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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终于考完,我是指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重在参与。我没报班。政治看都没看完。每个人都以为我失心疯。
但我自有想头。找工作的人们太多。但看我班上,一个个都意气风发。我于是借考研来避避风头——等你们抢过了我再来。偶尔我觉得自己像秃鹫,或者别的什么恶心动物,等野兽们瓜分完了,我再来找点剩肉果腹。
这是考完回宿舍得路上我所想的。想多了难免灰心丧气。
这个北方城市今年冷得发疯,雪一直下个不停,积得很厚,被人踩得铮光铮亮。
在这样的路上走神的后果是什么?任何人都知道。
终于我仰天摔了一大跤。条件反射地,我“啊”了一声。
前面走着的男孩子应声而倒。
当时情形实在搞笑。我毫不掩饰地“哈哈哈”。
那男孩子快速翻起,恶狠狠回过头。他的眼睛很美,山青水明。嘴唇微翘,有一种孩子气。总之,是个漂亮人物,而且那种美很厚实。
我知道他,听他同学叫他陈思。我一向不大关注别人,但这个孩子很招人喜欢。乘电梯他会让女孩子先走。
我本以为只有我会这么做——我家太多表姐堂姐,整天告诫我,“绅士,绅士。”
可惜后来,再也没打过照面了。真是无缘。
我对他吹起口哨,像个十足的流氓。
而我是个男人。
有人从旁边经过,目光中带点惊异。但是,有什么关系。
我慢慢爬起来。谁知还没站稳,又一个趔趄,再度砸倒在地。
那男孩也幸灾乐祸地“哈哈哈。”还说,“活该,报应。”
可他还是过来,把手伸给我。那是只书生的手,手指纤长,看来是个舞文弄墨的家伙。男子手长捉笔杆,这是老话。
我扶着他站起,并不打算把手收回去。
他耳朵有点红。仔细看时,脸上也透着几分窘迫和羞涩。
我呆了一呆。真是小孩子。我估计他是新生,于是一手搂住他腰,一手有意抠抠他手心。
算是给他增加经历吧,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能被同性骚扰。
他挣开我,脸色羞红,一面往前走,一面说,“一看你就是个考研的。”
“为什么?”
“你长了一张研究生的脸。”他说,“无聊,欲求不满,登徒子。”
从来美人多嘴贱。实践再次证明我的理论正确无比。
可是我这张堪比城墙的厚脸皮岂是这么容易穿的。我面不改色,“谬赞,谬赞。请问美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娶妻?”
“你不知道我是谁么?”他看着我,眼睛晶亮。
我有点发虚。我知他叫陈思。哼,真以为自己是陈思王么。他干嘛这么苦大仇深。难不成我以前也调戏过他?
他冷哼,“不用担心,你没调戏过我。”
这人会读心术?我干笑两声,“我怎会不知道你。你是我从前的爱人嘛。我大概是因为车祸,戴绿帽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失忆。所以记不得你。”
“林书言,你嘴巴果然贱。”
他知道我的名字。而我确实没见过他——这样好看的人,不至于没印象。
我再来,“我们有仇?你爱的人爱我,我不爱她。你开头恨我,后来希望我给她幸福,不恨我。可是发现我不能令她幸福,你又恨我——”
这人已伸舌瞪眼作弥留状。
也不对么?
我突然福至心灵,指着他,得意奸笑,“我知道,哈。你爱的是个男人。”
他目光一闪。
咦!
“这个男人是我。”我恶搞。
他背过脸去。
哈哈。
我作陶醉状,“你想过千百次的相遇,偏偏就这样发生。啊,宝贝。可你就这样俘获我心。” 我恶心人的本事可不是盖的。
他并没有呕吐,反而静静看我。
“看什么?”我摸他软软的耳垂,“暗恋我也没关系。我这人一向好说话。”
“来者不拒么?”他躲开我的魔爪,“你果然是个禽兽。”
我哭笑不得。多么严重的指控。
“你猜我小名叫什么?”他眨着眼,在冰上滑行。他活力四射,在这样阴沉天气,看上去依然灿烂湿润。
“猜中有奖么?”我问。
“老奸巨滑。”他把手插在裤袋里,酷酷的样子,“要什么奖?”
