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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报恩
呜呜呜……小小狐狸趴在地上哭泣,铁制的捕兽夹毫不留情地夹住它的一只后腿,殷红的血沾染了周围的草地,小狐狸哭得肝肠寸断。
是谁这么没心没肺没肝没肠的把捕兽夹放在这里啊?它只不过是离家出走嘛,为什么要遭此横难?妈妈呀,人世果然险恶啊,那个放捕兽夹的坏人会不会来剥它的皮吃它的肉啊?不要啊,它还是小孩,刚刚断奶没多久,能不能放过它啊?
“可怜的小东西。”有阴影遮在小狐狸的头顶上,喃喃自语似的声音让它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
哇!小狐狸差点叫起来,哪来这么……这么脏的人啊?发如乱草(上面都快长蘑菇了),衣服虽破烂但很厚重(因为有一层又一层的污垢),那伸过来的手连皮肤的本色都看不见!如果腿能动,它早就跳起来逃跑了。
别摸我,别摸我。小狐狸暗自念叨,妈妈说好孩子要爱干净,不能和脏小孩玩。
可是那只脏兮兮的手毫不迟疑地抚上小狐狸干净华丽的皮毛,呜呜呜,它不要活啦,被这么脏的手碰过!小狐狸哭得惨兮兮。
“是只白狐呢,真漂亮。”那人喃喃道,手顺着它的头轻抚至毛蓬蓬的尾巴,小狐狸在他手下一个劲地哆嗦(你弄脏我啦!),“你在哭啊,很疼吧。”
那双手移向捕兽夹,轻轻一拗,捕兽夹咔嚓一声断裂,小狐狸的脚重获自由。
咦?小狐狸惊讶得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看着那人,这捕兽夹坚硬得狠,别说它一只小小狐狸,就是夹住了一只黑熊都不见得能挣脱,可这个看起来很瘦很小很脏的人竟然一下就把它弄断了!
从旁边找到几棵草药,那人放进嘴里嚼了嚼,吐在小狐狸的伤口上。救命呀,沾上脏脏的口水啦!小狐狸几乎晕了过去。
那人又从自己身上撕下一条布,给小狐狸包扎住伤口。
小狐狸心里在叫:喂!喂!不要用那种脏脏的东西缠在我身上呀!臭死了!
抗议未成功,身子突然腾空,竟被那人抱进了怀里,那人还轻声安抚它:“别怕别怕,没事了。乖宝宝,别哭啦。”
臭!小狐狸拼命屏住呼吸,早就忘了要哭泣。
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竟然被一个脏得让狐狸都退避三舍的人给救了,还温情脉脉地把它抱在怀里,要是让爱嘲笑它的哥哥们知道了,呜呜呜,丢脸的它就别做狐了。
“是不是饿了?”脏兮兮的脸上有两道黑毛毛虫皱了起来,小狐狸心里大叫:别皱了,你脸上的泥掉下来怎么办?现在它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乞丐!妈妈说过,人间的乞丐就是很脏的,因为他们没有家,可是它从没想像过,竟然会脏到如此地步。它怀疑这个乞丐的身上一定有着它最为不齿的虱子,现在它身上已经开始在痒了。
从身形上来看,这个乞丐年纪不大,声音也不难听,只是——小狐狸敢打赌,如果他坐在角落里不动不说话,旁边经过的人都会以为那是一堆烂布,而且是扔了不知多久持续散发臭味的烂布堆!
小乞丐抱着小狐狸走了一会儿,找到一棵果树,从上面摘下几颗青涩的果子,塞进它嘴里:“吃吧,吃了就不饿了。”
我呸!谁要吃这种酸死狐狸的东西!小狐狸很不给面子地吐了出来。
小乞丐也不以为意,自己吃了起来,似乎一点也不觉酸涩。
我要回家!小狐狸不安份地挣脱出小乞丐的怀抱,再被他抱下去,它就不会呼吸了。
小乞丐咦了一声,却也没有去抓它,只是默默地目送它离去。
跑了一会儿,小狐狸放慢了速度,开始不住回头。妈妈说过,做狐狸要讲道义,受人点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虽然它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那股泉水,不过,知恩不报可不是好狐狸啊。小狐狸又向小乞丐的方向跑去,虽然一只脚受了伤,它跑得可还不慢,一会儿就追上了小乞丐,将自己隐藏在草丛里,悄悄跟着他。不想露面的原因是,它不想再被他抱了,那气味实在快熏死它了。
小乞丐似乎没有发现它的跟踪,走得很慢,小狐狸跟得也不是很累。有时候它觉得累了,小乞丐也正巧会停下来休息,等它睡够了,小乞丐正巧也要起身。
跟踪了几日,小狐狸一直没有找到报恩的机会,倒是发现这个小乞丐的肠胃不同寻常,他好像什么都能吃。不管是野果还是野菜,他都毫不犹豫地吃下肚去,但是他不吃活的东西。而且他常常自言自语,看见一朵花,他都会夸赞:“你开得真美。”还凑过去闻闻花香,不过,小狐狸敢打赌,那朵花被他身上的臭气熏得提前萎谢了。
渐渐走出了山林,小狐狸有点焦急了,越走人类也就越多,它跟得可不容易了,随时都有被人发现的危险。而且,它也想妈妈了。可是没有报恩就回家,它会瞧不起自己的。
走近一间茶寮,小乞丐知趣地没有进去,只在外面讨了碗水喝,好心伙计还给了他半个馒头。小乞丐就坐在不远处的树下,默默啃着那干硬的凉馒头。
茶寮里的人不是来往客商,就是持刀拿剑的江湖人,一些小道消息的流传速度惊人。
“听说了吗?红月山庄的陆飞蓉要抛绣球选亲。”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说。
暗处的小狐狸眼睛一亮,抛绣球?妈妈说过,人间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就爱用这招,虽然它不懂一个球怎么能决定人的姻缘,可是如果它能让绣球抛中它的救命恩人……想像着小乞丐一跃成为有钱人,迎娶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为妻,小狐狸的嘴角上弯,那它不就是报了恩吗?
