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之旅

　　一直在说话的，是高其屿。日料店里的另一个伙计应思聪注意到了，高其屿很兴奋。从进店开始就一直在跟他身边的一个女孩说话。应思聪现在确定，这个女孩是那天在店外找高其屿的那个，也是之前跟着一个常客来过的女孩。

　　应思聪皱了一下眉头，他猜不透女孩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即会跟着店里的熟客过来，现在又跟着高其屿过来。高其屿不会是被骗了吧……

　　“你等等，我给你做手握寿司。”高其屿从一脚迈进店门开始，嘴巴就没有停止过笑的意思。就一个人在做寿司时，也会对着紫菜和米饭傻笑。

　　“她是谁？”应思聪问。

　　高其屿笑着回答：“我在游乐园打工的同事。”

　　“同事。”应思聪疑惑了一下，“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有吗？”这下子到是高其屿停住了笑容，“我脸上表现出喜欢她的样子吗？”

　　“怎么，你自己没发现？”应思聪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陈楠，他到是不明白高其屿喜欢那个女孩哪点。看上去很普通不说，感觉性很阴沉的样子不怎么讨人喜欢。“你的样子，很像中学生见到自己暗恋的女生。蠢相。”

　　“我喜欢她？”高其屿不相信，“怎么可能是呢，她可是个奇怪的人。我高兴是因为她答应让我还个人情，才不是因为喜欢。”

　　“你在嘀咕什么。”

　　“没有，没什么。”高其屿把捏好的寿司放到盘中，端了出去。“陈楠，你尝尝，我做的手握寿司，我不知道你吃不吃刺生，就没有放生鱼片，鱼子酱很好，你尝尝。”他到是热情地往陈楠的碗里夹了一个寿司。

　　陈楠突然愣了一下。高其屿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触到了某个开关，开关被打开了。

　　“呃，对不起。你还是自己来吧。”他把整盘的寿司推到陈楠面前，把陈楠的碗跟自己的空碗进行了交换。高其屿的想法是对的，陈楠身上的某个开关被打开了，她不再说话，也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高其屿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在冰点的气氛中埋头吃东西。应思聪注意到了，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还在兴奋地笑着的高其屿，现在僵得像个木头。

　　顾川放下手中的筷子，很优雅地拿口巾擦了擦嘴角边。坐在他对面的张承朗抱着胳膊，他面前的食物并没有动多少。看来他是没有心情吃饭。

　　张承朗是被顾川硬拉着过来吃晚饭的，他的心极恶劣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把陈楠带到了秘书室，不想才几天功夫，她就把事情给搞砸了，这到真像是她做的事情，无按常理出牌。也只能任着她了，这下子，背后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听说是你叫到秘书室的人？”顾川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略有中分，高个子，身材匀称。集团公司的普通员工并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在办公室的管理层，或是股东都知道他的存在。他是一个很神奇的人物。张承朗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他的协助。如果说张承朗是站在前面的老虎，那么他则是躺在老虎身后的一只狐狸，狡猾奸诈。“这可不你是你做事的风格。”

　　“我有自己的打算。”张承朗不是十分愿意向顾川说出全部。

　　“儿童区，还是拆掉的好。”顾川冷冷地说。

　　“所以，你请我吃这餐饭，是在劝我？”张承朗同样冷下脸。

　　“不然，你还想怎样向股东解释。听我一句。她的事，由着你，儿童区，必须拆。”

　　这是张承朗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他还以顾川这次会站在自己这边，可顾川并没有。竟然还说什么她的事，由着自己这样的话。

　　“感情的事，我不过问。但公司的事，我一定会插手。”顾川优雅地叫来服务员结账。

　　张承朗在内心冷笑，顾川错了，他过问的恰恰是感情的事。反而是公司的事，没有老虎到。也不过如此——“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有相反的意见。”

　　“我想以后也会有。”

　　河对岸，儿童游乐区，仍就一片黑暗。不久之后，那里就会被拆除。坐在河岸边的陈楠，愣愣地看着对面。高其屿有一点猜对的地方，她身上的某个开关被触碰到，又打开启了。

　　只是因为高其屿的一个动作让她想到了明川，杨明川。这个到现在还存活在她回忆里的男生。因为一个无意间的动作，瞬间被勾了回来。明明说过，要去忘了他，不能再生活在回忆中。

　　回忆像是深海，她会不断沉入海底。不能呼吸，才会想到要去他所存在的世界——那天，告诉了张承朗。很奇怪，能对他讲出藏在心底里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全部。只是像是对某个人宣誓一般，向他承诺，想尝试走出回忆。

