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眼睛说再见

　　“你疯了么？过马路都不看路的？！”得知了刚才莫嘉颜差点遭遇车祸的事情，夏凌风一反常态，眉毛紧皱，语气有些严厉。
　　莫嘉颜一副做错事的小孩子，低头不说话。
　　旁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声音传到莫嘉颜耳朵里。“老三平时可是不发火的，你见他对谁那么上心过？”
　　“就是，啧啧，小七你可真有本事……”
　　莫嘉颜头更低了些，这些人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么……人家毕竟也受伤了好不好？
　　夏凌风看了看莫嘉颜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些，弯下身子看了看莫嘉颜刚才因为躲避而扭伤的脚踝，“还痛么？”
　　“不痛……”莫嘉颜勉强笑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个在汽车冲来的那一刹那拉了自己一把的女生，回头，把一个站在人群之外的女生招呼了过来，“幸亏是她拉了我一把，不然你们就要在救护车上看到我了。”
　　就是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身后有个人拉住莫嘉颜把她向后拉。不过在躲过汽车的同时也十分悲惨的扭到了脚踝。所以，莫嘉颜只好又拜托那个女生把自己扶到了C大的校园里。
　　在一旁扶着莫嘉颜的莫言希听了这话拍了拍她的脑袋，“别胡说八道。”看向来人，上身一下子僵硬，笑容停在了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叶旋……”莫言希的口中颇有些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那个叫叶旋的女生迎上莫言希的目光，微笑，“莫言希，好久不见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这是莫嘉颜在回到家后反复回想刚才的情景得出的结论。
　　靠在床上，莫嘉颜庆幸自己的脚伤赶上了五一前的某个莫名其妙的休假，不然天天要爬五楼的教室绝对会死人的。悠哉游哉得啃完了一个苹果，就听见钥匙插入转动，接着大门打开的声音。
　　莫言希回来了？！莫嘉颜心想自己的好奇心可以满足了，立刻兴奋的跳起来，完全忽视了自己的脚踝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又大呼小叫的跌回了床上。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
　　“你都这样了还乱动，你折腾瘫痪你不罢休么？”莫言希靠在门边，跟探出头的老妈做了一个“什么事也没有”的眼神。
　　“哪有那么严重。”莫嘉颜吐了吐舌头。心里暗喜，嘿，不请自来。指了指沙发，“坐下。”态度自然明了。
　　“干嘛？汇报思想？”莫言希颇为好笑得看着莫嘉颜的表情。不错，有老爸的风格。也许是累了，就没有反驳，依言靠在了沙发上。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的，对吧？”莫嘉颜看着莫言希，眨了眨眼睛。
　　“你让我喘口气，行不？”莫言希讨价还价，闭上眼睛，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有些筋疲力尽，此时十分想扑到那个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床上。
　　“不行。”莫嘉颜抬了抬下巴，一副“你给我坦白从宽”的样子。
　　深知莫嘉颜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脾气，莫言希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但是还是要挣扎一下子，以显示自己的人格，“颜颜……”
　　莫嘉颜立刻把桌边的水递到莫言希的眼前。没办法，兄妹，就是有默契。
　　喝了一口水，莫言希理了理思路，回忆像潮汐一样蜂拥而来。曾经以为忘记的，原来还在自己心里的某一个部分好好存在着。

　　那是刚进初中的时候。
　　莫言希和叶旋分在一个班，又坐的是对角的位置——这是一个真的很暧昧的位置。靠后的莫言希不用斜视都可以看见叶旋的侧脸。
　　叶旋是个人见人爱的女生。有阳光的笑容，精致的容貌，开朗的性格，没有谁不喜欢她。班里的爱慕者自然也不在少数。
　　莫言希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算不算“喜欢”，但真的，每次看见她，会心动。
