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梦

作者:蜀山卧月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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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量厅


      身上沾着几十种尸毒,分明爬过鱼凫关的死人堆。伤重成那样却不安稳呆在俘虏营,拼死也要逃脱成都王的控制,以冀在背后捣捣鬼……他不是那个弃了青鉴城孤军南下解渤海王之困的龙骧将军,此次西征的副将安秦王,已故洵仁太子的独子赵炻,还能是谁?
      秦畴夜伸手在尤道漓后腰上扶了一下,以免她因后仰过度而跌倒。面对两次舍命相救的小师妹,他没打算再隐瞒身份,因而也没有否定尤道漓的猜测。
      “我是有事问你。”秦畴夜退开了半步,“你可知道,惠子坞是打算投靠成都王,还是心向朝廷?”
      “什嘛!??”尤道漓惊得跳起。前两天看庄知濠对秦畴夜那般热情礼待,她还以为他们暗中早已商定了对付成都王的计划。眼下听秦畴夜如此一问,她才知这惠子坞是敌是友还没定数。既不能确定惠子坞会帮谁,秦畴夜为何不安分呆在坞南的流民所?她本打算让左寥夕帮他解完毒后,再带他偷偷离开惠子坞,想来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可现在……她也不顾上什么身份尊卑,拦在秦畴夜面前责问道:“你连惠子坞站在哪边都不知道,就冒然对庄知濠表露了身份??!!”
      “你很担心我?”秦畴夜见尤道漓快急哭了的模样,不能不有些动容。心头一股暖流涌起,与埋藏许久的爱意交汇,热得发烫。
      尤道漓越想越不妙,懊恼得就差没插自己两刀。她从责怪秦畴夜转而开始埋怨自己。是的是的,是她把秦畴夜带进了惠子坞,是她害了秦畴夜!就是因为她当时不够深思熟虑,才让他此刻无法脱身。如果秦畴夜有个三长两短,她必然是死一百次都不够赔大豫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死一万次也不够赔一个洵仁太子的独苗!
      尤道漓慌得又是跺脚又是原地打转,口中念念有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带来这里!师兄,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得想办法赶紧走!”
      秦畴夜两手按在尤道漓肩上,试图安抚她突来的急躁情绪,一字一句地说道:“惠子坞耳目众多,与其被他们发现,不如开诚布公。我既来了,便也不会逃。”
      尤道漓看到秦畴夜眼中的笃定,稍稍平静了几分,但眉头依然皱着,眼角还有泪花。
      秦畴夜十分认真地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
      尤道漓眼色躲闪,低声道:“殿下的性命关系甚大……若因为我而、而落入奸人之手,我就是千古罪人。”
      秦畴夜反问:“可你不是说,我是忠臣还是奸贼,跟你都没有关系吗?”
      尤道漓听了一愣,回道:“那什么……我自吹是世外高人的时候,当然要故作潇洒。可我到底有父母姐妹活在世间,又哪能真的不在乎忠奸是非……”
      秦畴夜看了一眼尤道漓,发现他第一回不愿见到这种臣民对主上的忠心。他再次想到了谢瞻白。没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多半是谢瞻白的家风影响了她吧。想到谢瞻白不仅是功臣之后,将来或许还是朝堂上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而自己竟对他的眷属有轻薄之意,秦畴夜感到既恼恨,又羞愧。
      尤道漓努力使自己乐观起来,擦了擦眼睛道:“师兄决定推诚待人,这固然是一招险棋。不过在这非常时刻,恐怕本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此《易》之‘大过卦’是也。……那个,若有我可以效力的地方,还请尽量吩咐。”
      秦畴夜:“哈,你说的没错,当大过之时,为大过之事。我本身陷敌营,命在顷息,却被师妹救了回来,可见天命在我。余下的,你便不用操心了。相信师兄,自有布置。”
      尤道漓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抬头道:“对了师兄,你刚才问我,惠子坞是站在哪边的,这个问题我是答不上来,但我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些人……不敢保证消息真假,你姑且一听。”
      秦畴夜:“洗耳恭听。”
      尤道漓:“庄知濠的父亲庄晋,也就是老庄主,是个老财迷。他想要的,无非是利益。从前蜀中有榷酒之禁,后来开放了,只收酒税。庄晋最希望的,乃是恢复蜀地的榷酒法,然后由他承买官府的经营之权,如此他便能专有鬻酒之利……庄知濠呢,想法跟他爹有些不同。他想拓展庄家的产业,不愿偏处一隅。既要闯出蜀地……那我想,他应是更偏向朝廷一些吧。不过商人重利嘛,究竟惠子坞是黑是白,说到底,还得看朝廷和成都王,谁的赢面大。”
      秦畴夜:“那老庄主和少庄主,究竟谁能做主呢?”
      尤道漓:“听说是小的听从老的,但是呢,自古父子俱强者,老子最后都得输给儿子。我看少庄主真正当家做主的日子也不远了。”
      秦畴夜点头道:“师妹所言,总是句句在理。”
      听了一句夸,尤道漓心情由阴转晴,心想,这安秦郡王自己都跟没事人似的,她个太监急什么急?说起来,秦畴夜这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模样,倒是很能让旁人安心。
      “师妹如此聪慧,又有心报国,何不去考一考女科?”秦畴夜暗暗盘算,想这眼前人虽不能与自己春帐相伴,但要是能把她和谢瞻白一并拐到京城,时不时见一见,应也是赏心乐事。
      尤道漓:“哎别别,我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什么远见深谋。只有聪明人听在耳中加以采择,我的胡言乱语才有些价值。”
      秦畴夜一劝不成,并不气馁,心想谢瞻白总归是要入朝的,尤道漓又能逃得到哪儿去?
      两人沿着坞堡外围的人工渠走了大半圈,一直到午后阴云密布,眼看就要大雨倾盆,才回到了坞中。