呵呵,好主意!真是天才!小狐狸自我夸奖了一番,没在意中间漏听了许多,接着听那汉子道:“……是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去的人可不少呢。毕竟红月山庄财力雄厚,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不容小觑,当然有人想借机拉拢了。”
另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道:“往东行,明日就能到红月山庄,不如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先前那汉子笑道:“这是自然。这等奇闻不去亲眼见识一下,可不是对不起自己么。正好明日巳初时就是抛绣球的吉时,我们能赶得上。”
哈哈,太好了,明天就能报恩啦。小狐狸无比雀跃。
吃完凉馒头,小乞丐起身继续走,走的方向正是红月山庄的方向,这下也不用小狐狸费脑筋怎么把他引去红月山庄了。跟在后面的小狐狸,脚步也比往时轻快了许多。
只是在晚上露宿野外休息的时候,小狐狸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听妈妈说,那些大家闺秀都是很美丽很温柔很知书达礼的,让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嫁给这么脏的小乞丐,会不会害了人家?
它摇摇头,小乞丐虽然脏了点,而且也看不出本来面目,不知道他长得是美是丑,可是他好像心地很善良,这样的夫君也不错啊。最起码,不会像邻居黑熊老爹那样打老婆吧?想想黑熊老爹和他老婆打起架来那地动山摇的恐怖,小狐狸不由缩了缩脑袋,那可是连半个森林都要遭殃的。还是像小乞丐这样的好。
对了,听妈妈说,在人间,这样撮合别人姻缘的,叫媒人。那它就是媒人喽?呵呵,它那些哥哥可都没有当过媒人呢,它是第一个,好兴奋哦。等回了家就可以跟哥哥们炫耀了,看它们还敢嘲笑它。
小狐狸兴奋得在梦里都笑得鼻子皱皱的。
月色清明,花前的乘凉枕榻上斜卧着一个人,一手支头,一手把玩着小小的玉杯。
阴影里站着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道:“少庄主,你真的决定抛绣球?”
榻上的人轻笑了一声:“骆二,这句话你已经问了我不下百遍了。”声音清朗,一如冷月清辉。
骆剑笙沉默了一下,又道:“若是老爷夫人在世,断不容许你这么做。”
“可是爹娘都已过世,红月山庄由我做主,不是吗?”陆飞蓉毫不在意。
骆剑笙道:“不就是让你娶妻吗?这是老夫人的遗言,况且红月山庄也需要有一位当家主母。可是,你何苦要学女人家搞什么抛绣球呢?”
陆飞蓉将玉杯一倾,杯中酒成一线,倾入他口中,赞叹了一声,才道:“我懒得挑选,反正那些女人都是一样的。”
“既是一样,你随便娶一个不就成了?”骆剑笙继续劝说,做为红月山庄的管家,他已经被这个叛逆的少庄主折磨得早生白发了。
陆飞蓉笑道:“那岂不是对别的女人不公平?所以我才用这么绝妙的法子啊,让她们自己去抢绣球,让老天爷决定谁是红月山庄的当家主母。骆二,你不是也常说姻缘天注定吗?那就把一切都交给老天吧。”
骆剑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总之,这件事之后,江湖上肯定会把红月山庄当成笑话的。本来主动想与陆家结亲的人不少,一听说陆飞蓉要用这么荒唐的办法择妻,已经吓走了大半,谁也不想留下来被人当笑话看。若真是要老天爷来择妻,那抽签抓阄都比个大男人抛绣球好看啊。依他看,少庄主分明是想用这种办法拒绝成婚。
不过,希望明日老天爷真能为少庄主选中一门好亲事吧,那些留下来的女子家世容貌也不差,而且多半是迷恋上少庄主的容貌非他不嫁的。他的目光掠过陆飞蓉那张仿若精雕细琢出来的俊颜,在心里又叹一口气,这张比女人还要美丽的脸怎么会长在少庄主的脸上呢?实在显不出红月山庄当家人该有的威严来啊。要不,以后效法兰陵王,让少庄主长年戴面具如何?
