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药

　　放假前一天，组里聚餐。为了过节应个景，顺便也给这个学期新进组的学弟学妹们接个风。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酒过三巡，终于有人提议玩这个经久不衰的席间游戏。
　　因为酒精的缘故，大家都有些兴奋，对这个游戏跃跃欲试。
　　特别是那个新来的，每天跟在许越扬屁股后面转的小学妹。
　　“我来转酒瓶。”
　　果然，瓶口正对着许越扬。
　　“我选大冒险。”许越扬拿起餐巾纸，擦掉杯壁上溢出来的啤酒沫。
　　学妹起先有些失望，本来是想问许师兄，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那，许师兄，向你喜欢的人表白吧。”学妹笑得灿烂，在心里给自己的要求点了一百个赞。
　　许越扬一怔，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学妹以为他拒绝了这个要求，悻悻地坐回了座位。许越扬却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又放了回去。
　　“表白完了。”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许越扬天生的媚眼看的小学妹花枝乱颤，从那以后就一直坐立不安，盼望着手机会突然响起来。
　　兄弟们也开始打趣他，说怪不得这半年多越哥没那么风流了，原来是遇上真爱了。
　　林棠没有感觉到包里手机的震动提示。她本来就不是个擅长活跃气氛的人，在这样的场合里，往往是默默闷头吃着，偶尔搭两句话让自己不至于太尴尬。
　　一顿饭结束，还不到十点。众人提议要转场续摊，林棠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先回了宿舍。
　　秋夜的风有些凉。林棠加快了脚步，边拿出手机查看明天的天气。
　　然后，就看到了许越扬的那条短信。
　　“林棠，我喜欢你。”
　　北风刮着旋吹过来，林棠打了个喷嚏。
　　一件夹克衫披上她的背，还带着些热度和酒气。
　　林棠吓了一大跳，立马转过身蹦开。是许越扬。
　　“越哥。”看着许越扬沉如墨色的眼神，林棠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许越扬苦笑，“看到短信了？”
　　“嗯。”林棠把外套还给他，“越哥。许越扬，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如果我说不是呢？”许越扬的眼神很认真，已经看不太出来他特有的媚气。
　　“那么，我会当做从来没收到过这条短信。”
　　“林棠，我以为至少会换来一句谢谢。”许越扬低下头，踢着路肩的石头。

　　昨晚的事情就像一个小插曲，不会有人再提起。
　　可面对许越扬，林棠不可能再像原来那样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
　　只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变了。
　　坐在火车上，让她不由得回忆起上一次坐火车的时候，边上坐着的是许越扬，而她的目的地，是洛川。
　　始终，只有洛川。
　　十一假期的乌镇，人多得像是年二十九的超级市场。林棠和柳橙拖着行李箱穿梭在人潮中，挤得满头大汗。
　　还好，柳橙提前几个月就订了临水的房间。客栈老板人很好，给她们留了视野最好，面积最大的一间房。
　　红木雕花大床，暖黄色的灯光。推开阳台门，就是小桥流水和摇橹的渡船，让人很自然地放空身心，如同回到过去一样。
　　她们没有制定什么具体的时间表或者路线图，走累了就歇着，走到哪里都可以。
　　夜渐渐深了。柳橙说要去酒吧看看，林棠没兴趣，一个人慢慢溜达回去。
　　路过卖河灯的摊位。样式最简单的，五颜六色的花朵整齐地排列着，中间镶嵌一个小小的圆蜡烛。
　　其实放河灯原本是佛教在中元节的习俗，慢慢的，各个旅游景区，尤其是水乡古镇，全都搞起了这个噱头。
　　价格倒是不贵，林棠也买了一个。祈个福，许个愿望总是好的。
　　店家还送了火柴。找了个人少一些的地方，靠近河边，点燃蜡烛，小心翼翼地放在水面上。还好，浪不大，河灯稳稳地，随着晚风一点一点向下游对岸飘过去。
　　放河灯的人不少，花花绿绿的映着路灯和水里的倒影特别好看。林棠跟着站起身往下游走，眼神始终追着属于她的那一盏。
　　河灯轻轻地撞上对岸。一只长臂不偏不倚地截住她的那一盏，顺势捞起来。
　　“诶”，林棠焦急地看向河对岸。
　　男人已经站起身来，与她隔岸对望。
　　熟悉的黑色口罩。
　　时间仿佛倒转，回到情人节初见的那个傍晚，或者是医院离别的那个清晨。周围依然围绕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而他和她，相隔不远的距离，像两颗风中摇曳的树。
　　糟糕，刚刚放河灯的时候，她好像忘记许愿了。

