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魔法

　　傍晚的时候，裴若羽一个人在广场散步，夕阳下的巴黎城特别美丽，即将消失的太阳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特别柔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广场上的鸽子随着裴若羽的靠近，受到惊吓全都飞走了。
　　“刚才舒零又打电话来了？”裴若羽收起手机，莫扎特接着问道。
　　“嗯。”
　　舒零来巴黎刚开过演奏会，然后他想等裴若羽的演奏会，这几天舒零找过她好几次，不过她都找理由拒绝了，她实在不敢面对他。
　　“唉，真想看见你幸福的样子，”莫扎特叹气，眼中带着一缕忧伤。
　　“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裴若羽微笑道，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感受，“只要有小特陪着我，我就觉得很幸福。”
　　莫扎特没说什么，只是他眼底的悲伤越来越浓，还带着一丝歉意，但是她没有让裴若羽看到他的表情。
　　“若羽，我想听《安魂曲》。”
　　裴若羽惊讶：“为什么想听《安魂曲》啊？”
　　“这是我生前没有作完的曲子，一直是我的一个遗憾。”
　　“好吧，我懂了，”裴若羽心里又变得柔软起来，莫扎特的遗憾她会一一满足他。

　　巴黎歌剧院。
　　今晚上演的正是《安魂曲》。
　　莫扎特生前所作的最后一首曲子，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完成就撒手人寰了，很多人对现在版本的《安魂曲》疑问重重。
　　莫扎特去世之后他的妻子请人续写完成《安魂曲》，在由宫廷乐长艾伯勒写了一部分配器之后，又交由莫扎特的助手绪斯迈尔，最后是他续写完成了整部《安魂曲》。
　　这是一部悲痛、庄严沉重的《安魂曲》，是写给死去的人，安慰亡者的灵魂，并且死后要面对神的审判与救赎。
　　听着演唱裴若羽忽然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
　　整场演出的气氛非常压抑，出了歌剧院裴若羽才敢与莫扎特说话。
　　“怎么样，对于你的助手帮你完成的《安魂曲》你还满意吗？”
　　莫扎特似乎在回想他那个助手：“绪斯迈尔实在是没什么才华，好在我临死前对他有过指导，这部《安魂曲》他也算是尽力体现出我的风格了。”
　　“那就是还好咯，反正我是听不来，”裴若羽嬉皮笑脸地表示她更没有才华。
　　莫扎特轻轻地对自己说：“这真的是我为自己写的《安魂曲》。”
　　“你说什么？”裴若羽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没什么，”莫扎特看着笑的一脸天真的裴若羽说道：“今天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么一说，裴若羽确实感觉很累了，于是就乖乖回去了。

