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九歌之一眼万劫

　　我骂完，帝俊果然住了手，他来到我面前，道，“看不出，你还有几分胆色。”
　　师父被两个人挟持，急急对着我说道，“曦月，你不要受他胁迫！血祭须得九首神族后人心甘情愿才能与玲珑心血脉相通。他若威逼于你，必不能成事，你不要受制于他！”

　　师父说完这话，帝俊转身一掌劈出，骂道，“你的话太多了！”
　　师父立时吐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师父！”我被人截住，无可奈何。
　　我气道，“帝俊，你若胆敢再伤害我师父，我便让自己身上的血流干，让你的玲珑心变成一块石头，让你的阴谋跟你一起埋葬！”

　　帝俊听了我的话，并不着恼，道，“好，先别急。我可以放了碧霞。这样，你是不是愿意听听我开出的条件？”
　　我犹豫，“此话当真？”
　　帝俊转身，对着手下人说，“派两个人，把碧霞仙子送回去。送到之后，取一件碧霞宫的东西回来作为信物。”
　　“是，属下听令！”几个黑衣人搀扶着师父退了出去。

　　帝俊看着我，问，“这样安排，你可满意？”
　　我偏过脸，不再与他对峙。
　　无论如何，师父能够脱险，我便没有什么顾虑了。大不了，不过一死。

　　帝俊低声威胁道，“我把你师父送回去，你不要以为我拿你就没有办法了。你若一直硬下去，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难受！我的手段，连最硬骨头的神仙也受不了！”
　　我依旧沉默以抗。像这样的威胁，我还不放在心上。

　　帝俊抬起我的下巴，眼神里带着阴险，说道，“不过，我想我不必费工夫折磨你。毕竟，谁在你心里的分量最重，我一清二楚。碧霞与他相比，恐怕不算什么吧？”

　　我咬牙，“你若胆敢对陆离不利，我就——”
　　“你就怎样？死在我面前？”帝俊嗤笑道，“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你若敢自裁，我便派人将无色无味的断肠散洒在他的住处。你也知道，他现在不过是一个瞎子，要是手不小心摸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到时候他一命呜呼，这笔账可要算在你的头上！”

　　“你！”
　　我被帝俊的话激怒，激烈地挣扎，那两个挟持我的黑衣人几乎快按我不住。
　　帝俊走到我面前，笑道，“嘘——别生气，我并非想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今天我来，是想与你做笔交易。”

　　说完，他伸出手，化出了一个锦盒。

　　帝俊指着锦盒，笑道，“这里面，是你想要的东西。我想，你会看在它们的面子上，接受我的条件。毕竟，这是烛黎最后的希望。”

　　帝俊将东西拿到我的面前，柔和的光晕环绕着两枚青色的玉髓，让我一眼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女娲的玉矶，果然就是双成仙子带上日出之东的那一对！

　　帝俊一把把锦盒合上，笑道，“怎么样？心动了没有？”
　　我侧过脸，不想表露自己的心意，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欣喜。
　　帝俊继续说，“烛黎那小子，为了一双眼睛甘愿受一万八千世轮回之苦。你就不想帮帮他？你忍心让自己的情郎一辈子做个瞎子？”

　　我屏住呼吸，怕一放松就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心意。

　　帝俊把锦盒在我眼前摇晃，道，“南柯梦碎，你若想帮烛黎重见光明，在这里的，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你确定，你不想替他拿到这对玉矶？”

　　我瞥了帝俊一眼，问道，“玉矶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帝俊得意笑道，“略施小计罢了。我不过编了个合虚山龙脉的传说，就让至真帝母那个蠢女人把这玉矶送来了这里。你放心，你将它们拿去，不会有人找你讨要的。”
　　我继续追问，“这就是你用来交换我血祭玲珑心的条件？”
　　帝俊点头，“不错！这筹码，不轻吧？”

　　我并不贪图什么人间至宝，但不得不说，这对玉矶却让我割舍不下。为了陆离，我这条命也可以舍，我又怎会疼惜自己的血肉之躯？只是，帝俊的为人我并不了解，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我对上帝俊的眼睛，试探道，“如果我不接受你的条件呢？”

　　帝俊笑着背过手，缓缓说道，“九婴神女最是烈性，这我是知道的。你若还像她万一，也定然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女子。你若不接受我的条件，我自然拿你没有办法。不过，你这一世化生凡人，似乎是多了许多牵绊，再不是凶水之滨那个傲视红尘的孤女了。我拿你没有办法，便只好拿其他人开刀。哦，对了，南炎天的果园子里，九色鹿一家这些年好像生了许多小崽子，那个与你亲近的小鹿崽子叫什么来的？哦，对了，小白！我把她弄到手，切成一盘鹿肉，不知是烤着蘸酱好吃，还是原味的生鲜更好吃呢？”
　　“住口！”我气急，骂道，“卑鄙！”

