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妙]夕阳不落

　　第九章Gluttony

　　……这已经是第几天了？
　　卡妙伏在沙地上，用已经干枯蜕皮的手一把把扒着滚烫的沙子，右臂已经深深的探入沙底，但凝聚魔力呼唤水元素的指尖仍然干燥无比。
　　没有在沙漠中生存的经验，他只是凭着直觉在寻找潮湿的沙子，虽然三次里面才能勉强成功一次，也已经算是好运气，能够让他提取出少量的水滋润一下干渴不堪的身体，不至于得到与周围那些枯骨一样的下场。
　　白天，强烈的阳光暴晒着皮肤，带来燃烧般的痛，高温从脚底开始蔓延至头顶，蒸腾出身体中每一丝残存的水份，连微风都没有的残酷灼热却让卡妙由衷感谢——任何规模的沙尘都有可能淹没一个在漫漫沙漠中独行的旅人。
　　夜晚，气温骤降至零下四十几度，却完全没有足够的水汽结冰，干冷冻结的只能是人体内的血液而已，若不是他有着冰属性加持可以耐得严寒，恐怕早就葬身于沙漠冰冷凄厉的月光之下了。
　　但也正是他的冰属性，在第二天的白昼，带给他加倍的痛苦。
　　全身的皮肤仿佛都要干裂开来，裸露在外的双手和脸部又热又痒，至于脆弱的耳朵则早已经化脓。
　　而干渴，高温，严寒，灼痛，这些甚至不是最致命的。
　　没有希望，也没有方向。
　　触目皆是发白狂沙，漫天望不到尽头。
　　不知道能走向哪里，不知道要走多远，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这样没有期盼的机械的行走全凭求生的本能，而若是精神力不够强大的人轻易便会疯狂绝望。
　　就算是卡妙，又能支持多久？

　　傍晚很快到来，卡妙来到一处沙丘的背光处。
　　为了长时间的行走，适当的休息是必须的，何况沙漠中光是存在本身就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白天睡着的话会被阳光烤熟，夜晚如果静止不动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所以傍晚是唯一能休息的时间。可是全身肌肉酸痛关节僵硬，精神极度疲惫到连睡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思绪便自动飘远，回到那个冰冷的雨夜：令人颤抖的强大妖魔出现，无力的他需要米罗用生命去保护，而只能屈辱的逃跑。
　　米罗那时的表情，坚定又傲慢的姿态，仍然闪在记忆里，无比生动，令卡妙感到对他和自己双重的厌恶。
　　只能苦笑，竟然没有别的事和人可想。
　　母亲和继父有自己的儿子和崭新的生活，他作为过去错误的遗留品，虽然没有经历过虐待，却也没怎么被疼爱。——可有可无，他对那个家似乎就是这样，反之亦然。
　　他一度以为米罗是“属于他的”。从相遇的那天起，不能否认小小的心里就存在着身为“拯救者”的优越感和被当作“独一无二”的主人的自豪。虽然这种心情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两人的感情逐渐深厚，被深深掩埋在心底，却从未彻底消失过。
　　来到超能力学院并非什么重大的抉择，而只是淡漠的随遇而安，可在之后才发现这是另一个世界——这里不是他的世界，而是米罗一个人的世界。
　　而发现这一点的自己，不甘心到出乎预料的程度。
　　那些曾经的无所谓，难道只是逃避的借口。
　　我其实是一个……软弱的人……吗？
　　微微挑唇，卡妙露出一个微笑，使得他枯瘦憔悴的脸看起来更显飘渺虚幻。
　　“在幻境中，对自己的置疑是危险的，精神不够坚定的话很容易被卷走。”这些撒加反复叮咛过的话一直被铭记在心。
　　“不要紧的，我并没有犹豫啊……”
　　如果不想再这样下去的话，只要变强就好了，不就是因为这个简单的目的才来到这里的么。
　　卡妙站起身，准备继续向前走的时候突然发现，远处竟然有着火光。
　　在沙漠死寂的夜中的火光，明艳妖娆燃烧的样子，真是漂亮的让人想要流泪。

　　“年轻人，你竟然孤身一个人在沙漠里行走……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啊！”
　　旅行商队的队长是个身材魁伟的中年人，因为装备很富足，又难得见到如此坚强又奇怪的人，所以他不介意多接纳一个人。
　　“如果是幻觉或者海市蜃楼的话，就会迷失方向。但是如果放弃这个机会……我也无法在沙漠中坚持太久。幸好你们是真实‘存在’的。”卡妙坐在火堆旁，裹着羊皮毯子，用沙哑的声音解释自己是一名施法失败被错误传送的法师，以破除对方的疑心。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幻化出来的影像，但是幻境的世界，真亦假，假亦真。幻觉既能剥夺他的意志和生命，也能赋予他生存的力量和必要的物质……比如，水。
　　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而且最可怕的是，经历了希望幻灭的那一刻，还有多少人能够有爬起来的力气呢？”中年人开朗的笑着，将身边的一大袋水抛给卡妙，“尽情的畅饮吧！我们还带了很多呢。”
　　“尽情……畅饮么？”
　　卡妙笑了笑，轻轻将一点水拍在脸上，又抹了抹已经干裂的嘴唇，接着又抿了一小口，滋润了一下喉咙。
　　“多喝点吧！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很多呢。”
　　“谢谢……虽然真的很渴，不过暂时这样就可以了。”
　　“真是有节制力的年轻人啊……你一定是个很强的法师吧。”
　　中年人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同一时间，卡妙突然觉得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很难形容的玄妙感觉从血液奔流中涌出。
　　魔力突然……？
　　还未来得及细想，中年人紧接着对他说：“那么就把快速穿越沙漠的办法告诉你吧。”

　　“米罗！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艾奥里亚像个大孩子一样，刚见到米罗就冲上去一把抱住，也不管用力过猛箍得对方骨头吱嘎作响。
　　“……嗯……抱歉。”米罗恍惚的答道，抬手拍了拍艾奥里亚的背，抬眼看去，穆和沙加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示，却也站在小艾身后，阿鲁迪巴更是流露出明显的担心的神色。“让大家担心了。”
　　“不说一声就不来上课！第一天还以为你们逃课去玩了，第二天第三天竟然也这样，去宿舍找你们又看不到人！你个混小子！”他放开米罗，却亲昵的敲了敲他的肩膀，艾奥里亚嘴里不停，“穆用念动力叫你们也没人理，沙加的招数又都是这咒那咒的关键时刻一个也用不上！快老实交代！你们躲哪儿去了！”
　　米罗虽然在被敲打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马上对他笑道：“看不出来竟然全体总动员找我们啊，这么有面子。”
　　“靠，臭美死你！我是不想你们偷偷跑去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好！谁管你们死活。”
　　虽然这么说，但米罗知道，穆和阿鲁也就罢了，对同桌和同学的关心还是有的，沙加那个家伙看起来恐怕人倒在他前面还嫌挡路，要不是小艾逼着，才不会跟来找人。
　　一丝温暖的感觉从心底漾起，米罗突然出拳轻轻的也磕了一下小艾的肩膀。
　　“少瞎操心，少不了你的。”
　　“……米罗……卡妙呢？”
　　穆突然开口问，这时小艾才发现失踪的两大主角之一竟然不在现场，想问米罗却被他的脸色吓住。
　　“喂，没事吧你？”
　　“没。”定了定神，米罗只道，“他……撒加说他马上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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