　　夜里，裴若羽在朦胧中醒来，看见莫扎特正站在她的面前，一脸悲伤。
　　裴若羽关心地问道：“小特，你怎么了？”
　　莫扎特看着她，那痛苦的表情是裴若羽第一次见到，他的声音深沉而沙哑：“若羽，我要走了。”
　　裴若羽瞪大瞳眸，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来了，她坐起来，极力掩饰内心的惶恐：“你说什么？你要去哪？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要走了，上帝在召唤我回去。”
　　裴若羽明白了上帝召唤是什么意思，她拼命地摇头，乞求他：“你不要走，你不是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莫扎特悲痛而又无奈的声音传来：“若羽，当初我是因为那首曲子没有完成，强烈的执念让我遁入了乐谱中留了下来，现在，我已经完成了那首曲子，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那我呢，我让你留下来，”裴若羽竭力喊道：“难道不行吗？”
　　莫扎特摇摇头：“不行，上帝不允许我继续留在世上了，他要我必须马上离开。”
　　“这就是你这段日子拼命赶时间把曲子作完的原因吗？”
　　莫扎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户。
　　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裴若羽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哭喊道：“你不许走，我求求你，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你把我带到了舞台上，让我站在了世界的巅峰，你走了我要怎么弹钢琴，我要怎么站住脚步，我会摔得遍体鳞伤的……”
　　莫扎特微笑着温柔地告诉她：“若羽，其实你有非常高的钢琴天赋，只是你之前不爱钢琴，没有发现而已，你继承了你妈的天赋，我相信没有我，你也能继续在舞台上走下去。”
　　裴若羽一直一直摇头，从他开始说话就一直摇头：“不，我没有什么天赋，我只是个普通的人，我需要你，你不要走。”
　　“若羽，其实以前练习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你自己在弹，只有在维也纳大赛上和你的出道演奏会是我弹的，其实你的身体早已熟悉节奏，你的肌肉早已记住了每一个指法和动作，只要你继续努力下去，你也可以成为像你母亲那样出色的钢琴师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熟悉节奏，不要记住指法动作，我只要你在我身边，”裴若羽激动地喊着，手向前想去抓住莫扎特，但是她的手穿过他的身体，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也抓不住。
　　在裴若羽悲痛万分的时候，莫扎特却出奇的平静。
　　“若羽，其实我最舍不得的是你，但是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才急着帮你，把你送上舞台，让你站在世界的最巅峰，让穆冰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你知道吗，他真的很爱很爱你，会一直爱着你，有他在，我就放心了，他会代替我照顾好你的。”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走？”裴若羽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人能预见以后的事，从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但是后来我感觉到了自己的使命，就是完成那首曲子之后离开。”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走，”其实她是不敢想，不敢想象莫扎特走了之后她会怎样。
　　似乎是意识到莫扎特要离开的心意已决，她阻止不了他，裴若羽目光变得暗淡，脸色也越加苍白，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地裂开。
　　莫扎特感受到了来自裴若羽的绝望，只是他又何尝不伤心呢。
　　裴若羽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那本乐谱，接着莫扎特的声音传来：“若羽，这首曲子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吸收了许多不同作曲家的风格之后改写的，这是我第一次修改自己的曲子，也是唯一修改过的一首，我把这首曲子献给你，希望以后你能在舞台上演奏它给人们听。”
　　裴若羽没有动，她那失去神彩的目光只是呆呆地对着一个焦点。
　　心痛的感觉又弥漫上来，莫扎特忽然上前抱住裴若羽，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眷恋：“若羽，我毕竟是个已死之人，就算是我的灵魂也不能停留世间太久，你还是要过自己的生活，就当我的出现，只是一场魔法吧。”
　　一阵微风拂来，裴若羽的睫毛颤了颤，莫扎特正抱着她，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清凉。
　　“永别了，若羽，”莫扎特抱着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渐渐地她就看不见他了，只听见夜空中传来的声音在回响。
　　“我爱你！”
　　清晨。
　　裴若羽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她相信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她试着呼唤莫扎特。
　　“小特，小特……”
　　没有回应，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看不见平时一直在旁边的那个身影。
　　裴若羽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她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呼唤莫扎特，然而，回应她的只有——
　　寂静。

