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黄泉

作者:陆左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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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长假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都待在家里。

      这天午后,钟老师在书房伏案批改作文,钟贞依言把假期作业给钟竹生过目。头回,钟竹生挑不出刺来,也就由着她去放松了。

      她全身而退,步伐轻快地来到自己房间对门,敲三下。

      钟老师听到了,喊话:“贞贞,别打扰萧珩。”

      门开了,他站在她面前,眉目深邃。

      她向他夸张地眨眼睛,回说:“我知道,我就给他送杯水。”

      他嘴角一勾,笑意很浅。

      钟老师皱眉:“你别捣乱啊,萧珩要专心准备竞赛的……”

      声音断隔在门外。

      钟贞往他身后瞥一眼,台灯亮着,他果然在看书。

      萧珩房间常年背阴,除开窗通风,双层窗帘一直是拉上的,房间墙壁在不同时段呈现出明暗不一来。

      下午四点四十三,近傍晚。

      窗外的自然光微弱下来,随窗帘的质地与褶皱投至墙壁上,影影绰绰。

      他低头看她,脸庞上光线暗淡,五官浅浅地一笔勾勒,胜却人间无数。

      她目光停在他淡色的唇间。

      那晚后,隔了一整天,他们之间没单独相处过。

      早起洗漱时,卫生间磨砂门半关着,她注意门外两大人的动静,踮脚吻了下他下巴,吻罢就走。

      在他眼里,她毫不留情、连回头一眼都不给。

      长久以来养成的规律和习惯,让他白日里保持高度的清醒理智,而夜间对他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安全的,即便失控也不易被人察觉。

      钟贞令他愈发讨厌白天、喜爱黑夜了。

      现在她就在他面前,触手可及,纵然白昼明亮,他仍感到一种不可控制。萧珩厌恶这种状态,假如这是由她所给予的,强烈反感的情绪便消失殆尽。

      他没想过这种矛盾的产生。

      或许过去他活得太理智,步步冷静到极致。

      但正如钟贞说的,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看着她,说:“我的水呢?”

      钟贞没料到这情况,有些惊诧地望着他。

      萧珩垂眼,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瓣,记忆瞬间苏醒,让他愿意付出代价。

      杀死自己,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

      错过了她一次,便不是轻易能补上的。

      他语气平静:“我的水,被你藏起来了。”

      她不由睁大眼睛,眼梢处那微微的朝下更明显了,瞳仁乌亮,衬得非常无辜。

      钟贞正想说点什么以示清白,他蓦然俯身吻下来。

      显然地,他说的水,和她想的不是一种。

      背后的门突然一阵声响,她下意识推开萧珩,他根本没吻够,这个吻也根本不能算是吻,只是碰上了,他想要的根本没有得到——

      “贞贞,我做了一个蛋糕,你要不要来尝尝?”

      是秦淑原,她的声音低柔可亲。

      钟贞瞥几眼萧珩,应了声。

      “贞贞,别在房间里打扰哥哥,赶紧出来尝尝妈妈的手艺。”

      这回说话的是钟竹生。

      钟贞扛不住了,两人就站在门口还没有走的意向,她飞快地和他道别,手已经放在门把上,他忽地扣住她手腕。

      她低声说了些话。

      萧珩完全没在听,他目光一直在她一张一合的唇间。

      她突然倾身吻了他脸颊,他迷惑于这一瞬间,轻易地相信她了。

      松手,她转身离开。

      一室清冷,他又轻而易举地回到白天的萧珩。

      只要钟贞不在,他就是萧珩。钟贞在,他什么都不是。

      这回她走了,他并不好受。

      有些吻,是越吻越渴的。

      他沉迷于在她身上这样的失控与放纵。

      …

      厨房间,钟贞心不在焉地听着秦淑原同她说蛋糕的制作方法。

      秦淑原放下手头工具,开口:“贞贞。”

      她眼神放空:“嗯……”

      “我们前天回来的时候,你和萧珩都睡了?”

      她倏地回神,迅速想了下:“嗯,是啊。”

      “我那天晚上看到阳台有啤酒和下酒菜,还有一些空掉的……”她转而瞧了客厅看报的钟竹生,轻声说,“是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并无恶意,倒像单纯的询问。

      钟贞松口气,还是小心回:“是我那天叫的外卖,让哥哥陪我一起吃……”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保证:“没有下次。”

      “还好……”秦淑原叹气,“那天是我看到的,要是你爸见到了……”

      钟贞看她:“阿姨能不告诉我爸吗?”

      秦淑原微微笑,“我不会说的,”她顿了下,“不过……”

      “那天晚上你爸敲门的时候,没把你吵醒吧?”

      她心下一紧。

      “我爸?”

      “那天我们中午回来,你爸有朋友请吃饭,喝了点酒,晚上回来可能手脚不知轻重……”

      钟贞心下奇怪:“没……”

      她放心地笑了笑:“那就好。”

      出了厨房,钟贞走到客厅坐在钟老师身旁。

      钟竹生抬上眼镜,略满意地看了眼,说:“你这次作业完成得还不错,那些数学题都写上了。”

      钟贞坐那想了会儿,皱眉扭头问他:“爸,我记得你不太能喝酒的吧?”

