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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阄 捉虫
赶到晌午,谭舒雨终于插、完、了这片水田,不过,她也被累的半死。
她慢慢趟出水田,坐在田埂上呼哧喘气。
这时,生产队长杨军赤脚走过来,扫了扫眼前这块儿水田:“勉强算及格!”
谭舒雨听见声音,往上掀了掀头上的草帽,抬头仰视着杨军,讪讪的笑道:“队长您满意就好!要不这半天的活我就白干了,呵呵…”
这句本来是句奉承话,可听在杨军的耳朵里就觉着不对味儿,他微微拧眉:“啥叫我满意?队长监督社员是为了保证农田增收多产粮!只有粮食多了,每个社员才能吃饱穿暖!葛二丫,你现在必须要端正自己的态度,提高思想觉悟!”
谭舒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狗腿话会让杨军这么认真,这家伙,上纲上线的。不过,反过来想,在七十年代能当生产队队长的人思想觉悟肯定是“不一般”的。
这年头,但凡能上升政、治问题的,干脆别毡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赶紧站起立正,一副诚恳表态的样子:“队长您说的没错,我的思想觉悟确实很浅薄,今后我一定会加强自身的思想教育建设!将来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我也要给咱凤凰沟生产队增添荣誉!”
杨军没想到葛二丫会这么激动,他清清嗓,说道:“咳咳,以后干活,多用点心就行了。”说罢,他的目光跃过谭舒雨的头顶,望向她身后的那片水田,然后绕过去,继续检查其他社员的劳动成果。
谭舒雨见他走了,干笑两声后,深深叹口气。
晌午,社员有一个半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
谭舒雨蹲在水渠边上,仰头灌了几口壶里的水,脑子忍不住在琢磨,这一个礼拜自己过的苦日子,心中微微发愁日后的生活。
小时候听过爷爷讲过六七十年代的事儿,因为自己没经历过,也咂摸不出个啥感觉。可是这几天,她真觉出了七十年代到底是个啥光景,面前这个年代除了干农活还是干农活,时间久了都能把人逼死。
“葛二丫!”蓦地她听见有人在身后喊自己。
谭舒雨回过头,看见自己身后面站着一个身穿条格海魂衫,黑裤子,眉目清秀的男青年。此刻他正满怀雀跃的望着自己。
谭舒雨按着原主记忆搜寻一番,立刻知道了对方是来凤凰沟的上、山、下、乡、的、知、青——曾小斌。
“二丫,我回来了!”这时,曾小斌迅速挪到隔着谭舒雨一米多远的地方,压低声音说。
谭舒雨微愣,然后站起来,转身看着他,迟疑道:“曾…小…斌?”
曾小斌看着几日不见的葛二丫,眼神透着疏离,颇有些惊讶:“你怎么了?好像不认识我了!”说着,他朝前走进了一步,脸上挂着担心:“今天我回来才听大海叔说,我走的第二天,你干农活的时候累晕了!二丫,你现在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话赶话聊到这,谭舒雨终于回过味,看样子,原主葛二丫和曾小斌他们二人应该是对彼此有意思的。
曾小斌出生在知识是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大学的老师。由于如今的时局,他们被批、斗成了“臭、老、九”。后来他们被下、放到黑龙江农牧场做劳动改造。而曾小斌一直寄住在外婆家,后来他响应国家号召,来到凤凰沟成了知、青。
这就有了以后他和葛二丫的相识。
曾小斌见谭舒雨还是神情不对,他又急忙解释道:“二丫,你没生我气吧?对,我不应该不和你打招呼就走,可家里来信说我父亲住院了,通知我赶快回去,所以我才没来得及跟你说!”
谭舒雨顿了下,依着原主的口气接了句:“我没生气,你想多了,对了,你父亲还好吧?”
“做完手术就没事儿了!”曾小斌立刻答道。然后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谨慎的看看左右前后,接着打开斜挎包的扣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了东西给谭舒雨道:“二丫,这是给你的,大枣。”
谭舒雨不自主溜了眼曾小斌手里的大红枣,眼睛放了光。大枣对于这个生活还未达到温饱的年代可是个稀罕货。
她从来没像今天那么想吃过一样东西,但此时她却知不知道,是否应该拿。
曾小斌见葛二丫眼里迸发的亮光,开口说:“你快拿着,别让人看见。”说着他强行将大枣塞进了她的口袋。
既然如此,那就不跟他推辞了。
“谢谢!”谭舒雨面带笑意的感谢道。
一连几日没见,曾小斌瞧着葛二丫似乎变得更好看了,原来清瘦的脸颊也有些莹润了。这一看,他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他不知所以的拽住挎包的肩带,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谭舒雨打量着面前羞涩腼腆的大男孩,心中不禁觉得曾小斌挺可爱。
两人还在聊着,突然凭空插、进、来一个声音。
“葛二丫,你们干啥呢!”说话的是黑壮的葛花。她看见曾小斌,眼睛一冒光,朝他小跑过来,竟没羞没臊的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曾小斌,你回来了!”