　　习惯了每天早早来到学校，只是为了可以看见她进教室的样子。然而每次当叶旋走进教室，看见莫言希的目光礼貌性微笑的时候，莫言希又会掩饰性的低下头翻书，但是指尖的颤抖完全泄露了内心的秘密。
　　“这么早？”这是每次叶旋到教室看见莫言希的第一句话，“我以为我会比你早到。”
　　“我习惯早点到校。”其实改变作息的原因只是想可以早点看到她。
　　习惯了每天上课的时候偶尔走神，看她专著听课的背影。笔直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梳个简单的马尾，看起来精神清爽。叶旋的骨架很小，看起来有些娇弱可人，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可是这个样子的叶旋也有愤慨的时候。
　　“哼！我以后一定要找个XX国家的男朋友，然后再甩了他！”
　　这种话通常发生在那个XX国做了什么对不起中华民族的事情的时候，而此时的莫言希总是笑得一脸无奈。
　　习惯了每天下课和她聊天，频率不太多，但每一次都印象深刻。叶旋是个很有想法的女生，莫言希不得不承认。
　　“如果还有来生，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叶旋歪着脑袋想，“成为我喜欢的人。”
　　“为什么？”莫言希满脸疑惑。
　　“这样就可以去找一个和我一样的女生了啊。”
　　习惯了每天放学去图书馆自习一个小时，只是为了可以和她在一起多一点时间。可是莫言希又不会找一个离叶旋很近的位置，只是远远的，可以看见她就够了。所以，在图书馆有预谋的自习了N回之后，叶旋才发现莫言希的存在。
　　“你也在这自习？以前怎么都没看到你？坐得离我很远么？”这是叶旋发现莫言希第一次说的话。
　　“嗯，离得太近怕会影响。”其实莫言希并不是怕自己会影响到叶旋，而是怕叶旋会影响自己。而实际上，不管自己离她的距离有多么远，她的一举一动还是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自己。
　　习惯了每次她遇到不懂的问题，会回过身问自己。紧皱的眉毛，认真的神情，下垂的刘海遮住了额头，有时会让莫言希会有微微的愣神。然后在叶旋不经意的抬眼时恢复神智，理清思路，开始讲题。
　　习惯了每天放学走在她的身后，看她离开的身影。其实莫言希和叶旋只有一小段同路，而每次当莫言希在内心斗争要不要喊她的时候通常都过了要分别的路口。于是，莫言希就会站在那个路口，看着叶旋走远，直到完全看不见才意犹未尽的转过身回家。
　　习惯了每天会发几条短信给她，内容也是平淡无奇的琐碎。什么晚上注意身体，早点睡，天冷得时候记得加衣服，不要感冒了。莫言希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那么心细过，而且他每天都要在收到叶旋的“晚安”中才会安心入睡。
　　每天的日子就这样点点滴滴的过去，似乎叶旋已经成了莫言希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没有她会不会不习惯呢？会吧。
　　这种感觉在初中某一年的暑假里显得特别强烈。所以在莫言希频繁联系不到叶旋的时候，他突然决定要去旅游。
　　目的地是黄山，一方面是打发自己无聊的暑假生活，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方面——放假前听多了叶旋对它的赞美，莫名其妙的就产生了向往。也许此时她也在黄山呢？莫言希在汽车上的时候会有这种幻想。处在同一个地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欣赏着同样的风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从山脚下看黄山并不是想象中的高耸，但开始登山的时候莫言希才发现自己错了。一层一层的阶梯伸向远处，似乎怎么也没有尽头。最郁闷的是没走一段上坡就会出现一段下坡。这样不是会做很多无用功么？！
　　耳朵里听着歌曲，莫言希漫步前行。并不是没有期待过叶旋的出现，但是现实的莫言希还是把这种肯能性降为了1%。世界那么大，不是么？
　　登上山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晚霞照耀着远处的层山，显得格外的漂亮。第一次，莫言希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意境”。
　　心里突然想到好多，莫言希大发了一通感概之后把短信发送给叶旋。并不是期望她可以看到，按照前几天的情况看手机一直没有开，只是想找个人分享罢了。
　　意料之外，手机立刻来了回音，是叶旋的电话。
　　“喂？叶旋……”莫言希欣喜又有些迟疑的接起。
　　那边的叶旋语气透出兴奋，“莫言希你也在黄山？”
　　半晌之后莫言希才体会出对方话中“也”的含义。电话被挂断，但是片刻就出现在莫言希眼前的就是叶旋充满笑容的脸。原来世界那么小。
　　因为时间的关系，所以晚上只能在寺庙里留宿。