“你。我猜才出来,从此后你就是我的人。”
他张大嘴。
有这么意外么?他若足够了解我,就知道我肯定会这么说。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我再度忍不住笑。他认识我么,看上去很了解我的样子。我这时真希望自己考研能考上,在这个学校多呆几年。陈思是么?真有意思,我喜欢他。
也许我的缘分到了,也许慢慢我会爱上他。
我相信细水长流。我希望我爱的人同我相伴,我们一起读红楼梦,读聊斋。他听得懂我的笑话,我真心诚意照顾他一生一世。
他知道么?眼前这个孩子。我叹口气。
“你猜不出来?”他挑着眉,做出藐视的神情。
他的名字挺特别,小字也不会太普通,所以这般有把握。也许他真的别有用心,随便我说阿猫阿狗,他都会承认,因为他爱上我。
不不不,我失笑。我或者轻薄。表面自恋——可是骨子里并不。我不相信过了十六岁会有人会傻傻暗恋,何况对象是我。我有什么好。
我相信是前一种状况。
他并不催我。
“檀奴。”我想了一会儿说。这是美男子潘安的小字。
他吃惊地瞪着我。
我知道我猜对了。大笑。今天我实在笑太多。
“是你妈妈起的?”
“是。”他说,“她希望我貌比潘安。可是她忘了此君毫无骨气,望尘而拜。”
“你确实生得美。不枉你妈妈这么叫你。以后你的爱人,会唤你檀郎。多好。”我由衷说。他脸上又闪过一丝羞涩。
我继续,“你名字里必定还带个思字。”
他再度吃惊。
我得意,再装,“取左思或陈思王之意。你妈妈希望你才貌双全。”
他点头。
“色艺双绝。”我补充。
他呲牙作凶相,还是很好看。
我想算命先生说准别人命运也不过是像我一样。一点点材料加一点点运气。
可是我很高兴,我令他吃惊。
他说,“书言,你果然冰雪聪明。”
我的娘!这个词该用来形容女人吧。我张口结舌。
他笑,“很难得见到你这样的表情。你不知道你有多传奇。”
传奇?越说越夸张。
“你大一时便将心理辅导老师驳倒。至少使同性恋在本校官方得到承认和尊重。”
见鬼。他的语气一本正经。
“尤其在相对保守的中国北方——”
“打住。”我喝住他,“对我而言,性和吃喝拉撒同属个人私事。我不喜欢讨论这个。”
他有些委屈的看我。
我叹气,“你知道什么叫迫不得已。那女人根本就不配当老师。脑子僵成石板了还自以为聪明,我不过是提醒她。”
学校那两年不知发什么疯,安排着心理辅导,每周一节。或者是为了什么上面的命令。谁知道。
期末依旧考试。不跟总分,奖学金,学位挂钩。这门课的地位十分尴尬。然而那位女老师,年纪并不小,却毫无自知之明,十分不知分寸。
她的思想和为人方式,依旧像80年代“伤痕文学”中的那些团支书。
简直要人老命!
最后在性向问题上,她简直慷慨激昂到令人发指。大堆学生跟她唱反调。其实有些人开始是觉得同性恋很怪的,但听她一席话,立马倒戈,恨不能为天下同志爱人举行婚礼。
吵到最后,我想起一个经典比喻,“只因你用右手吃饭,天下所有用左手的都该杀么?”
老师要处罚我,但她已激起公愤。最后不了了之,我并未受损。
没想到事情居然流传出去。
“你们现在还有心理辅导课么?”我问他。
“林书言。我跟你同级。”他咬牙切齿。
我目瞪口呆。
他看上去那么——不是小,是新鲜。一点也不像大四的,一个个都如霜打了的茄子。
已经到公寓大门。我不敢开口邀他,也许他跟我住一栋楼。
果然。
我有些忐忑,“我发誓你跟我不是一个班的。”这个誓等于放屁。
他笑起来,“你跟我甚至不是一个学院的。”
我大力点头,意思是说我不知你是何方神圣,很自然的事。你别再怪我。
“但是书言,我就在你隔壁的隔壁住。你们晚上卧谈,我常听见你笑。”
我倒。这才叫无缘对面不相逢。
到家门口了,我说,“进来坐吧。”
宿舍很空。
“人们都回去了?”他问。我点头。只有我一个人,乱世为王。
“那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我不会叫的。”他逗我。
奶奶的!
