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药

　　飞机准时降落平安机场。平安机场坐落在西南部山区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因境内拥有全国闻名的5A级旅游景区而建，占地面积很小，航站楼还没有北京的一个火车站大。正值二月严冬，机场内外冷冷清清，包括值机柜台也是关闭的居多。工作人员个个裹着厚厚的棉服，有些年轻女孩，干脆离开了工位，整个大厅边踱步边闲聊。
　　林棠拖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深深吸了口气。还好，没什么高原反应的不适感，在北京呆得久了，反而觉得这里凉凉的空气真是难得的纯净。
　　“姑娘，景区走么？两百一位。”
　　“美女，坐我的车，一百五就行。”
　　旅游淡季，门口一共没有几辆的出租车，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此起彼伏地拉着客。来之前林棠就做了功课，知道机场的黑车不少，所以早有准备提前订好了车。
　　“喂，师傅您好，我刚下飞机，去哪儿找您？”
　　“哎呀，姑娘，实在对不起，昨晚下了大雪，我的防滑链子前几天借给了邻居跑长途，接不了你啦。打了你一上午的电话都是关机，对不起啊。放心，定金我已经微信退给你了。”说完就好像生怕林棠破口大骂一样迅速挂断了电话。
　　林棠嘟了嘟嘴唇，又有什么办法呢？打开微信收了定金，点开订车APP，给差评，拉黑了司机师傅的手机号。
　　她从北京转了两趟航班才到，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再耽搁一阵儿天就要黑了，只能拨了柳橙的号码。
　　“亲爱的，我要滞留在平安机场了。订车的师傅放了我鸽子。”
　　“棠棠！你已经到了？昨天机场附近下了雪，我以为你没法飞。”
　　“飞行员哥哥还是很给力的。快跟我说说洛川怎么样了？”
　　“嘁，我就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他应该是没事，已经恢复工作了。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你。你先在机场等我，我找一下有经验的司机师傅，等我接你。”
　　“嗯，我在航站楼等你。注意安全。”
　　柳橙是林棠的闺蜜，也是大星探周刊的记者，最近正好在剧组探班。又是一部顶级团队的电影。男一号是洛川，林棠喜欢了五年的男演员。据说这次的剧本特别吸引他，早在半年前就签了约，已经定了国庆黄金档上映，业内一致看好这部戏毫无疑问会拿下今年的票房冠军。金牌班底加上当红男主演，从上个月开拍起各家纸媒网媒就轮流蹲守，虽然剧组并不是每天都开放媒体探班，可还是隔几天就会有新闻报道出来。而最近，让林棠听了心惊胆战的一则新闻是：洛川生病晕倒，暂停拍摄。
　　第一时间得知洛川生病的消息，林棠寝食难安，也许是因为柳橙的关系，林棠觉得这一次自己似乎离他很近。想去看看他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压抑不下来。犹豫了一整天，林棠还是订了机票。允许自己冲动一次，我就是想看看他，粉丝探班而已，没什么别的。看到他健康，我就回来。
　　挂断了电话，林棠又回到航站楼内。还好，这个机场虽然小了点儿，WiFi还是有的。她习惯性地点开微博搜索关于洛川的新闻，看到工作室刚刚发布了他恢复正常工作的消息。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担心，他总是这样拼命。
　　林棠喜欢洛川的这整整五年里，也关注过别的明星，可从来没有一个像洛川这样让她痴迷。痴迷到即使是他在电影里皱一下眉头，明明知道那只是在演戏，可她就是会觉得心疼，无关乎是哪一个角色，只因为饰演那个角色的人是洛川。她看不得洛川受一丁点儿委屈。
　　有电话进来，是师兄许越扬。
　　“喂喂，越哥，老板怎么样？有没有发脾气？有没有找我？”林棠是A大的在读博士生，老板，就是她的导师陆曼，也是组里的大boss，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大小姐，你可算接电话了，别激动，算你命好，今早老板出差去了，归期未定。”
　　这回她可是没请假逃出来的。暗暗窃喜自己命太好，就听电话那头许越扬的声线似乎变得严肃起来。
　　“你跑哪儿去了，天没亮收到你的跑路短信，打你手机一天都关机，我tm差点儿报警了你知不知道？”
　　“越哥，我有点儿私事，很快就回去，组里的事情麻烦你帮个忙，谢谢啦。”
　　“出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没什么，就看一个朋友。”
　　“嗯……14号之前，能回来吗？”
　　2月14号，是情人节。
　　“能回去能回去，一定不会耽误你和你的1,2,3,4号女朋友约会的。”林棠有时候会吐槽许越扬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不过她倒是一向尊重他人的生活习惯。
　　许越扬沉默，林棠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还有什么话要说。“没事了，你自己在外面小心一些，别莽莽撞撞的。实验室这边你放心。挂了。”许越扬率先收了线。
　　林棠又点开微博app。这一回是和洛川的私信窗口。五年，她几乎每天都给洛川发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时候是一首歌，有时候是一封情书，有时候是自己的心情，有时候干脆就是一句“晚安”。开始的时候她的确很忐忑，害怕洛川会感到厌烦，可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想和他说话的强烈愿望。反正洛川肯定每天都会收到狂轰滥炸的表白贴。
　　“洛川，听说你生病了。有时候真的希望你可以不那么拼命。照顾好自己。p.s.我现在在距离你很近的地方[眨眼睛]。”
　　远山很美，层层叠叠，氤氲在或浓或淡的晚霞里，就像是一幅水墨画。得知洛川病愈的消息，林棠始终紧绷的心放松了不少。对着远山拍了张照，也一并发给了洛川。

