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鳞记

作者:一领淡鹅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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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壹·鬼泣(修)


      “老爷饶命......”有个女人在门外哭道,“我好歹也伺候过老爷这么些年,您就不念往日恩情,非要将我置于死地么?” 这似乎是蕊珠的声气。

      钱阿鼠自昏迷中惊醒,一翻身坐起,发现自己被丢在一间空房子里,除了靠墙的一扇屏风,四壁干干净净,连灯烛都一概无有,只从窗纸外投进微弱的光亮。

      蕊珠的影子映在窗上,形单影只,但她却分明正和什么人交谈,不知哪里传来极微弱的哭声,含混呜咽,不胜压抑,隔着门扇听上去愈发令人胆寒。那哭声越来越近,带着骇人的寒意逼迫过来,让人浑身起栗儿。

      “不不不,老爷,我哪里有这么狠毒的心?”蕊珠后退,后背“嘭”的一声撞在窗格上,她也不顾疼痛,连连哭求,“您要报仇,应当去找钱阿鼠,这都是他的谋划,并非妾身本意!”

      钱阿鼠刚刚站起,双腿一软,便又瘫坐了下去,袍子下摆一片精湿,已经尿了裤子——这里是青龙坊的刘府,门外是刘仕谔的冤魂,正在向蕊珠索命!

      他正慌乱间,只见门外蕊珠的身影抖得筛糠也似,虚空中一根绳索不由分说套上她的脖颈,猛然一提,这女人只来得及“啊”了一声,便被凭空吊起,虚弱的蹬了蹬双足,就挣扎不动了。

      钱阿鼠睁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房门。门外是令人窒息的寂静,然而这寂静只持续了一霎,门板“吱哑”一声慢慢开启,那尖锐的转轴声仿佛顺着他的耳膜一直透入头骨,刺得他头痛欲裂。钱阿鼠瑟缩着朝后挪了一下,死死盯着空空如也的门扇,等了许久也没有人出现,只有呼呼的风灌进来,吹在他因为恐惧而变形的脸上。

      “钱......阿......鼠......”随着风声,有个人在他身后幽幽唤道,“你......欠......我......的......命,该......还......了......吧?”这声音喑哑枯干,如同秋夜里凄厉的鸱鸮呼号。

      “刘,刘大人,我......”钱阿鼠的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清楚,他忽然好像想起什么,疯狂的叩头道,“您莫杀我,玄,都观太白院的神库里,有历年积存下来的金珠玉宝,我......我都换成冥钞给您,只求您留我一条狗命......我不,不是故意要杀您,是蕊珠这小蹄子出的主意,要,要结果了您,我们好做长久夫妻......”钱阿鼠的手指弯曲着,在空中无望的抓挠着,“您带了蕊珠去,在阎王老爷面前一问便知,真,真不是我......”

      “你......说......什......么?”蕊珠的声音骤然插了进来,带着鬼魂特有的阴森,“都......是......我......的......主......意?”

      “啊!”钱阿鼠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憋闷得无法呼吸,突然窗子轰然洞开,一阵阴寒的冷风扑面吹来,隐隐有锁链拖地的声音响起,“哐啷啷”磨得人牙酸。有个男人阴测测念道:“人生百岁,一夕无常,魂魄随幡,引上南宫......是哪个叫我来收鬼啊?”

      钱阿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四肢已经觉不出麻痒,眼前的景象渐渐扭曲、模糊,朝着相反的方向急速退去。“好冷啊......”他低低说了一句,随即身形一软,一头栽在了地上,再也没了气息。

      “咦?这么容易就死啦?”叶碧从门外溜达进来,愕然望着地下躺着的钱阿鼠,摊手道:“我准备了好些言语,都还没用上呢,真是白费我一番工夫。”

      她说得一本正经,仿佛还意犹未尽,听得屏风后的杨昭一个莞尔,将锁链收起,慢慢踱出来,先蹲身摸了摸钱阿鼠的鼻息,见他确实已经死透,方才起身,摇着手中泥金扇子笑道:“心中有愧,自然怕鬼上门。”他高声朝门外道:“柴绍,将阿桃姑娘放下来吧,吊久了不好。”

      “阿桃姑娘身子轻,不费力!”柴绍放低绳索,仔细将阿桃从上面解下来,刚要说话,就听阿桃嗔道:“我倒不怕费力,要不要也将你吊起来试下?”