“你可以叫。奴奴。”我邪恶的说,“不过不要太大声。你知道隔音效果不好。”
他一张脸腾地红了。真搞笑。
我放邓丽君的歌,用我那20块钱的廉价音响。
她在唱,“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珠圆玉润的声音。
我眼神柔和,醉生梦死。呵,檀奴。
他有些害怕又期待的样子。一双眼,那双眼真好看。看久了会沉下去。
我吻吻他眼睫毛,把他搂在怀里。
这一刻我是爱他的。
我再没有别的动作。
过一会儿他抬头看我,有几分迷惑。
“你希望我对你施暴?”
“热烈欢迎。”他点头,“哪种体位我都配合。真的。”
这家伙!
我说,“你的脸皮修炼的不均匀。有的奇厚无比,有的又比纸还薄。让我帮你匀匀。”我揉捏他脸颊。
他并不挣扎,只是覆住我的手。语似含嗔,“嘴巴真坏,给你消消毒。”
然后他吻住我。他的技巧并不好,最后我反客为主。他乖乖地任我摆布。我手探到他胸前时,他呻吟一声。
我突然惊醒,连忙住手。
他呆呆看我,过一会儿清醒过来,“你怕麻烦?放心,只这一夜。我不缠你。”
这算什么?又为什么?我何德何能?
你看。我有张形而下的嘴,还有副形而上的身体。
“你爱我?”我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
“呵。”我有些失望。“我不跟你上床。除非你我两情相悦——至少在某一刻是这样。”
也许他当我是只会下半身思考的轻薄浪子。那我可算是白认得他了。
严格说来,我认识这人还不到一小时,何必激愤至此。我暗笑自己。
“你回去吧。”我逐客。
他默默拿起外套。
我看他出门。
将手掩在脸上。真没意思,真他妈没意思。我沮丧之极。
“你叫林书言,四川人,喜欢吃火锅,喝啤酒,酒量很好,酒品不错。”
该死。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一的时候我们两个院一起上心理辅导课。你每次都拿着小说看。有一次居然是西游记。周围同学都笑你。”
我张大眼睛。两个院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他苦笑,“你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路时常走神,从来路上遇见,我对你笑,你都没反应。”
啊!原来如此。罪过,罪过。
“只有今年开学不久,在电梯里,你对我笑了一下。后来你依旧对我视若无物。”
我知道是那一次。可之后我真再没看见他。
“是我有眼无珠。”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呆了一呆,“不,你只是——不相干的人和事,你从来不会注意。”
是这样。我沉默一会,“还有什么?”
“你四年换了两个女朋友,还与无数男人纠缠不清。”
“哈?谁?”我大惊。真是冤枉。在男人方面,我完全是纸上谈兵。调戏或者有之,真枪实弹却是从未经历过。
他看我片刻,“有好几个男孩子喜欢你得要死。他们趁机跟你搭话。半句不投机,你翻个白眼就走。以后见了那人就哼哼哈哈装傻。”
这也算得纠缠?天。
“你喜欢听老歌。邓丽君,蔡琴。也听老狼,张楚,郑钧,披头士。可是有一回放的是洪湖水浪打浪。吓我一大跳。”
我确实下了这么一首歌。
“我还喜欢听‘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呢。’”我理直气壮,“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他冷笑,象愤怒的小猫,“你每年冬天都要摔几跤,今年是两跤连摔。你很少看专业课,总是临阵磨枪——包括这次考研。你睡觉老流口水——”
“闭嘴。”我吼他,“君子隐恶扬善,你不懂么?”
这个帽子太大,把他逗笑了。
“你说我爱不爱你?书言。”他笑得辛酸。
这种经历,我从来没有。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
“到头来还是想告诉你,虽然你不相信暗恋这回事。”他看我踌躇,起身要走。我拽住他。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说过我喜欢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我喜欢的人喜欢我,多么难得。
终于我开口,“奴奴,把门关上。听我细说。”
他怔怔,听话照做。
我拉他坐下。该说什么呢?
“我知道你叫陈思,在电梯那次。”他眼里是惊喜。
“我一直叹无缘。谁知你离得这样近。”
蔡琴在唱,“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啊,我满心欢喜。”
是,我告诉他,我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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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写的,算本人的耽美处女作吧。请各位看官将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