　　剧组刚刚拍完一个景，洛川正在一旁补妆。他的脸色很明显还是有些苍白，唇色也不那么红润了，本来不怎么需要化妆的脸今天打了格外浓的底。顺手点开微博，看到刚刚收到的私信。
　　“万钧，你看，这拍的是这儿吗？”大拇指的甲片修剪得很干净，轻轻点着手机屏幕示意万钧。
　　万钧把手里的保温水杯递给他，随意瞄了一眼，“哪儿的山不都长这样嘛。”
　　“是吗？”洛川若有所思收回手机，却叫眼尖的万钧瞥见了私信窗口的那个id：小棠棠。
　　果然又是这个女孩。万钧很认真地盯着洛川，直到后者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似乎也对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无奈。
　　“走吧，转场了。”万钧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场戏你会很辛苦，赶紧先把热水喝了。高原上感冒可不比别的，随时会出人命的。你小子能不能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再晕倒咱就只能收拾行李滚蛋。”帮他披上厚厚的羽绒服，万钧觉得自己这个CEO当得还不如个老妈子。
　　这一部分的戏是在山区拍摄，来来回回都是山路，机器只能靠人工搬运。洛川和万钧也各扛了一件在身上。路上闲来无聊，万钧起了话题问洛川：“你怎么从来不回复她？”
　　两个人落在了大部队最后有一段距离，可万钧还是刻意放低了音量。洛川脚步停滞了一瞬，偏过头看了眼万钧，没答话。
　　“跟我说实话，所有人给你发的私信你都不读单单看她的，每天车里放的都是她听过的歌，还翻遍了人家的微博，上心了，是不是？”
　　两个人巅峰低谷这么多年，说话也没什么忌讳。洛川舔了舔上嘴唇，难得开了口，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呵，怎么回复？是一个演员回复一个影迷，还是一个男人回复一个女人？”
　　万钧听了这话，差点被口水呛到。
　　“我不知道她在哪座城市，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不知道她多大年纪，甚至，”洛川笑了，有些苦涩，“隔着一层网络，我连她是不是女生都不能确定。”
　　万钧一时语塞。
　　“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做些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的习惯，就已经很好。我很满足。”这回轮到洛川拍上万钧的肩膀，“快点走吧，要看不到人影了。”

　　林棠在航站楼一直等到天彻底黑透，终于看到了从面包车上下来的柳橙。
　　“慢点儿慢点儿，把气喘匀了再说话。”林棠一把抱住扑上来的柳橙，轻轻顺了顺她的背。
　　“啊，亲爱的，我有多久没见你了！这一段一直在外面跑现场，累死老娘了！”一把扳过林棠的肩膀，“走吧，知道你也不是真心来见我的，我带你去找男神~”食指一挑林棠的下巴，活脱脱一个纨绔。
　　“啊呜”林棠直接就着她手指咬了一口，“调皮~”
　　柳橙带来的车很简陋，一辆金杯，还是那种看起来里程数不少的金杯。山里条件有限，能搞到这么一辆还是柳橙找了剧组的人软磨硬泡借来的。
　　开车的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据说开山路特别有经验，正好要到附近的药店买药，就顺路送柳橙过来了。
　　柳橙正式给两个人做介绍。
　　“万哥，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林棠，洛川的小迷妹一枚。小棠棠，这位万钧万哥呢，嗯……”她刻意停顿了两秒钟，“就是洛川工作室的CEO。”
　　如柳橙所料，林棠果然傻在当场，伸出的右手横在半空，仔细看，还能发现轻微的颤抖。
　　柳橙笑了，有种奸计得逞的意味。可她没想到，万钧也一起愣住了。
　　万钧的表情短短几秒钟之内经历了震惊，疑惑，欣喜，兴奋，压抑好几种情绪。他一定没听错，刚才这位柳橙小姐叫她“小棠棠”。洛川的迷妹？是他太敏感了？或者这是个意外收获？万钧有种强烈的预感，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女孩。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主动握了握林棠依然举在面前的手，“你好，林小姐。上车吧，外面怪冷的。”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竟然安静得有些诡异。出于礼貌，柳橙依然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后排的林棠完全处于神游状，本来折腾了一天就有些精神涣散，现在更是整个人都沉浸在“啊，现在开车的是洛川的经纪人”的复杂情绪中。呆呆地看着窗外，竟然随着车身摇摇晃晃的节奏睡着了。
　　而万钧呢，柳橙实在不知道这个帅哥合伙人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单手扶在方向盘上，左手手臂搭在车窗边沿，时不时地就摸摸鼻子，暗戳戳地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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