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我和玫瑰花玩了一下午的CS，她也叫了我一下午的楚奕枫，比之前几个月加起来都多。

　　我喜欢听玫瑰花叫我楚奕枫，只要听到她叫我，我心底就会生出一种叫幸福的东西，这种幸福感只有她能给我，也只有她能够叫出来。

　　在后来玫瑰花叫我楚先生的那十天，我每晚都睡在地板上不停地回忆着她叫我楚奕枫的样子，只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她叫我名字的画面，我才能感觉到我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吃过晚饭，当亦宏哥问我今晚去不去‘有鱼’的时候，玫瑰花一直死死盯着亦宏哥，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当玫瑰花第二次静静地盯着亦宏哥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她之前说我既矮又白不像男人，再看看亦宏哥185公分的身高和天然的小麦色皮肤，我心底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安的情绪，可是这股不安马上被她答应今晚跟我去‘有鱼’的兴奋压了下去。

　　我不知道玫瑰花到底有没有听懂亦宏哥说的让我带她公开露个面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个其实不重要，因为当我们回到家，她跑来敲响琴房门的时候，我就猜到她其实是想去探路。玫瑰花不死心，她一直想逃，我也知道她看见那些被我私藏的歌词了，只是她好像根本没什么反应，我也没有说破。

　　从公寓到‘有鱼’的路上，我一直看着玫瑰花傻笑，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同意跟着我去‘有鱼’，我都已经心满意足了，今晚那首歌本来就是唱给她听的。

　　我不再是一个人，我不再是那个每年只允许自己在这一天承认自己始终爱慕着玫瑰花的我；

　　我不再是一个人，我不再是那个每年除了今天都假装自己是个浪荡不羁的情场浪子的楚奕枫；

　　我不再是一个人，我不再是那个每年今天晚上都躺在地板上看着吉他想着玫瑰花的我；

　　我不再是一个人，我不再是那个每年除了今晚都流连于花丛中纸醉金迷的楚奕枫。

　　从今晚开始，我和楚奕枫重合了，楚奕枫和我重合了，我变成一个完整的人了。

　　也是在今晚，我发现了一个玫瑰花一直试图掩盖的秘密，她有自我控制型社交恐惧症，而且有自闭倾向。

　　当然，我起初只是以为玫瑰花性格比较孤僻，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而已，而且这也不是我的臆测，这是亦宏哥那位心理医生朋友通过几个月的观察得出的结论，但是这种观察肯定不是光明正大地进行，而是在暗处观察。

　　正是这个发现让我坚信将玫瑰花保护起来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她不喜欢跟人接触就不用接触，她可以不用工作，不用跟别人接触，反正我愿意一辈子养着她，我愿意一辈子陪着她，而且她也不排斥我，她也不抗拒我，每次遇到陌生人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地朝我靠近，这更让我坚定自己的决定，我沉迷于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我喜欢这种被她信任的感觉。不过，我也深知，玫瑰花对我的依赖和信赖不是源于喜欢或者爱，而是因为在这几个月里她只能接触到我，如果换成其他人，估计也能得到她的依赖和信赖。

　　只是，我后来才意识到，既然玫瑰花一直都在试图掩盖这个问题，那就说明她其实一直都在试图面对这个问题，她没有逃避，她选择面对，她其实很想摆脱这个问题带来的困扰，她跟妈妈一样，是个坚强的人，可是，我明白得太晚，或许，我真的太自私了！

　　我们才一走进‘有鱼’，玫瑰花的手脚开始微微地抖动起来，她紧咬着嘴唇，像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难言之苦，我本来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可是话才刚问出口我就知道不对，日子不对，我和她住在一起好几个月，我自然知道她的经期。

　　当那束灯光聚焦到我和玫瑰花身上时，我能感受到她的焦躁不安，她手和脚抖得更厉害了，所以这次当她闭眼低头的时候，我不再觉得她是害羞，因为我能感觉得到她的恐惧和排斥，那些惊叫声、口哨声和人群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压迫感，就像她之前坐在车上惊恐地看着大街上拥挤的人群时所流露出来的那种痛苦表情。

　　我拉起玫瑰花颤抖的左手，和她十指相扣，她刚开始十分抗拒，后来竟然任由我握着。

　　当我举着和玫瑰花十指相扣的手向‘有鱼’和全世界宣布她属于我的那一刻，我确定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楚奕枫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玫瑰花后来赏我的那一巴掌也带给我莫大的享受，我感觉那是一种情人间特有的调情手段，而且，她好像一直喜欢扇我耳光，无所谓，她喜欢扇就扇吧，反正也不疼。

　　当我单方面无赖地向大马哥他们宣布玫瑰花是我女朋友的时候，她只是微微笑了笑，又不自觉地朝我靠近一步。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享受玫瑰花的这种信赖，就发现她又死死盯着亦宏哥看。至此，我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终于显现出来了。我觉得玫瑰花对亦宏哥有好感，而且我知道她答应出来是为了逃跑，所以，不得不防。

　　当老肥开始唱那首送给我和玫瑰花的《点缀》时，我偷偷观察了一下，她好像根本不记得那是她曾经写的歌词，她竟然不记得了。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都是十二年前写的东西，忘了也正常，只是，我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难过。