　　因为如果再不走出回忆，只有死路一条。回忆能把人扼杀。可尝试之后才发现，想要忘记他，是件艰难的事。很容易就发现他的存在，哪怕他不在这个世上，可仍就有感到他在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如果连你也忘了我，还会有谁，会记得我——

　　好不容易关掉的开关，再次被一个动作开启。因为心还不坚定，还——身体慢慢地往靠到了右边。因为有一只手搂在她的肩上，把她靠到自己的肩膀。

　　这个人，像是陈楠的精神食量。每当开关被打开时，她就会想到这里跟他见面。仿佛他有一只无形的手，能把开关再次关闭。

　　“为什么要泼水。”在把陈楠靠到自己肩上之后，张承朗松开了手，他知道陈楠不喜欢被人碰。

　　“他们，不好。他们，跟你吵架。”陈楠没有忘记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事，为什么要争吵，可以不要吵架吗，那么大的声音，会议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还有人像看好戏似的站在门外偷听。

　　“谢谢。”张承朗的额头碰了碰陈楠的头顶，“你是在维护我，我知道。”

　　“没关系。”陈楠说。

　　“不是应该说不客气吗？”张承朗也发现到一件事，在这个时候，他在陈楠面前可以不必装出平日里的威严，对她不像似对着那些股东和管理层，把他们当成跟自己做对人。对她，更有一种知己的感觉。可以互相诉说心事，可以互相安慰。

　　“今天，还是想起了明川。”陈楠说把和高其屿吃饭的事说给张承朗听。一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高其屿，高其屿同在的，还有仍是高中生模样的明川。黑色的头发，青涩的脸庞，穿着校服，书包放在一边。

　　明川把自己碗里的肉片夹到她的碗里：来，我的给你吃。

　　只是一瞬间的事，让陈楠想到明川说过的话，想到了明川说话时淡然的模样。放学之后回家的路上，空着肚子的两个人走进街边的小店，要了两碗面条。明川总是会把自己碗里的肉片夹给陈楠。

　　明明他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可他总是让出自己的一份。他会说：因为你肚子饿得叫声比我大啊。中午食堂的菜又不可你胃口了吧。

　　明川那么的了解陈楠，从小就很了解她的一切。从襁褓中的婴儿开始，两人就是朋友。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一个中学。甚至一个高中。感情深厚到不需要语言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如果可以，一直继续下去，该有多好。可是明川却先走一步——

　　“对着我哭也没关系。”张承朗在陈楠的哭声中，开始讲起了为什么他如此执着儿童区的事。因为事关一个承诺。他说。在他还是孩子时，曾对另一个孩子许下过一个承诺。

　　女孩追着前面的男孩跑，可男孩跑得很快，渐渐地失去了身影。女孩摔了一跤，因为膝盖磕破了皮而哭了出来。

　　你别哭啊，以后我带你去对面玩好不好。说话的是站在围墙后另一个男孩的声影。那是我爸爸的游乐园，我想去玩就可以去玩。别哭了，好吗——我一定会带你去玩。

　　真的吗？女孩听了男孩的话，停止了哭泣，眼里还挂着泪的她，指着河对岸的儿童游乐区说：我要去坐旋转木马。他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坐旋转木马，可是从来没有带我去过。女孩像是在告状似地说。

　　我带你去，我一定会带你去，不用买票，因为那是我爸爸的游乐园——

　　旋转木马，就放在儿童游乐区的一个角落。那时的游乐园还没有现在的规模，游戏设施也很有限。只是一些孩子玩乐的地方，没有过山车，也没有激流勇进，海盗船之类激烈的游乐设施。

　　旋转木马对孩子而言，已是全部的欢乐。

　　“——我一直在等她的出现。”张承朗望着对面的儿童游乐区说，“我无法再坚持我的承诺，儿童游乐区会被拆掉。”

　　“我想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原谅你。”陈楠坐直了身子，呆呆地望着前方。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时光，每天晚上的同一个时间点，谁都可以在这里等对方。没有约定日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对方。遇到了，就互相诉说不能对其他人说起的秘密。河水缓缓流趟，把两个人的秘密带到远方。

　　“能不能帮我一件事。”张承朗支起胳膊，双手的指尖对在一起。

　　“好。”

　　“你不问我需要你帮我做什么，就答应？”

　　“好。”陈楠依旧说了同样的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