骆剑笙暗自思忖着,没有发觉陆飞蓉脸上的笑容里有着阴谋的味道。
一想到那个特制的绣球,陆飞蓉的笑容就更深了。呵呵,明天一定会让骆二大吃一惊的,到时候再没人能说他是违背娘的遗言不肯成亲了,他是想成亲的,只是他的绣球不答应啊。
骆剑笙则在想,老夫人去世时,少庄主说要守孝三年,暂不论亲事。现在三年已过,抛绣球择妻的办法又是少庄主自己想出来的,无论如何明日他是不能再推脱了,红月山庄就要办喜事了。哈哈,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看到少庄主成亲了,真是甚感欣慰啊。想来老爷和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吧。
主仆二人各有心事,不自觉地相对而笑,只是笑里的内容大不相同。
翌日,巳初。
小乞丐远远站在树下,小狐狸躲在附近的草丛里,一人一狐呆呆地看着聚在花楼下的那群女人。
不是抛绣球吗?来这么多女人做什么?小狐狸很茫然。
花楼上出现了几个人,中间那人有着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庞,小狐狸一看就放心了:“果然是美女啊,下面这些女人哪个也不及她美丽。不过这个小姐真奇怪,喜欢穿男人的衣服。”
陆飞蓉向下看了一眼,莺莺燕燕都在向他含笑招手欢呼雀跃,他敷衍地摆摆手。一旁的骆剑笙中气十足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不过男人抛绣球本来就是件尴尬事,他也没法长篇大论,简短地说了几句,就宣布:“吉时已到,抛绣球!”
“嗨哟!嗨哟!”
骆剑笙皱眉,这是什么声音?他一回身,惊得嘴巴张大,陆飞蓉好心地帮他合上嘴,免得那下巴直接掉到地上去。
“这、这是什么?”骆剑笙指着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抬上来的大铁球,吃惊得都结巴了起来。
陆飞蓉得意地笑:“绣球啊。”
“胡闹!拿铁球当绣球,你想砸死人吗?”骆剑笙直斥。他早该知道这个少庄主不会轻易就范的。
陆飞蓉不理他,笑眯眯地运气于掌,捧起那个重得惊人的铁球,扬声道:“我抛绣球喽,哪位姑娘能接住,就是我陆飞蓉的结发妻子喽。”
骆剑笙还没来得及阻拦,铁球忽地一下就被陆飞蓉给抛了出去。
谁也不会笨到站在那里等着被砸死,楼下众女立刻作鸟兽散。陆飞蓉满意地看着那蕴含他无限希望的铁球向地上落下。爹啊娘啊,不是儿子不肯成亲啊,实在是没人能接下儿子的绣球啊,呜呜呜,儿子也很难过的。
忽然,那本该落地的铁球缓慢地迟疑地飘浮了起来,然后很吃力很吃力地向一旁飘过去,正在心里假哭的陆飞蓉打了个寒颤,只见那铁球终于很准确很准确地落在了一个路边小乞丐的身上。
小乞丐下意识地接住铁球,茫然地看向一脸惨白的陆飞蓉。
呼,报恩成功!小狐狸高兴地想,虽然绣球重了那么一点点,虽然移动绣球让它微弱的法力几乎用尽,可是为了报恩,它再所不惜。恩人哪,你从此可以远离贫苦孤独的生活啦。
接下来该是佳人拜堂成亲了吧,它可是没有耐心等着看全套,它想家啦。妈妈,我回来啦!兴高采烈地飞奔而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许多失控的尖叫声。
小乞丐呆呆地看着那些尖叫的女人,发现这些天来一直偷偷跟着他的小狐狸不见了,心中有些纳闷:“它要去哪儿,怎么不再跟着我了?”
陆飞蓉在花楼上石化掉,骆剑笙很善良地拍拍他的肩膀:“少庄主,骆二这就把新夫人接进庄来。”
新夫人?那个浑身脏兮兮连男女都看不出来的小乞丐?有没有搞错啊?陆飞蓉浑身颤抖地指着远处的小乞丐:“你、你……”
小乞丐看看他,再看看手中的铁球,自语道:“他好像很生气,是要我把东西还给他吗?”手臂举起,用力一抛——
轰!
陆飞蓉和骆剑笙及时避开,铁球在花楼上砸出一个大洞,花楼顿时摇摇欲倒。
“骆二……你确定他是人吗?”陆飞蓉颤抖着一把揪住骆剑笙。
“……”骆剑笙同情地拍拍可怜的少庄主,这个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明所以的小乞丐被人拉进了红月山庄,又被推进了客厅,呆呆地站在水洗如镜的白石地面上。
骆剑笙非常客气地拱手道:“敢问……您是男是女?”问完了他都觉得不好意思,老天最好保佑这小乞丐是个男的,这样他也有理由再给少庄主张罗婚事。无论如何,堂堂红月山庄的少庄主娶个来历不明的小乞丐,传出去总不好听。
小乞丐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两双期待的眼睛,很果断地回答:“男的。”
骆剑笙和陆飞蓉同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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