定，大喊：“铁扇公主！铁扇公主！”

　　［呀］的一声洞门开了，走出来一女童。朱芭黎：“小妹妹，可以去叫铁扇公主出来吗？”

　　那女童打量着朱芭黎，“你是谁？哪来的？”

　　朱芭黎：“我是西行者，要过此山，特来借扇。”

　　女童又瞥了眼朱芭黎，进门通报去了。

　　洞门再开，出来一身穿纳锦云袍，腰间双束虎筋绦，微露绣裙偏绡的貌美女人，她空着手，发出极有气势之音，“来者何人？”

　　朱芭黎笑笑，思考着叫什么呢，叫妹子美女太轻浮了，叫阿姨似乎不太妥当，叫姐姐太不符合年龄了，那随师兄叫嫂嫂吗？还是叫嫂子吧！“嫂子，我来借扇。”

　　铁扇公主嗤笑一声，“小子你叫谁呢？我可不记得我老公有这么一舞象兄弟。”

　　朱芭黎双眼忽闪，“我哥哥与牛魔王是拜把子兄弟。”

　　铁扇公主：“你哥哥何人？”

　　朱芭黎会说出来就有鬼了，他含含糊糊道：“我哥哥与我一样。”他说完瞥了瞥铁扇公主，语气放尊敬了点，“一年前陛下派僧西行，我与哥哥随从，路过此地，却感那山热火朝天，不敢前行，听闻嫂子此处有能灭火气的芭蕉扇，特来求借。”

　　铁扇公主略带轻蔑口气，“你怎知芭蕉扇能灭火气？坊间传闻真真假假。”

　　灵吉菩萨说，芭蕉扇本是昆仑山后，自混沌开辟以来，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阳之精叶，故能灭火气。

　　朱芭黎又搬出［我哥哥］来了，“我哥哥曾遇仙人，道芭蕉扇是灵宝，能灭火气。嫂子，你就发发善心，只扇三扇便还给你。”

　　一女童正好从外而来，慌慌张张地跑向铁扇公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铁扇公主面色一变，她向朱芭黎走了几步，手上变出一剑，大哼道：“受我一剑！”

　　朱芭黎反应，闪电往旁边一躲。几乎同时，空中飞来一黑衣人，持棒挡了那剑，白光刺目，发出震耳［铛］响。

　　铁扇公主受不得那冲击，退了几步，险些倒地。她的表情变得凶狠无比。

　　朱芭黎看向那黑衣人，好了，我哥哥来了。

　　孙悟空手持金箍棒挥向铁扇公主。铁扇公主用剑挡开，愤怒语气，“你是何人？”

　　朱芭黎未及思索，立马开口：“哥哥！你来了！别动粗！借扇呢！”边说边走向孙悟空，手盖在了他握金箍棒的手背上。

　　哥哥？孙悟空看了朱芭黎一眼，收了金箍棒。

　　朱芭黎轻吸口气，拿开了手，师兄也算哥哥吧，而且，说的本来就是他。

　　铁扇公主警惕地看着孙悟空，重点放在了他手上拿着的金箍棒，猛然想起，大变其色，“你是那孙悟空！”

　　孙悟空淡淡而语：“是。”

　　铁扇公主面露凶色，那剑向上一挥，发出剑光，她猛地向前，剑狠刺向孙悟空。

　　孙悟空金箍棒一挡，随即退开一步。

　　朱芭黎：“嫂子，我们只是来借扇的，并无恶意。”

　　铁扇公主笑得瘆人，“我的红孩儿就是被你们坑陷的！”

　　朱芭黎向铁扇公主走了几步，他没说红孩儿如今在菩萨处做善财童子，实受了菩萨正果，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之类的辩解话，他也觉得确实有点坑人。

　　“嫂子，若不是红孩儿抓了我师傅，我们无令郎的火攻了得，只得请菩萨来了。你我考虑有异，你是母亲，而我是唐僧的徒弟。”

　　铁扇公主哪里肯听，丢了剑，“废话连篇！”她从嘴里吐出一小扇，到手里一瞬间变大。

　　不好！朱芭黎手心里握着那颗定风丹，微侧抬头看向孙悟空的嘴唇。铁扇公主手抓扇柄，向上扬。

　　几乎同时，朱芭黎把那颗定风丹一把塞进孙悟空的嘴里。铁扇公主手里的芭蕉扇幌了幌，一扇阴风而至。

　　朱芭黎飞起的瞬间，孙悟空一手拉住他的手，一手往前伸抱住了朱芭黎的腰，背对着风，把他护于身前。朱芭黎立马两手紧紧圈着孙悟空。

　　风吹起他们的发丝，凛冽不减。突然朱芭黎的下巴被抬起，唇上微凉柔软……他双目睁大，感觉有一物在往自己嘴里送。朱芭黎双目微合，抿紧嘴，却抵不住，整个人似要溺醉过去般，牙关轻启……那定风丹就入了他嘴里……

　　唇分，朱芭黎脸色泛红，头靠在孙悟空的肩上，依旧紧紧地抱着他。孙悟空在他耳朵旁轻声说：“吞下去。”

　　风渐渐变小，铁扇公主看着孙悟空背对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巍然不动。她又挥起扇子，欲再扇几下。

　　孙悟空放开朱芭黎，朱芭黎也许是没有反应过来，依旧紧紧抱着。孙悟空一个反手，金箍棒冲向那芭蕉扇，铁扇公主一个激灵，收了芭蕉扇，快步进了芭蕉洞，关紧了门。

　　孙悟空感觉腰上的力度，嘴角扬起，“呆子，她走了。”

　　朱芭黎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马放开了手，还退了一步，脸红不减，耳尖更甚。“我，我，我……”

　　孙悟空笑，伸出一手牵住朱芭黎的手，往原来的方向走，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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