　　和洛川肩并肩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林棠觉得这感觉很新奇。好像自从和他相识，所有的场景都是定点的，不是刚见面就是要分别，从来没有以这样的方式，和他相处过。
　　漫无目的，从人潮熙攘的主干道一直走到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洛川终于先开了口。
　　“最近好吗？”
　　“还不错，你呢？听说你去演话剧了。”
　　“嗯。过一阵子在乌镇会有戏剧节。”
　　然后又是沉默。
　　不知不觉走到西栅的露天影院。电影早已经结束放映，长椅上三三两两挨着休息的人，有一对情侣正以幕布为背景拍照。
　　“要不要坐会儿？”这次，是林棠先说话。
　　“好。”
　　两个人找了边上的位置坐下，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小时候，我们家附近有个大操场，夏天的晚上，偶尔也会放露天电影。”林棠指着那台老式的放映机，“喏，用的就是那种机器。放的都是《地道战》、《上甘岭》什么的，我不喜欢看，就和几个小孩围着场子转圈跑。不过我爷爷倒是很爱看。”
　　听她说起“爷爷”，洛川偷偷偏过头看了看她的脸。很好，没有感伤，表情很温暖。
　　感觉到他的视线，林棠转过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洛川也笑了，夜色掩藏了他泛红的耳根，他把头转向另一边，手掌按了按发热的眼眶。
　　假期中的乌镇好像永远也安静不下来。时间已经很晚，街上的人却丝毫不见减少。
　　回客栈的路上。洛川的手臂始终架在林棠肩膀外侧，没有落下，却帮她挡开来往的人群。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洛川一直送她到房门口。
　　“晚安。”林棠准备关门，洛川猛地用手掌撑住。
　　“你干嘛！”林棠赶忙放开门把手，去抓他的手腕。还好，她没有使多大力气，并没夹到他的手指。
　　“棠棠。”洛川清了清嗓子，又叫了一声，“棠棠。我马上就要三十岁了。”
　　林棠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棠棠，我年纪也不小了。当初我说过，等多久都没有关系。真的，我现在也是这么说。可是，你可不可以让我，等得稍微不那么久一点。”

　　昨天天一直阴着，闷了一天的雨到了半夜终于下了起来。第二天早上就已经放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林棠站在阳台上，看着水面上蒸腾起的淡淡薄雾，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柳橙还在睡着，这丫头昨天玩得太疯，过了十二点才回来。
　　没吵醒她，林棠洗漱完毕，悄无声息地关上门。

　　洛川几乎整夜未眠。昨晚，是时隔半年再一次见到林棠，他没有办法睡得着。
　　“叮铃”，是微信的提示音。
　　林棠发来的消息。是一个位置，就在西栅景区内。
　　洛川拎起外套冲了出去。

　　这个地方真的是够隐蔽的，即使是在这样的旺季，来到这儿的人还是不太多。爬墙虎几乎将这个白色的房子团团围住，就连牌匾上的“月老庙”三个字，也快要看不清了。
　　可门口的几棵树却始终引人注目。上面挂满了红丝带，书写着不同的人各自的美好愿望。
　　林棠就站在那棵树下，正努力把红色丝带挂在更高的那个枝条上。清晨的阳光笼罩在她身体周围，暖融融地闪着微光。
　　洛川驻足，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她身后。
　　林棠没有回头，她能感觉得到，属于他的熟悉的气息。
　　两条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拿过她手里的红色丝带，挂在她头顶最高的那节树枝上，顺势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他看到了，丝带上是她亲笔写的字——
　　“林棠要和洛川在一起，平平安安。”
　　扶着她肩膀把她转过来，双手捧起她的脸。
　　“我是不是，等到了？”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小姑娘还是那么容易脸红，却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低下头不敢看他。
　　她的笑容比满树的红丝带更加鲜艳。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她说着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她说，“洛川，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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