      钟竹生一听,应了声。

      她顿时觉得事情更奇怪了。

      好像知道什么,好像又什么都不知道。

      ……

      新一周伊始,早上大课间,高一四班班长从隔壁班搬来一箱帽子。

      她站在白板下的高阶上,放声高喊:“这一周轮到我们班值周,大家快到前面来领小红帽。”

      一时群情沸腾,这算是枯燥的高中生涯里唯二有趣、兴奋的事情。

      小红帽在弇高是一种特权。

      除了平常学生会的成员拥有外,值周班内的学生人手一顶。弇高值周仅在高一高二间轮流,通常班干负责划分班内同学负责的事情。

      纸箱很快空下来,同学们兴致勃勃地试戴帽子、彼此间热烈讨论。

      班长叹口气,拍拍讲台,“我先说下,有这么几个事可以做的,要分组进行。”

      她看看桌上资料,比手势说:“一、检查卫生,分教学楼区(班级区)卫生和校园卫生角卫生;二、检查眼保健操,仅教学楼区;三、检查宿舍楼卫生——这个需要住宿生配合宿管阿姨每天早上检查;四、检查食堂收盘情况;五、配合学生会成员检查每天教学楼区午休情况。”

      “就这些,”班长望眼墙上的钟,“和你们说下,具体安排已经由我和班干进行完毕了,这是安排表……”

      话还没说完,后排高个男生起哄上去一把夺过安排表,被身旁女生一巴掌拍背上,两人迅速开始在班级前门后门过道中追跑,一阵热闹。

      这会,钟贞则在座位上忧心忡忡着,她一手托腮,在食指在桌面上画圈圈。

      又是白天了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白天迅速变成黑夜?

      白天,萧珩不像黑夜中那般触手可及,天一亮,他就是昼间的月亮,遥远得像一个淡白的梦存在着。

      她妄图水中捞月,他却连点幻象都不施舍给这凡间。

      他是天上的,不留念凡间俗情。

      她要抓住的,是他一刹那间堕落的念头。

      正怀少女心事烦乱着,突然间,一张纸飘到她桌上,她兴致缺缺扫了眼。
      安排表上,钟贞负责本栋教学楼的眼保健操,同负责的还有另一位不相熟的女生。

      午饭时,同学对她说,那位女生私下说过自己喜欢萧珩。

      下午第二节课眼保健操时,钟贞和她来到检查的楼层。

      她把一张检查表递给她,说:“尽量一个楼层要扣两到三个班级,不能空着,肯定有人做得不认真或闭眼不在做的。”

      钟贞扫眼她的表。

      这位同学姓口天吴,吴同学。

      吴同学肤色白皙,一双剪瞳水盈盈,看上去像个好欺负的主,做事倒不马虎,条理清晰分明。

      天桥上,她不由分说地一指,安排钟贞,口吻听起来公平公正:“我查一、二楼,你三、四楼,以后都这样。”

      以后都这样,这话就像政治中的判断题,没有什么是绝对的,绝对的语气的话绝对判断为B,即错误。

      钟贞抓她最后一句:“为什么以后都这样?”

      吴同学煞有其事,面不改色说:“我今天刚生理期,不好意思。”

      钟贞不遑多让:“我最近脚断过,也不太舒服。”

      吴同学这才转头看她,脸色不佳,“你是不是有病?”

      说完,女孩头也不回走了。

      没有硝烟的交涉结束。

      她没心思地走马观花匆匆查完三四层,眼保健操才做到第二节——挤按睛明穴。

      钟贞下楼,从天桥晃了圈,回班级。

      正逢少年从楼梯拐角口上来,也要走过天桥。

      这就是缘分。吴同学都是浮云。

      彼此打个照面。

      他站定在不远处,这个动作仿佛只为了看她,之后微微显出笑意,冷冷的,如同山间清雾。她一头栽入,不知所踪。

      满校寂静,她耳边尽是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和眼保健操的旋律。

      钟贞收收好情绪,走上前,状似无意。

      萧珩目光一直追。

      他没动,就只为了等她跨出的这一步。为了这一步,他可以一直等。

      到他身侧,她稍向□□身,靠近他一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钟贞光明正大地威胁:“同学,你哪个班的?不做眼保健操要扣分的。”

      萧珩侧头注视她,神情认真:“接受贿赂吗?”

      她倒是想了下,抬头:“也……可以。”

      他问她:“想要哪种贿赂?”

      这还有分哦?她瞥他一眼,萧珩神情如常。

      钟贞想,贿赂么应该分身体和心。

      她是个诚恳的人。

      白天,她要他身体。晚上,她要他心。

      这不就全得了吗。

      但她不好告诉他,这说了敲诈他不就只有一种方式了吗,不能局限于一种。

      她也是个贪心自私的人。

      钟贞折起手里的检查单,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哪种贿赂,看我心情,年级第一同学有觉悟吗?”

      萧珩勾唇:“愿洗耳恭听。”

      她扬起下巴:“跟我走吧。”

      她向前快步走去,高高在上的好学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一楼楼梯间。

      钟贞将他抵在墙上,踮脚,勾住他脖子:“年级第一同学,低个头呗。”

      他敛眸,低头。

      她的脚腕得到放松,钟贞满意地说:“你记得,以后都是这个高度。”

      他应了声,抱住她,手指轻轻刮她耳后皮肤,有一下没一下,漫不经心地。

      学校不是和她共处的好地方。

      他保持冷静,后化为虚有。他冷眼旁观,后清醒沉沦。

      她是他所贪刀刃之蜜。他第一口浅尝辄止,第二口万死不辞。

      她忽地扯开一点他衣领,吻下,重重吮咬。他抚上她发顶,伺机而动。

      她突然转为舔吻。

      萧珩大脑空白了几秒。

      也就是这几秒,她放开他:“年级第一同学,该上课了。”

      …

      当天,年级第一衣领旁若隐若现的吻痕传遍高一。

      校内失恋者无数。

      此战,钟贞胜得不费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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