　　平时白天络绎不绝的院子在晚上显得十分宁静，月光细细撒在地上，有一种让人舒服的感觉。
　　莫言希和叶旋就靠在走道的柱子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种幸福的溢满感从莫言希心底流了出来。
　　Mp3上插着的耳机线此刻被分成了两个，音乐环绕在莫言希和叶旋的耳边。
　　看着手中的播放器，莫言希突然感慨，“果然是科技进步了。”
　　背后的叶旋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感想，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侧脸，“怎么说？”
　　“我们现在舒服啊，听歌有mp3，多方便。在我爸妈那个时代，还要拎个收音机。啧啧，真是很难想象那会是什么情景。”
　　低低的笑声环绕。
　　由于第二天还有看日出的打算，所以闲聊也没有进行多久。虽然莫言希很期待有一个彻夜长谈，但为了叶旋的身体着想还是在频繁看表之后下定要回去的决心。
　　起身，自然的侧过身子，伸手想要拉叶旋起来，可是等到手伸过去之后才发觉自己冲动了。他们因为坐的比较近，平时比较熟一些，但并不是代表他们非常熟到有肢体接触。
　　叶旋显然没有什么顾忌，把手放在莫言希的手心让他帮自己拉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叶旋也没有提，莫言希也就没有放开。手心传来的触感那么真实，让莫言希的心神荡漾。他当时真的以为，就可以这样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开学以后，莫言希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坐在叶旋的右后方，关注着叶旋的喜怒哀乐。一切保持着原来的关系，丝毫没有因为暑假的黄山之行而使其偏离轨道。
　　原来以为一切就可以这样顺利进行下去的。一起初中毕业，一起进同一所高中，毕业之后再考同一所大学。
　　但是一切因为一个名叫程可的男生的一句话而扰乱了原有的平静。程可是莫言希的死党，两人因为趣味相投而亲密无间。
　　那是一次大汗淋漓的篮球赛之后，两个人并排坐在操场上，漫无边际的聊天。
　　“哎，我跟你说件事。”程可突然侧过脸看着莫言希，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莫言希不自觉挺了挺背，看了看程可一脸正经的表情，忍不住调笑，“干嘛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说可乐老兄，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不过我告诉你哦，我的性别取向是很正常的……”
　　“我喜欢叶旋。”程可的话打断了莫言希的滔滔不绝。
　　莫言希的表情僵在那里，一时难以吸收程可说的话，他……
　　程可把视线投向远方，“我喜欢叶旋，我知道你也喜欢她，所以我想告诉你。”
　　莫言希立刻睁眼说瞎话，“你别乱说，我才不喜欢叶旋，我们是正常的同学关系。她很好啊，你喜欢她就去追啊，我会帮你说说好话的。”
　　这样说的结果就是第二天程可大张旗鼓地宣称要追叶旋。与此同时，莫言希也开始渐渐有意无意的疏远叶旋。
　　叶旋看到这样的情景，只是咬了咬下唇，心里有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中考前一个月，在班级里的一片八卦声中，叶旋正式成为了程可的女朋友。
　　这样的结果莫言希觉得自己只能是自食其果，自作自受吧。于是在中考填志愿书的时候，他改变的志向，没有报考原来打算上的Ｆ中——那个原来和叶旋约好一起报考的学校，而是转为了远离Ｆ中的一个中学。
　　给所有人的理由就是——离家近么，方便。
　　可是莫言希自己心里清楚，那纯粹是自欺欺人。可是，尽管这样，他也认了。

　　“后来呢？中考过后你们就没联系了？”莫嘉颜一脸期待的望着莫言希。
　　莫言希右手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声音从嘴里传来，“中考后一直到今天才见的第一面，她的消息之前多多少少听到一些。”
　　“那她现在……”又出现在老哥的生命中代表了什么？莫嘉颜看着莫言希已经开始紧皱的眉毛很自觉地把后半个问句吞进了肚子。
　　房间里沉默，莫嘉颜从来都没感觉到如此的沉默也让人觉得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颜……”，莫言希微微睁开了眼。
　　“嗯？”莫嘉颜回过神。
　　“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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