　　“若羽不见了！”
　　裴罗岚走进女儿的房间，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一开始她以为裴若羽是出门去了，毕竟她以前经常出去逛巴黎城，但是直到深夜她都没有回来，打她电话也打不通，这让裴罗岚感到事情不妙。
　　他马上去找穆森，一脸伤心担忧的表情。
　　穆森大感惊讶：“若羽不见了？她会去哪里？”
　　裴罗岚摇摇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我打不通她的电话，我只能想到来这里找你，看看她是不是来你这了。”
　　穆冰听到后吓的脸色苍白，若羽失踪了！
　　穆森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吩咐道：“赶紧打电话问问熟悉的人，看有没有人见过若羽。”
　　叶珂：“若羽啊，没来我这。”
　　舒零：“我都好几天没见过她了。”
　　……
　　所有人都说没有见到裴若羽，穆森安慰着满脸泪花的裴罗岚：“你先别急，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报警。”
　　第二天，穆森他们去派出所报警，警方全力搜寻失踪的裴若羽，叶珂，舒零都来了。
　　“怎么回事，若羽怎么会失踪？”舒零一脸着急地问道。
　　“失踪还需要理由吗？谁会希望若羽失踪呢？”穆冰冷冷说道，他对舒零一直怀有敌意。
　　碰一鼻子灰的舒零有些郁闷，他看着穆冰：“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
　　穆冰怔住，以前裴若羽也失踪过一次，那是她偷听到他说那句话的时候，那时的她一定是伤心欲绝才会一声不响的消失。
　　这次她又失踪，难道有什么让她伤心的事吗？
　　“我没有，我还想问是不是你让她伤心了，”穆冰反问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酸味。
　　舒零觉得他说的真是一个可笑的问题：“我都好久没见过她了，而且，我绝对，不会做出让她伤心的事情。”
　　穆冰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问：“她喜欢的人不是你吗？”
　　“呵呵，我也希望是我。”
　　既然不是舒零，那会是谁？穆冰好像对他的敌意也消失了。
　　一连几天，他们找遍了巴黎的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裴若羽的下落。
　　此时，大家都聚在裴若羽的房间想对策。
　　裴罗岚这几天也憔悴了不少，她的眼神越来越绝望。
　　“穆森，她会不会也像我当年一样发生意外……”她没敢说下去。
　　穆冰的表情变得恐慌起来：“不，不会的，”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穆森走到他面前，一脸郑重地说道：“小冰，你能想到若羽会去什么地方吗？去把她找回来吧，我不希望，我和小岚的悲剧再次重演。”
　　穆冰的身体一颤，他惊慌地摇着头，心里也非常害怕，可是他也不知道裴若羽会去哪里。
　　他看了一眼舒零，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天台，裴若羽说的话。
　　“是一个，你永远也无法想到的人。”
　　永远也无法想到的人，会是谁？是他不认识的人吗？
　　穆冰的眼睛在房间里转着，然后他的目光定在了那本破旧的乐谱上，那本莫扎特的手稿。一种荒诞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他走过去拿起乐谱翻开看了看，然后他惊骇地睁大了瞳眸。
　　穆冰一句话也没说就冲出了房间。

　　维也纳。
　　圣马克斯公墓。
　　莫扎特墓碑依然孤独地立在那里，墓前的鲜花在风中微微摇摆，小天使的雕像还是一如既往地低着头望着墓地。
　　除此之外，再没有看到别的人影。
　　穆冰蹙起了眉头，难道他猜错了？
　　对了，穆冰灵光一闪，他凭着记忆往一个地方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好像看到了希望似的，穆冰飞快地跑过去。
　　“若羽，”在看到她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涌来，她没事，她好好的。
　　但是紧接着，穆冰的表情凝固了，继而变为恐慌。
　　裴若羽坐在地上，身体靠着树干，她的面色发白，嘴唇发紫，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半湿状态，显然她是淋过雨的。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目光中没有色彩，穆冰找不到她眼中的焦距，她安静的就像一座雕像。
　　不管穆冰怎么喊，怎么叫，甚至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裴若羽始终毫无反应，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若羽，你到底怎么了？”看见这样的裴若羽，穆冰的心放佛被一点一点的挖掉，痛的他再也承受不了。
　　裴若羽已经坐在这里几天几夜了，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坐着，就算下雨了她也没有感觉，她只是一直坐在这里，不想离开，因为莫扎特在这里。
　　她看不见外面的一切，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她有的，只是对莫扎特的思念。
　　什么是绝望，在绝望过后是真正的心如死灰。
　　穆冰想把裴若羽带走，但是裴若羽却突然紧紧地抱着树干，那画面是那样的诡异。
　　“若羽，你必须回去，”固执的穆冰拼命掰开她抱着树干的手，今天说什么也要把她带走，她再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裴若羽一句话也不说，拼命反抗，就是不肯走。穆冰又气又无奈，同时又很心痛，但他打定了主意要带她回去。
　　裴若羽反抗了一阵之后慢慢晕倒，穆冰连忙扶住她，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她的头好烫。
　　她这样坐在这里有多久了？淋了多久的雨？她有几天没吃东西了？
　　穆冰再也顾不得心痛，抱起她那瘦小脆弱的身体离开这座墓园。

