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长安

作者:江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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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平静(解疑)


      李恪!蜀王竟是李恪!我再次大惊失色。
      知道李恪还是中学的时候,有一次暑假闲极无聊跑去翻看爷爷书房里的唐史,其中一章记述了太宗立太子治之后,怀疑李治太过懦弱,于是问长孙无忌,说吴王恪最类我,若他做太子怎么样,结果立刻遭到了长孙无忌的反对。太宗于是问无忌,你是不是因为吴王不是你自己的外甥才如此反对啊?无忌答道,陛下已经立了晋王为储,若朝令夕改,恐怕对国家不利。太宗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依我看来,太宗倒未必是真动了易储的念头。史料载,他与长孙皇后的小女儿夭亡之后,作为一国之君的他难过许久,最后还是大臣百般劝慰才振作起来。对幼女尚且如此,他对皇后及其儿女的感情可见一斑。吴王恪或许很优秀,但还不足以撼动自己的几位嫡亲兄弟在父亲心目中的位置。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而已。
      最后,最重点的是,他此时不是吴王么?还是说只是重名?我对历史其实还只是一知半解。
      “施主?安姑娘?”
      我回过神来,再次确认:“可是杨妃之子李恪?”
      辩机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点头道:“正是。”
      我悲望苍天,到底是我倒霉,碰上的都是些悲剧人物,还是他们倒霉,沾了我从现代带来的霉运人生才变得悲剧的啊?
      说实话,我对历史上的吴王恪还挺有好感的,毛爷爷不也说了么,恪也贤物,治也朽物,可见吴王在历史上还是挺受人喜欢的。不过现实中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之后我没有再与辩机交谈,他似乎也存了点心事,好在第二天我们就都回复正常了,他依旧是那个萌萌的正太,我依旧是那个花痴的女施主。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大总持寺的后院里度过了很平静的一段时光。辩机早晚都要学习诵读经文,十分刻苦,其余时间还要负责洒扫庭院,出寺购物以及侍弄寺院后山的菜园子。我有时候会闲来无事找他聊天,这孩子出家尚不久,不似其他在寺中呆的太久的僧人,张口闭口就是绕口令。
      我这时才发现大总持寺的规模有多宏大,当日我由其后门进入寺中,曾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这座寺的全部,还装模作样地评价觉得它也就是后世寺院的中等规模,现在想想真是傻的好笑,它的一个三等后院就相当于后世中等寺庙的规模!
      它到底有多大呢?反正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逛个遍,但是其修建之精美、设计之精妙,绝对是后世工匠所不及的。寺庙中林木葱郁,有一次我穿过重重院门,见到了传说中的大总持寺塔,来往文人墨客很多,我自觉打扮怪异,不想引起骚乱,便一直躲在附近的树林里。就算这样,也足够让我觉得兴奋的了。
      听说这个寺庙乃是隋朝文帝为自己的独孤皇后修建的,文帝与皇后感情甚笃,当时宫中并称二圣。皇后死后,文帝甚为伤心,于是大兴土木,增设寺庙为妻子祈福。唉,又是一个感人的帝后爱情啊!不过独孤家的女儿,有此魅力也不足为奇。
      道岳这段时间一直在当众宣法,我一直想找他倾诉一下心中的疑惑,可惜从没机会。
      有一天,辩机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告诉我有人舍了一套俗服给庙里,师父叫他给我拿来。舍俗服的事也是有的,古时候和尚们常穿的百衲衣便是用很多衣服上的小布块缝制而成。不过一整套俗服么……这人未免太大款了吧?
      衣服拿来,竟是一套全新的土黄色绢织的唐代男子常服,从头巾到腰带一应俱全。女孩子看到新衣服都是开心的,我自然也不例外,当即把辩机轰出去,迅速把身上的僧衣除下,乐滋滋地试起衣服来,居然还很合身!我的身材属于娇小型,所以我猜这件衣服的主人应该是个尚未成年的男孩子。唉,不管怎么说,我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出去玩啦!打开房门,辩机已经不见了,我失望地挠挠头,还想跟他分享一下心中的喜悦呢!