　　不过，更麻烦的事还在后头。

　　当小李走过来叫我的时候，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瞟了玫瑰花一眼，我就预感小李要说的事和她有关。果不其然，喜欢玫瑰花的人不止我一个。

　　玫瑰花开，自有人采。

　　“枫哥，楼下有位姓韩的先生想见白小姐，被六哥给拦了下来，六哥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小李边说边指了指一楼舞台后面的休息室。

　　“好，你去忙吧。”

　　姓韩的，要见玫瑰花，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韩帷。

　　这几个月，韩帷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给那朵玫瑰花，当然通通都被我删掉了。

　　当我走到一楼休息室时，还没开门，就听到老六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韩先生，您稍安勿躁，枫哥马上就来。”

　　“我已经说了，我要见的人是白缇。”，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

　　“韩先生是吧？”，我一开门就看到老六对面坐着的那个英俊男人，“我是楚奕枫，听说您想见我女朋友？”，我朝老六使了个眼色。

　　老六走后，我坐到这名不速之客对面，给他倒了一杯红酒。

　　“韩先生，请！”

　　“楚先生，你好！我是韩帷，我想见白缇。”，韩帷盯着我的眼睛，我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喜怒哀乐。

　　“韩先生，请问你找我女朋友什么事？”，我喝了一口红酒，摊手坐在沙发上。

　　“楚先生，我要见白缇。”，韩帷又重复了一遍。

　　“韩先生，她不会见你的，你要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为转达。”，我看着韩帷笑了笑。

　　“楚先生，你为什么不敢让我见她呢？”，韩帷也喝了一口红酒，靠在沙发盯着我。

　　“韩先生，说笑了，我有何不敢，只是她不会见你，还请你别再纠缠。”，我笑道。

　　“哦，是吗？”，韩帷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红酒杯摇晃着，“那还是让她亲自来跟我说吧！”

　　“韩先生，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她不会见你的。”，我边说边起身，“老六，送客。”

　　“怎么，楚先生是不敢让她见我吗？”，韩帷盯着手里的红酒杯说道。

　　我看着韩帷笑了笑，转身离开。

　　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那朵玫瑰花怎么会被这种人给盯上了呢？不过，任你有多难对付，我必将全力以赴。

　　当我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玫瑰花正和亦宏哥站在洗手间门口说着什么，等亦宏哥转身后，她嗨还死死盯着亦宏哥的背影。

　　我忍耐着心中的愤怒送走亦宏哥，站在原地等着玫瑰花，可是她从卫生间出来后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韩帷的出现本来就令我不爽，再加上我觉得她对亦宏哥有好感，我更是焦躁不安又异常愤懑。

　　等回到隔间后，一想到刚才韩帷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和玫瑰花看亦宏哥的表情，我更是郁结难平，只好开始不停地喝酒，直到她用脚踢了我一下。

　　我不知道玫瑰花踢我干嘛，是出气吗？是不满吗？反正我不知道，假装冷冷地看着她，哪知她却说了句“别喝了”。

　　我不知道玫瑰花这么说是关心还是什么，反正我把它理解为关心，然后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想着待会儿的表演，直接靠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我感觉到玫瑰花也靠在沙发上。

　　玫瑰花就坐在我旁边，她就在我旁边，这次是真的在我旁边了，不是我的臆想，不是我的幻觉，是真实的存在。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玫瑰花，心满意足地笑笑，这样，真好。

　　有玫瑰花陪着我，真好。

　　我从没有奢望有一天玫瑰花会坐在‘有鱼’听我唱歌，可是，今天，就在今天，这个愿望终于成真了。

　　当我换好衣服站在一楼舞台中央时，玫瑰花终于注意到我。

　　台下观众千万，只愿有你相伴。

　　我学着玫瑰花之前的样子，抬起左手，握拳抵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知道玫瑰花在看着我，她真的坐在二楼看着我。

　　当我弹响第一个音符时，我微笑着看向玫瑰花，她也在看着我。虽然我今天一开口第一个音就高了半音，但是，这样，足矣！

　　楚奕枫此生夙愿，足矣！

　　可是，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怪物，当一个愿望被满足时，就想得到更多，一直多到作茧自缚为止。

　　谢幕后，我只想回家，像往年一样，中秋之夜唱完歌后，我肯定是一个人背着吉他回家，只是，只是今年有玫瑰花。

　　由于玫瑰花坚持不做副驾驶座，所以，她和我的吉他都安静地坐在车后座上。我这辈子的最爱都在后座上，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反正我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但又那么的真实。其实，我知道这一刻我很害怕，就像同学聚会那天我不敢踏进那道大门一样，我害怕我再也不能拥有这种幸福的感觉。

　　一路上，玫瑰花都靠在车窗上看着我的吉他，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其实很想问她，但又怕她不理我，我不想因为我的开口而破坏目前这种我可以假装我们是在谈恋爱的感觉。

　　当我走上酒吧二楼叫玫瑰花回家的时候，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不是喜欢，也不是不喜欢，反正，她经常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但，有一点我敢肯定，那就是玫瑰花果然还喜欢蓝色牛仔裤和纯白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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