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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之果•罪之因
“我、吴飞、吴傲三个都出生在这个小村子里,虽然村里的生活清贫,但一直在平安中渡过,直到高考来临前的不久,一连串厄运不知不觉间降临到我们身上。”
“一开始发生了包工头携款潜逃的变故,村子的开发计划被迫无限期中断,紧接着和嫂一家人死的死,疯的疯,村民们几乎一夜间变得一贫如洗。在我们三人之中,成绩一直最优秀,名列前茅的吴飞无端端在那次高考中失利,由于经济原因无法复读,只好回家务农。而我在我爸的全力支持下,终于还是圆了大学梦,和吴傲一起升入同一所大学。”
“在大学期间,吴傲突然向我表白,并且展开了猛烈地追求。虽然一开始我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时间一长,心里也不免松动了,加上那时我妈病情忽然加重,吴傲也很大方地借钱给我家应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终于还是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了他。”
“毕业不久,在吴傲的不断催促下,我们很快结了婚。本以为虽然以前命运多舛,但我至少也拥有了一个安身的家,但很快我便发现事情并非我设想得那样顺意。婚后吴傲和我的个性根本就合不来,一直被家里人宠着的他控制欲极强,经常蛮横地监视和干涉我与他人的正常交往。与此同时受到大城市纸醉金迷的种种诱惑,他开始染上吃喝嫖赌的恶习,还偷偷瞒着我在外面包养了情人……”
所有人同一时间扫向还在昏迷中的杜丁丁,扶着她的韩默脸上莫名地发烫,肖霖轻叹一口气,音调平静地说:“为了这些事,我们不断地争吵,每次他冲我大吼大叫后,一转头又会道歉赔罪,向我保证决不再犯,但过不了多久又故态复萌。日子久了,我也厌倦了,不愿再多加理会!”
“你为什么不离婚,非得选择这样…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处理呢?”亲蜓大声质问到,她心里充斥着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其不智”的情绪,(只因为这些缘故就要制人于死地,肖霖,你…你未免也做得太过份了!)
肖霖落寞地摇摇头说:“小虫子,我和你们不同,在这个小山村里,我们从小就耳濡目染,认为离婚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丑事,不光自己,连家人也会被人瞧不起,所以吴傲绝对不会同意,那个时候的我也完全没有这份勇气。等到后来变故发生之后,仇恨已经彻底把我吞噬,无法回头了,想想,这或许就是我逃脱不开的命吧!”
“不,那不是你的命!”血色从狗子叔的脸上急速退去:“这全怪我,怪我,是我这个老糊涂害了你!我没本事,你考上大学的时候,你妈正重病在床,不管我怎么拼命干活,都挣不出那么多钱。实在没办法,只好去找吴利全借了一笔钱。”
“丫头,我明明晓得你和吴飞从小到大感情很好,可是那时他高考没考上,一辈子只能窝在这个穷村子里,再也没什么前途了。所以当我得知吴傲那混蛋仔子开始追求你的时候,还稀里糊涂地以为这是为你着想,为你好。再后来你们要结婚了,吴利全又跟我说,如果我能劝你答应了,不仅那笔债可以勾销,还能再给我们一些钱,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居然没多想就一口同意。这就毁了你一辈子的幸福啊!丫头,都是我瞒着你,都是我这老糊涂害了你呀!”
肖霖心底的刺痛在一点点扩大,扩大成了一片迷惘的、怆恻的情绪,她对狗子叔说:“爸!不关你的事儿,你说的这些,早在我和吴傲争吵时,他就当作要挟的资本告诉我了,今天走到这一步,完全是我自己贪图安逸、自私懦弱的后果。”
“一直以来,我不敢忠于自己的感情,为了逃避生活的艰辛,我选择了一个不爱的人嫁了;不敢轻言离婚,为了保住那名存实亡的家庭幸福,我睁只眼闭只眼,还哄骗自己,婚姻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在这样的状态里,我自欺欺人地和吴傲一家一起生活了一年多。”
“可噩梦从大半年前开始慢慢向我袭来,某一天我从报纸上无意读到一则新闻,内容是关于高考录取过程中有人冒名顶替,最终东窗事发的事儿,这令我很愤愤不平,就在感慨世态之时,一个看似荒谬的念头突然闯进我的脑海:‘为什么我们高考时,成绩平平的吴傲能顺利考上大学,而成绩优秀的吴飞却意外落榜呢?这其中难道也有什么问题不成?’”
“这个念头一出现,立刻变成了莫大的疑惑,终于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暗中托一个有关系的朋友翻查了吴傲当时的档案,意外发现在高考前夕,吴傲曾经更改过他的档案信息,其中更申请改过名字,而那个名字正是‘吴飞’!等到升入大学后不久,他又再一次把姓名更改回吴傲。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与我一起步入神圣婚姻殿堂的对象居然是一个卑劣窃取他人人生的小人!”