      下午在侧殿的殿前,我终于看到了辩机。一个比他年长些的僧人正对着他大声斥责着什么,周围不断有年轻的僧侣进进出出,大家都恍若未闻的样子,他安静地低着头,捏着扫帚的手指却有些发白。我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最强,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呵斥,内心必然是不忿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然把他当成了弟弟,当下护犊之心陡涨,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拦在辩机身前,大声喝道:“师父且住!”
      那个僧人一惊,惊愕地看向我,似乎不明白香客怎么跑到这里来管闲事了。待眼睛转到我身上的衣服,却一副恍然的神色。
      他双手合十,脸上却有几分不耐烦:“恕戒在管理本寺事务,请女施主回避。”
      辩机也说:“安姑娘,你先回去吧。我无事……”
      我不理他,“敢问恕戒师父,乃是哪个恕,哪个戒啊?”
      恕戒一副“你个乡下丫头”的表情,不无骄傲的说:“自然是宽恕的恕,摄心为戒的戒。”
      我一副受教的神情,一脸崇拜地看向他:“果真人如其名啊。我观师父面相,便知师父是个仁爱宽厚之人,便是教训后辈,也是一心为他的修行。安朵自幼发愿将来要到德行远播的寺院中奉佛一月,如今观贵寺佛众德行,我果然没有来错。”又看辩机,“师父一心为你,你还傻呆呆的站着干嘛?还不快道谢?”辩机眼中一丝无奈一闪而过,忙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多谢小师叔教诲。”那僧人其实也只不过十八九岁,被我夸得大概还有些懵,居然很和蔼地笑了笑,又装模作样地教导了几句,便放辩机走了。
      我们跑到大殿后面,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辩机笑了一会,又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安施主,以后莫要如此吧。”
      我拍了他一掌,这次他倒没躲:“装什么装?心里开心就表现出来嘛,小小年纪弄得跟个小老头似的。”指指前殿的方向,“他为什么骂你?”
      他的脸垮下来:“贫僧的活计做的不好。”
      我知道他没跟我说实话,刚刚听了一会儿,似乎跟我身上这套衣服有关。不管怎么说,他这委屈受得实在冤枉,我叹口气,“我知道这事儿定然与我脱不了干系,不过你如今既然在他手底下,受点气是免不了的了。只能采取点策略,让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小才好……”后面变成了我自言自语。他疑惑地看着我,我又拍他一掌:“唉,你这么笨,肯定不懂啦!”
      他的眼睛又弯起来。
      我豪迈地宣布:“姐在寺里住的这段时间,就有我罩着你啦!”
      他笑着点点头。
      我终于记起自己找他的目的,站到他面前,让他看自己穿上这套衣服的效果。
      他很扭捏地点点头道:“好看。”
      我存心逗他,摆出一个风流公子的pose问道:“那你说,我好看,还是蜀王好看?”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对着我身后行了一礼,我下意识地回过身,看到素袍君正笑得花枝乱颤地向我们这里走过来。
      我怕这家伙又要蹦出什么惊人之语吓到辩机,忙扭头对辩机道:“你的活计还没有做完吧?快去吧,不然恕戒又要找你麻烦了。”
      辩机眼中有一丝担忧,他看了看蜀王,又征询似地看向我,我对他点点头,他于是拿上扫帚向我们告辞。蜀王什么也没说。
      辩机走了,我立马换了一张脸,一脸谄媚地向蜀王拱手行礼道:“蜀王殿下。”
      他矜傲地点点头,上下打量着我。
      我看他半天不让我免礼,呵呵笑着打算直起身来,他沉沉地飘来一句“大胆……”我忙又把身子弯下去,腹诽道:好你个纨绔,就知道用权势压人!
      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在心里骂我?”
      哇靠!他居然会读心术!我咬牙道:“不敢……不,没有!”
      他叹口气,道:“起来吧。”
      我刷地一下把身子站得倍儿直。
      他扭过脸咳了两下,又凝神看我。半晌:“不错。”咦?是在夸我?