　　帝俊对着我大笑，“哈哈！这你就听不下去了？我这是明着对付你，你就说我卑鄙。天宫里那些背地里的勾当，你怕是更看不下去了！”
　　我偏过头，不想理他。
　　帝俊走过来，“你要是不答应我的交易，我这心里自然是不痛快，我会先杀了你，再去杀你在乎的人，以泄我心头之愤。但你若是接受我的条件，那我自然就不会为难你那些朋友了。”

　　我的心口堵得难受，却不得不服软。我说，“我若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也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帝俊的眉毛挑了一下，“哦？说来听听。”
　　“第一，你不可以伤害南极宫的人。第二，你以后不可以再踏入日出之东。第三，我血祭玲珑心之后，你拿它练功也罢，称霸也罢，甚至你杀了天地至尊取而代之也罢，我都不管。但你不可以对陆离不利，也不可以把他卷入你的阴谋。你若答应这三个条件，我再与你计较交易的事。”

　　帝俊笑说，“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南极宫跟离析院的人不碍我的事，我自然不会动他们。”
　　“我如何信你？”
　　帝俊抬手起誓，道，“我帝俊以合虚十国的万代子孙的性命起誓，我以后决不踏入南炎天和日出之东半步！对烛黎，只要他不阻挡我的霸业，我便留他在日出之东直至寿终。决不食言！”

　　我稍稍松了口气，最后问了一句，“血祭完，我会怎样？”
　　帝俊看着我说，“我还当你真的不怕死。放心，血祭玲珑心不会要了你的命。你若死了，这玲珑心又断了九首神族血脉的供养，我岂不是白费功夫？以你现在的修为，血祭之后顶多修为尽失，落得个半身不遂、终身咳血的毛病罢了。”

　　听说自己死不了，我竟觉得赚到了。我本就是凡人，固有一死，如果不能帮到陆离，我生亦何欢？如果能帮他重获光明，我死亦何惧？

　　我对帝俊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他设下的祭坛。

　　……

　　如帝俊所说，血祭九窍玲珑心并没有要了我的命，却耗尽了我一身修为，伤了我的根本，把我彻彻底底打回了原形。

　　血祭之后，我想带着玉矶回日出之东，可帝俊却出尔反尔不肯放我走，还美其名曰是怕我死在路上，会让他白忙活一场。面对这个卑鄙小人，我只恨自己心悸喘促，手脚发软，走不了两步就晕厥，根本无法逃回去。我只能任凭帝俊圈禁我，把我困在合虚宫里。

　　说是圈禁，但帝俊对我委实也不算太差。

　　刚开始的几日，我天天吵着要回日出之东，常常把自己折腾得心疾频发，几次差点一命呜呼。帝俊把我救回来之后，我也没有一刻消停，把自己房里能砸的东西统统砸烂，能毁的宝物也统统毁掉，常看得婢女们眉毛直跳却谁也不敢上来劝我。可是帝俊并不怕我这招，他任凭我天天闹、天天病，他便天天救我两三回，怎么也不让我死，十分有耐性。他把我救回之后，每次都要恐吓我一番，叫嚣着如果我再闹，他就再不管我，任我自生自灭。

　　可是我知道，帝俊不敢让我死。他想称霸天下，须得九窍玲珑心相助。我死了，玲珑心就是一块破石头，于他没有一丝的好处。所以他虽不厌其烦，却仍每日救我。我可着劲儿地闹，直把那合虚宫的房顶都快拆了下来。

　　我闹了半个多月，帝俊不堪其扰，我却见到了一个不该见到的人。

　　——双成仙子。

　　我见到双成仙子的时候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跑。当日在南柯之境，她明明被竹昀砍死了，今日又怎会出现在合虚宫？难道是诈尸？！

　　帝俊把双成带到我面前，说，“既然我合虚的婢女伺候不好你，她曾是天宫里的仙娥，应该称你的心了吧。”说完，他把双成推到我的面前，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缩在床上，怯生生地看着双成，她脸上的神色十分冷漠，看起来很难亲近，显然不是来“伺候”我的。

　　我牙齿打着哆嗦，对她喊道，“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双成瞄了我一眼，没有理我，转身在茶几旁坐下。她抬手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送到自己嘴边喝了起来。

　　鬼魂也能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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