“一想到这儿,更可怕的问题又浮上来:‘为什么吴傲能干出这种偷梁换柱事儿呢,那时的他不过是个高中生,莫非是他爸吴利全在背后策划的?’我像着了魔似的,继续悄悄进行调查。果不其然,我发现在那段时间里,吴利全与一些教育行政机关的办公人员往来频繁,其中更隐隐透出权钱交易的迹象,而且草草估算一下,似乎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吴利全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虽然他们家境在村里算富裕一些,也绝没可能在短时间里拿出那些钱来。这让我顿时联想到村子里几乎同时发生的一切,那时为了修桥铺路,村民们把省吃俭用的钱都凑起来,数目也算很可观,但没多久就被包工头卷走,这让整个村的希望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为什么包工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那笔钱呢?是不是有人在暗地里搞鬼,一起合谋才这么容易得手呢?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践踏村里所有人希望,害得和嫂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是吴利全!一想到这儿,我再也无法容忍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找到吴傲,当面质问他一切,从他闪烁的言辞和外强中干的态度中,我得到了最不想得到的答案。那一刻我心灰意冷,终于开口提出了离婚,吴傲当然竭力反对,可怜巴巴地跟我乞求到,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我,为了能与我共度一生才做出的糊涂事。面对他一副可怜样,我本是下定决心置之不理,可就在这时,我意外出现了妊娠反应。”
“我一个人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身体内已经开始孕育初一个小小的新生命。这份巨大的惊喜使我犹豫了,我一直都渴望能成为一个母亲,我不想让孩子生活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中,于是我又盲目地选择继续留下来。我没有向吴傲提起怀孕的事儿,只跟他说我俩需要暂时分开,互相冷静一段时间后再来决定以后的事情。他见我态度坚决,只得同意,并又一次保证会痛改前非的。”
“我没去多理会他,随着宝宝在身体里一天天成长,幸福和喜悦也与日俱增,我甚至会很自私地去想:‘过去的不幸已经无法改变了,没有必要再为此毁掉现在自己拥有的幸福,我也许应该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旧事,重新原谅吴傲!’或许上天看穿了我无耻的自私,于是狠狠地惩罚了我。”
“我还记得那是宝宝在身体孕育的第四十二天,那天天气冷得异常,下班后,我又去医院做了次检查,确定胎儿状况一切良好,我心满意足地往家赶。天快黑时,在路经河畔一条少人的小路上,两个小混混突然冒出来,手持凶器企图进行抢劫,惊恐之下,我转身想逃,却被其中一个猛推入河里。”
“河水冰冷刺骨,我竭尽全力地想向游上岸,但手脚一下子就完全麻木了,整个人迅速陷入昏迷,慢慢沉了下去。等到我醒来,发现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一打听,原来是吴傲及时赶来救了我,他在家很久没见我回来,特意出门来接,恰好见到那两个人对我实施抢劫。情急之下冲上前搏斗,结果受了伤,还奋不顾身地跳下河救我,这才使我得以脱险。”
“我本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大劫,未料到医生却告诉我,因为这场意外,我腹中的婴儿已经不幸流产。那一刹那,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如刀割,我万万也未曾想到会是宝宝替自己承担了所有的厄运。就在我伤心欲绝的时候,吴傲极力安慰我,说我们夫妻俩来日方长,以后还有机会。在他的照顾之下,我慢慢开始接受这个因‘意外’而造成不幸的现实……”
肖霖的眼里突然盈满泪水,仿佛从心灵伤口流出鲜血一般发出悲鸣声:“可是,事实远比我想象得更残酷、更丑恶。就在我以为虽然失去孩子,但至少证明吴傲的确是真心爱我,打算彻底原谅他的时候,有一夜凌晨,我因为身体不适醒来,无意中发现吴傲在楼下神神秘秘地与某人通着电话,这令我马上怀疑他是否仍和之前的情人藕断丝连,一时气愤,我偷偷拿起分机,留神一听,顿时如晴天霹雳,刹那间将我推进无边的黑暗地狱中。”
“在电话里,吴傲正洋洋得意地向吴利全报告,这段时间里他是如何将我哄得服服贴贴,如何重新俘获我的真心,还提到什么计划奏效之类的话。原来这一对禽兽不如的父子在得知我发现他们以前的恶行后,一直担心我以此为要挟勒索他们,又或者一不小心将真相泄露出去,令他们有牢狱之灾,因此惶惶不安的两人商量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
“他们找了吴傲的两个狐朋狗友扮成抢劫犯,故意来袭击我,然后让吴傲在紧要关头出现,上演一场舍身救人的戏,令我心存感激,不再追究以往的事情。当吴傲提到那不幸夭折的孩子,他只是淡淡表示有点遗憾,就一语轻松带过。”
“无边寒雾似的的冰冷弥漫在我的胸口,这一对如同癌细胞一样的父子,为了他们那些永难满足的私欲,毫不在乎地摧毁着别人的人生。他们无耻地偷窃吴飞的前途,践踏村子的希望,彻底毁掉和嫂一家的幸福,骗取我一生中最真挚的感情,更活生生地夺走我的孩子的生命!”