　　“喂，爸，裴阿姨，我找到若羽了…在维也纳…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安顿好一切之后的穆冰找了个时间给他们父母打电话。
　　远在巴黎的穆森和裴罗岚接到电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昏迷了几天的裴若羽醒来之后看到的是熟悉的场景，这是她在维也纳住过的房间。
　　裴若羽即使醒来也是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如果不是穆冰进来发现她醒了，她还会一直这样发呆下去。
　　穆冰把她扶起来坐在床边，拿了一杯水给她喝，但是裴若羽没有动。
　　“乖，若羽，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水，等会就可以吃饭了，”见裴若羽还是毫无反应，穆冰耐心地喂给她喝。
　　裴若羽突然伸手打落穆冰手里的杯子，破碎的声音响起，如同他们破碎的心。接着裴若羽撕心裂肺地对着空中喊道：“小特——小特——”
　　穆冰眉头紧锁，小特是谁，就是她喜欢的人吗？他以前好像也听过她喊这个名字。
　　穆冰抓着裴若羽大声提醒她：“若羽，你现在很虚弱，你要吃点东西，你必须尽快好起来，阿姨还等着你呢？”
　　穆冰的话果真奏效了，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裴若羽安静了下来。
　　“马上就要开演奏会了，你要尽快养好身子。”
　　裴若羽放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她推开穆冰，抱着头缩到了墙角。
　　“不，不，我不能弹钢琴，我再也弹不了钢琴了。”
　　穆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恐慌：“你说什么，你怎么了？”
　　裴若羽拼命摇着头，她看穆冰就像看一件可怕的事情一样，那因害怕而惊慌失措的模样直让穆冰的心一阵一阵地揪痛。
　　“我弹不了钢琴。”
　　她不敢弹钢琴，她也不想弹。
　　“为什么，你为什么弹不了，发生什么事了？”
　　“……”
　　“你哪里受伤了吗？”
　　裴若羽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哭着摇头，嘴里不停地念着：“我弹不了，我弹不了……”
　　穆冰看她的模样像是经历了什么刻骨铭心的痛，她不是弹不了，她只是心里在抗拒钢琴。
　　虽然心里很不忍，但他还是上前抓住裴若羽的手，把他带到客厅的钢琴前，试图让她好好地面对钢琴。
　　“你给我过来，你看看，这是你最喜欢的钢琴啊，你怎么能放弃它！”
　　裴若羽一看到钢琴拼命挣扎，她想逃跑，但是穆冰的手抓的很紧。
　　“不要逃避。”
　　裴若羽愤怒地瞪着他，对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
　　“啊！”尖锐的疼痛传来，穆冰的手一松，裴若羽趁机跑回房间，把门锁上。
　　背靠在门上的裴若羽忍不住又流泪了，没有莫扎特在，她不敢弹钢琴，她也不想弹钢琴。
　　没有他在，钢琴对她还有什么意义。
　　忽然，悠扬而又熟悉的旋律穿过门墙钻入了她的耳中。
　　这是莫扎特献给她的曲子。
　　欢快的节奏呈现了遇见她的美好，忧郁的乐声在告诉她他写这首曲子时的心境，浪漫的气息在传达着对她的爱意，悲伤的曲调在表示他要离开的痛苦和不舍。
　　这首曲子充满了莫扎特对她的爱意。
　　裴若羽早已泣不成声，她慢慢地走出房间，来到钢琴旁，穆冰此刻正弹着这首莫扎特献给她的曲子，看见裴若羽终于走出来了，穆冰停下来站起身。
　　裴若羽微微蹙眉，似乎不满意琴声停止，她不知不觉走到钢琴前坐下，看着乐谱慢慢地弹起来。
　　弹着曲子，她能感受到莫扎特对她的爱，她放佛又看到了莫扎特正对着她微笑。
　　手指在键盘上来回跳跃舞动，身体情不自禁地随着优美的音乐摆动，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实深刻地感受到弹钢琴的乐趣。
　　她惊讶地发现没有他，她也能很好地弹钢琴，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莫扎特临走时说过的话：“其实你有非常高的钢琴天赋，只是你之前不爱钢琴，没有发现而已，你的身体早已熟悉节奏，你的肌肉早已记住了每一个指法和动作，只要你继续努力下去，你也可以成为像你母亲那样出色的钢琴师。”
　　是啊，她其实很爱钢琴，就像莫扎特也很爱钢琴一样，他们爱着相同的东西，那么，每当她弹钢琴的时候，就会想起莫扎特，想起他曾经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想起他们曾经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她不能放弃钢琴，这是唯一能和莫扎特连接的东西。
　　最后激情澎湃的乐章是鼓励她在音乐的道路上走下去，他看到了她是最耀眼的那一颗星。
　　小特，这就是你的心意吗？

　　——全书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