      “你......”柴绍才想回敬,就被杨昭使了个眼色阻住,吩咐道:“你去告诉李靖,将香烛纸马焚了,我收拾了此处就来。还按方才的样子,将车驾赶进来,咱们在里头上车,照旧大张旗鼓而去。”

      “好!您还把李四公子的行头换上,别漏了行藏……”柴绍顿了顿又道,“那这混蛋的尸身呢?我可不想带他回晋王府。”

      “没料到钱阿鼠会被吓死,原想等刘夫人来了再处置的。”杨昭略一沉吟,已是得了主意,“去太白院就地掩埋,将他和他的金珠玉宝葬在一起!”

      “好嘞!”柴绍合掌笑道,“谁说财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叫这鼠辈与他的腌臜钱永不分离!”

      “慢着!”叶碧拦道,圆润的双眼内神采奕奕,“将这厮的衣衫扒下来,叫个身量差不多的兵士换上,依旧送咱们出去。反正天将黑尽,也没人看得清样貌。”

      “甚好!”杨昭收了扇笑道,“这才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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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阿鼠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从大兴城消失了。有人说他是大难得脱,喝多了酒,掉进护城河里淹死了。也有人说,钱阿鼠是因为得罪了晋王,所以晋王悄悄派杀手将他杀死,丢在了乱葬岗。还有人描述得绘声绘色煞有介事,道是李渊的四公子元吉连夜进京,到玄都观替病中的母亲窦氏上香祈福,不合这钱阿鼠多吃了几杯,竟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被李元吉一拳打在太阳穴上,当场毙命。那李元吉自持公侯之后,哪里将这样地痞放在眼内,只吩咐一声“拖下去喂狗”,便带着从人扬长而去。

      最后还是玄都观隔壁的街坊透出信儿来,说是李元吉去时,钱阿鼠还好好地出来相送,隔天早上就不见了踪影。一时间市井纷纷传言,众人莫衷一是,说什么的都有。这天大家凑在一起喝酒,有个算命的瘦子捻着胡须笑道:“许是青龙坊死去的刘仕谔大人鬼魂作祟,禀明了阎王老爷,将钱阿鼠的魂魄召去地府,打入十八层地狱受苦。”众人听了都道有理——这钱阿鼠原是此地一霸,一朝去了,人人都觉心头一松,只是听说刘夫人已经带着侍妾秋娘,悄然搬离了青龙坊,临走的时候还有几个千牛卫的人一路互送。这刘大人生前不过是个冷曹衙门的小官,不想死都死了,竟还有千牛卫的朋友来帮手,这世间事,到底是怎么说的?街坊四邻嘈嘈杂杂唏嘘了一阵,日子久了,竟也没人问了。

      越国公府里,杨约躬身立在哥哥杨素背后,小心翼翼道:“兄长,这钱阿鼠死了也就死了,本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兄长何必为他挂怀?”

      “我挂怀的不是他!”杨素将手中奏折一摔,压了压气恼方道,“我叫你来,是望你收敛一二,不要由着性子胡作非为!如今你算是和晋王结下梁子了,我在一日,他们不敢动你,将来我要是死了呢?”

      杨约站在阴影里,面上满是不耐烦,却也不得不低头赔笑道:“大哥,哪里说得到那么远?再说就算真的是被李元吉打死的,那也不干晋王的事儿。玄都观那里,我再安排别的庙祝去就是了。”

      “你好糊涂!”杨素将桌案一拍,气得立起身来,在地下走了几步才住,“唐国公夫人病重,几位公子都在床前侍奉,根本就没离开过晋阳!”

      杨约愣住:“那玄都观的又是哪个?”

      “你还不明白么?有人借了李元吉的亲兵,假扮他去玄都观上香,然后掳走了钱阿鼠,暗地里整死了他!”

      “那......”杨约有点摸不着头脑,“李元吉无端背上这黑锅,就不怕吃官司么?”

      杨素瞪了一眼弟弟:“吃什么官司?哪个亲眼看见他杀人了?李元吉人在晋阳,根本没来大兴城,钱阿鼠的命案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还是晋王干的?”

      “出现在玄都观的是‘李元吉’,不是晋王!”杨素看着尚自懵懂的兄弟,摇了摇头道,“也是我太大意,不料这小子如此狡猾,竟被他打着李元吉的名号得手。幸而晋王不知我们借玄都观敛财的事,不然闹腾起来,第一个吃亏的就是你!”

      “我不明白,”杨约已经被哥哥彻底弄懵了,“李元吉为何要由着晋王借他的名义杀人?”

      “李元吉不懂事,你也不懂?你大概忘了,李渊是太子的表兄,他的三女儿一出生就许给了柴绍!”杨素正要再说,只听门外家仆轻声报说“内廷急诏”,只得悻悻然离了座,收拾袍褂官服,匆匆入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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