      “我在夸你的衣服。”似乎怕我误会似的。我白他一眼,低头不说话。心里却在暗暗思量,他不会是来带我“回乡”的吧?
      “安姑娘,小王此次前来是……”
      “王爷好不容易来一次,哪能把时间荒废到小女子这里?道岳师父今日在侧殿,您随我来。”我可不敢让他说下去。
      身后传来他轻轻的笑声。
      我只顾低头疾走。
      他与道岳相谈许久,我在殿外转来转去,心情不亚于当年高考。毕竟我的命运就压在这一场谈话中了!我看辩机的紧张程度也不亚于我,他的眉头一直紧紧地皱着,只是垂着脑袋,不如我引人注目而已。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疾步上前,看到李恪向我点头:“道岳师父已经答应姑娘随我走,如今有几句话要问姑娘,请姑娘进去吧。”
      道岳竟然答应了?他一个出家人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的心中无由生出一股郁躁之气,也不顾礼仪,大步跨进殿去。
      道岳依然坐在他的蒲团上,半阖着眼睛,一副看破生死的方外之相。他许久没有说话,我也不好开口。如此过了一会儿,我原本焦躁的内心竟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这时他颂完一段经文,开口道:“安施主,你在这大殿上可看到有什么消失了么?”
      我不情愿地答道:“是蜀王?”
      “……”
      “那是辩机?”
      他睁开眼睛看向我。
      好吧,其实我隐约猜到一点,可是不太想往那上面引话题。
      他说:“你其实已经猜出来了对吗?”
      我低头。
      “是你初进来时的戾气。”他替我说了出来,“你可知这是为何?”
      我抬头:“我素来如此。再生气的事,时间一长,也就变淡了。”只是在这大殿里似乎消散得快一点而已。
      他点点头:“不错,施主的确有慧根。你可知,辩机初来此地的时候也与施主一般?”
      我吃了一惊,辩机么?他不是一直都很平和么?怎会如我一般?
      “初见施主时,我便知施主非同常人。只是没想到这不同显现得如此之快……”他放下佛珠,缓缓地站起身。我忙向后退了几步,垂首倾听。
      “佛祖达摩说,不谋其前,不虑其后,不恋当今。施主所苦者,正是这三者。谋其前,虑其后,恋当今,由忧生怖,继而难安。老衲今日所举正是为了破这苦境,施主可明白?”
      我沉默。见他就要转身离去,我急忙出声道:“师父且慢!”
      他回头看我,嘴角噙着慈悲的笑。
      我咽了一口口水,试探着问:“师父可知,辩机他将来命途如何?”
      他嘴角的笑消失了。
      “安朵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寝食难安,辩机待我如同亲人,可我明知他的命运,却不忍多言!本想一走了之也好过如此煎熬,可是我在这长安城最熟悉的也只有他,只有这大总持寺!……”鼻子酸酸的,我说不下去了。
      道岳看着我:“施主可曾向他提过?”
      我抽泣着点头,答道:“我曾试着向他提起,可他跟我说了一堆可说不可说的佛语,安朵愚钝,却也看出他是不信我的。”
      道岳微笑起来:“施主无需烦恼,辩机既已做了选择,无论将来前途如何都不会怨悔。我寺佛门弟子中,唯有辩机慧根超众,只是入门尚浅,俗缘未断,假以时日,必定有大造化。”
      “可是这造化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厉声道。
      “施主看到的只是一面。须知,有生方有死,有死方能生,无生便无死,无死何来生……”
      我又头疼了……
      他最后意味深长地道了句:“姑娘此行,有易天改命之数,切不可辜负机缘,善哉善哉。”
      我答应下来,想想又补充问道:“师父觉得我此去可有危险?”
      他抚着胡须没有说话,仿佛又入定了一般。我讪讪地看着他,后退几步转身出去。
      推开门的刹那,我听到他说:“安施主放心,蜀王是个君子,他答应老衲会好好待你,当不会失言。西苑的房间会为你留着,你随时可以回来。”
      我的眼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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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又结束了,忙碌的日子又要开始~振作起来吧!Figh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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