曾小斌看见葛花眼睛闪过一丝厌烦,他飞快地扥出手臂,凉着声音说:“葛花,你能不能注意点,这要是让别人看见就要说闲话了。”
葛花受了奚落,黑黑的脸变转成了红黑:“跟我在一起就怕别人说闲话,那你跟她咋不怕被说闲话?!曾小斌,你搞搞清楚,葛二丫是我大哥的女人!你要是跟她纠缠不清,就是…就是耍流氓!”
曾小斌是上过中学受过教育的人,哪能听得惯这么糙的话,他沉着脸:“我愿意跟谁纠缠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管!”随后他冲着葛二丫轻声说:“我先走了!”
呦呵,这里边还是三角恋呐!
谭舒雨知趣的点点头。
葛花看着曾小斌扭身就走了,望着心上人离去的背影,她那个伤心呦。
“葛二丫,别以为曾小斌快要回城了,就能带你走,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是葛家的人,休想跟他在一起。”葛花脸上带着愤恨,不甘哭着跑了。
而这时谭舒雨却对葛花刚才的这句话若有所思起来…
晌午,杨军回了家。杨家有三间瓦房,外面也有一圈篱笆墙,因为门口用砖夯了一条石头路,更显得院子干净整洁。
“妈!”
杨军母亲杨陈氏正坐在院子阴凉处编柳筐,抬头见儿子进门,脸上立刻带上了笑意:“军子回来啦,筐子底下有饭。”
杨军哎了一声。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杨军进屋先舀了瓢水倒进洋瓷盆里,撅着身子洗把脸。
这时,杨军的父亲杨宝国从里屋出来:“军子,今儿活干的咋样。”
“挺好的,过两天就浇肥了。”杨军边拿毛巾擦脸边说。
杨宝国坐在板凳上抽口旱烟锅子:“那就中,上午我去镇里开会,公社组长当着那么多屯子的村长,着重点名表扬了咱凤凰沟,每年缴公粮最多,大力支持了国家建设!”说完他拿着旱烟锅子的一头朝鞋底磕了两下接着美滋滋的说:“散会后,组长还特意将我留下,单独跟我表扬你,说凤凰沟有今天的进步多亏了有你这个生产队队长!”
杨军的父亲杨宝国是沟子里的村支书,上午参加了镇公社召开的春季种粮动员大会。
“真的啊!”杨军眼梢带着喜色。
杨宝国吧嗒着嘴:“那还有假?!”
桌上摆着一盘子萝卜条,两个白薯面黑馍馍,杨军捞起一个就吃。
杨宝国坐到杨军对面,凑近些又说:“还有这么个事儿。”
杨军夹了块咸菜,放到嘴里咯吱咯吱嚼起来:“啥事儿?”
“镇里说让咱沟子里出十来个人去邻村搞帮扶,修大坝。去年他们村不是出过发洪水的事儿吗,那洪水一盖,淹了多少的秧苗啊。”
邻村青石沟处凤凰沟的下游,十年大雨八年发河,淹了不知多少的良田。
杨军心想是好事儿,正要点头同意的时候,杨宝国截过话头说:“按理呢咱是应该去,也必须去,可帮扶就是帮扶,不给算工分呐。一个壮劳力一天就挣九分,你说谁家乐意出人去,白给人干两天?我看镇里就是给咱添堵呢!”
杨军放下筷子琢磨会儿,然后对他爸说:“爸,镇里既然都下命令了,咱哪能不去呢!干脆这样,让咱社员抓阄,抓着谁谁就去,这样公平公正公开!”
杨宝国听后豁然开朗,立刻拍桌子赞同:“中,就按你说的办!”
后晌,杨军趁着社员上工的时候,组织社员到生产队的门前集合,接着他把镇里公社的安排方针从头到下,由里到外,一股脑的都跟社员说了。
自然,社员们都会有意见的。
“队长,搞帮扶挣不了工分,俺们可不去,两天就十八分,这么多分,月底能发不少口粮呢!”
有带头的闹,剩下的社员也都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杨军早料到了这种情况,他举着喇叭喊道:“社员们,大家静一静!首先,搞帮扶是镇里的意见,咱不能不去,其次呢,青石沟也有不少咱们的亲戚,他们要受灾挨饿,咱还能忍心不管吗!”
此刻谭舒雨真的佩服这个年代人的觉悟高,人人都有一颗向红心!
“队长,那你说咋办!”有社员提问。
“好说,咱抓阄!把所有社员的名字写在纸上,放进笸箩里,抓到谁就是谁!”
世间呢,估计也就这个方法能服众了。
杨军按着队上计分本子上的社员名字,挨个写了条子并揉成纸团后放进旁边的笸箩里,然后取得所有社员的同意后,卷起袖子,由他亲自从笸箩里抓出十个纸团。
杨军一一拆开纸团。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社员就是选定去青石沟帮扶的人员。”他清了清嗓:“赵国、李顺、蒋小花、葛二丫、王明…”
这时在人群之间的谭舒雨,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内心直呼:自己的点也忒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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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文章就是这么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