“ 从放下电话的那一瞬起,好像命运的召唤一样,那至今徘徊在雾雨村的女鬼幽灵遥遥地感应到我的心,极度强烈的杀意像翻滚的淤泥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里涌上来……我感觉情感、良心、希望、人性中一切充满光芒的事物都彻底暗淡下去,我很清楚地自觉到我已经变成一个为复仇而活的恶魔了!”
“那一夜,我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满脸笑容与吴傲温存着。几天后,我从医院检查后得知,因为那场意外和不明原因的强烈刺激影响,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有生以来,我从未如此用心地经营着一件事情——‘将他们拖入最深的地狱’。我带着这种信念守侯在他们父子身边,一边装扮成一无所知、温柔顺意的妻子和儿媳,一边如最狰狞的恶魔般留心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构思这场杀人计划。”
“半年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双重的角色,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尽情地发挥着演技。在不知不觉中,我的日常生活已被一种异样的感觉所支配。仿佛那才是我的本性,才是真正的肖霖。”
“带着这份最真实的本性,我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方案。在我几次旁敲侧击的暗示之下,吴傲又重新拾起吴利全以前旅游开发的计划,还不惜挪用他爸的资金,一门心思地着手他的创业大计。他自然不会料到,这也是我的杀人计划启动之时,我静待着最恰当的时机,等到村里雨季即将来临之前,我便真正引着这对父子来到他们人生的最后一站…”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正和郭海心所推理的一样,我们想将两桩谋杀案伪装成意外和自杀,但终于还是被识破了!”肖霖慢慢走到秦蜓身旁说:“小虫子,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还想利用你来做自己的证人,没料到却正因为你,为终结提前画上了句点,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啊!”
秦蜓感觉心中酸楚难当,一股浊气在胸中左冲右撞,无处宣泄,“你……”她刚想说话,肖霖突然轻“嘘”一声,她拉起秦蜓的手,眼睛却直望向郭海心,沉下嗓音问:“郭海心,如果没有小虫子拍下的那些照片,我猜想,即使你能推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无法确实地证明吧?”
郭海心踌躇了一下,点点头。
“我本想乘小虫子疏忽,把照片销毁掉,可惜你很警惕,一直留心地保管着那部相机,让我无机可乘,现在…”肖霖脸上泛起一种古怪的笑容说:“如果我拿秦蜓的命来交换你手中的证据,你会怎么做呢?”说话间,手中已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此举一出,所有人都又惊又恼,郭海心的眼角更是剧烈地跳动几下,厌恶和气愤的神情第一时间浮上面来,但他很快又转变为担心和犹豫,这些神情转瞬间褪去,一番心灵交战之后,郭海心的眼神逐渐澄清,一种坚定的神光在明朗的脸庞上呈现。
他看了看秦蜓,然后毫不退缩地直视着肖霖的双眼,正要开口,肖霖眼眸中刚才窜起的那阵杀意,忽然如热气流般消失了,“果然如此!这样也行不通!”她自嘲着放下刀,满是歉意地狗子叔说:“爸,是我拖累了你,现在无论怎么尽力也没办法回到以往的平静生活了。”
狗子叔摇着头,一串泫然的灼泪兀自挂在风霜历尽的面颊,他大口地喘息着,颤动着喉咙对肖霖说:“丫头,没关系,结束了也好,你被折磨得太久了啊…”
狗子叔的声音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那隐藏在白雾之中的血红双眼似乎又出现了,它流着泪,淌着血,宛如成灰蜡烛般渐渐消融掉。肖霖想伸手去挽留,却感觉自己仿佛从昏厥里醒过来,心中止不住的虚空,如同因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到伸直了血脉流通的一刹那,就觉得难以名状的剌痛。
(原来这就是落幕的感觉!)肖霖半合上眼睛,全身心地感受着雾气中冰凉却也自由的气息,喃喃自语着:“你们看,雾雨村的这场大雾马上就将散去了,明天破晓的阳光会把浓雾笼罩着的一切怨恨和罪恶消除掉,我这一生也将随着这场雾一起结束了!”说罢,她走向郭海心,伸出两手:“完成你作为侦探最后的任务吧!”
郭海心轻叹一口气,点点头说:“等大水褪去,我带你们去自首………”
从长久激烈的憎恨日子里衍生出来的凄惨杀人事件终于在雨歇雾散的黎明时分静静地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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