      谢瞻白自从无意中发现了以琅玕珠辅助修行的秘法之后,便天天都去九渊阁的暗室呆上两个时辰。不过此事既不可外泄,他自不能让他人发觉他的修为正进步飞速。好在现在山里熟悉他的人不多,他也省得隐藏。
      话说回来,琅玕珠和往世洞虽耗精力,但那无量厅厅主易华真,他也还是得照顾到。毕竟是未婚妻。
      每日酉时,他都会去到仙箓司中,等易华真。
      一进无量厅,首先见到的不是未婚妻,而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师兄。那师兄似乎刚与易华真谈完天,也没理会谢瞻白的抱拳礼,便大摇大摆地出了厅去。
      说来也怪,这易华真看着虽是清雅若兰,好像独居幽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自她来到玉浮之后,这无量厅却是热闹了许多。莫非人人都有宝器需要修复?当然不是。登门的多是男弟子,这一点实在太明显了,由不得谢瞻白不发现。
      优秀的女子,自然被人多所顾盼,谢瞻白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尤道漓的“无人问津”是否是因为“不优秀”呢?他没有深想。
      “你们玉浮山,好像有不少闲人。”易华真懒懒地拨弄了一下碎发,似有些无力地半伏在案上,手肘撑着桌面,手心斜斜托着左腮。
      谢瞻白:“这些人……叨扰你了。”
      易华真一对笑目含情,专注地直视谢瞻白的眼睛,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谢瞻白就是这厅内唯一的光亮。她用无奈的语气淡淡抱怨道:“你可识得一个叫‘丘达生’的人?他遣人送来了帖子,邀我今晚去蓉楼赴会,都不曾问我愿不愿意。”
      谢瞻白瞄了眼帖子,说:“丘师兄早已应征入仕了,我也不知他如何又回到了玉浮。”
      易华真:“他是回来探亲的,不巧遇上了战事,蜀道断绝,他便一时回不去了。”
      谢瞻白听这话,知易华真早与那人聊过,心中有些不快,回道:“你既有约需赴,我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寻你。”
      “哎~”易华真匆忙起身,从后头牵住谢瞻白一手,带着三分埋怨七分温柔地说道,“我又没说我打算去……”
      谢瞻白回头看了一眼柔情似水的眸子,顿时也没了脾气,笑了一下,问:“今晚想吃什么?”
      易华真凑到谢瞻白耳边轻声道:“我给你做了吃的。”说罢转入内厅,取出一个食盒,消了其上用于保温的法术,将内中小菜一一摆在案上。
      谢瞻白刚要道谢,却见易华真忙碌间,手腕不小心撞到了桌沿。本来不过是寻常的磕碰,她却痛得叫了一声,谢瞻白立刻捉起她的手查看,才发现腕上有烫伤的痕迹。
      易华真含羞道:“笨手笨脚,让你取笑了。”
      谢瞻白立刻施了个冰咒在其腕上以缓解痛楚。他原是不会这法术的,但在穿心莲那事之后,心血来潮地学过一阵。由此他又想到了尤道漓。
      易华真见谢瞻白神思恍惚,问了声:“在想什么?”
      谢瞻白回:“女人做菜,都会伤到自己吗?我……想到家母了。”
      易华真:“我从前没下过厨,今日新学的,才为热油所伤。”
      谢瞻白回想有一阵子尤道漓的两只手上总有许多红印,当时还以为她练功出了岔子,现在才明白伤痕的来由,心中颇有些异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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