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道

　　引凤萧夺回，盗宝之人身亡，随着一阵清风飘散天地，凤玉的任务也算是了结。

　　凤玉和申屠宏稍作休息，径直去往东洲边境镇西大营。没想到刚入营内，便听到兄长冯琪和镇西大将军杜威吵得不可开交。杜老将军中气十足，那叫骂的声音远远传来，非常刺耳。

　　“凤公子，习惯就好，这还算温和的。元帅和副将每天都吵，隔几天还打一架。”卫兵习以为常。

　　“凤玉，我在营外等你。”申屠宏依旧不喜军营这种地方，更不想搀和凡人间的争论。

　　“好！我很快。”凤玉说道。

　　跟随卫兵进入营内，杜老将军和兄长的争吵也听得更加清晰。

　　“……冲动、莽撞、不知分寸！”

　　“我很冷静。”

　　“那为何如此大动静？”

　　“元帅，是他们西洲人盗宝在先，释放魔兽在后。这么大动静也是他们闹的！”

　　“冯琪！我是说你出兵陇西走道的事。”大将军杜威气得拍桌子跳脚，“若是因你挑起战乱怎么办！”

　　申屠宏击杀魔兽之后带着凤玉追击苏力可汗。冯琪带着一小队人马顺着西面追踪，踏入了陇西走道--东洲、西洲惯常交战之地。冯琪本想着继续追击，却被杜威用飞音令强行召回。

　　“我们在自己的地盘行兵，有何畏惧？！”冯琪也很气愤。

　　“冯琪，你这是故意挑事儿！”杜威厉声呵斥。

　　“整个中洲本就是我东洲的地界！这么多年我们一贯退让，西洲蛮子却来去自如，还真当中洲成了他们地盘不成！凭什么西洲人毫无顾忌，我们就要畏首畏尾？”冯琪面红耳赤，他对主帅的态度非常不满，“苏力可汗盗走国宝、释放魔兽，我们镇西军理应追击将其斩杀，再夺回引凤萧。倒是让他跑回西洲境内得了庇护，才奈何不了他。元帅，你不该将我召回。”

　　“你……哎……”杜威扶着额头，“冯琪，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欠考虑。那引凤萧有凤公子和南华仙宗修士帮助，不需你我操心。”

　　“谁也不知道那人修为究竟如何！若是他输给苏力可汗，引凤萧落入西洲人手中，这责任你我付不起！”冯琪认定杜威想推卸责任。

　　“若修士都对付不了，那就更不能让我镇西军前去送死！”杜威头痛，“再说，引凤萧是凤公子的责任与我镇西军和干？！你莫要为了自己弟弟，不顾手下将士的安危！”

　　“元帅，凤玉手持御赐宝剑命我等协助，这是皇命。你这么说，好吗？”冯琪一声冷笑，“杜聿刚挨了两百棍，还在天都躺着呢！死罪免了，日后如何发落，还要看引凤萧的下落。”

　　“就算修文被陛下砍了也是他失职之过，活该！”杜威不想牵扯进引凤萧这件事情。

　　“元帅，你明哲保身，连儿子的安危都不顾了吗？”冯琪逼问道。

　　“冯琪，闭嘴！！这里是镇西大营，谁给你的胆子与我如此说话！”杜威恼羞成怒，手颤巍巍地放到腰间佩剑上。

　　眼看两人都做好决斗的架势，此时卫兵高声通报。

　　“元帅，凤公子求见！”

　　凤玉出现的消息，让面红耳赤的两位瞬间冷静。见到那抹清冷如月的身影，两位的怒气都跑到一边。

　　“凤公子，你回来就好！”杜威松了口气，脸上堆满笑容：“你哥哥可要折腾死我了！”

　　“杜将军。我哥哥性子急，还望你多多包容。”凤玉笑脸相迎。

　　“好说好说！”杜威轻松不少。

　　镇西大将军杜威是他的至交好友杜聿的父亲，也是冯丞相至交。这人说好听叫谨小慎微，说难听就叫胆小怕事。就算是御赐宝剑在手，他都不愿意帮忙寻找灵器。昨日飞音令传他相助，也是拖到最后，行动缓慢。

　　见凤玉平安返回，冯琪欣喜若狂，心中大石装算是落下。但他衣服上斑驳的血迹却让他心惊。

　　“你受伤了？”冯琪惊问。

　　“哥，放心吧，我没事。”凤玉握着冯琪的手，“一切顺利。”

　　这次来镇西大营，一来是让冯琪安心，第二，就是告知苏力可汗的事情。两位将军自然没能料到其中的曲折离奇。

　　“不管真的还是假的，盗取灵器都是犯的死罪。”冯琪说道：“死了正好。”

　　“话是没错……毕竟苏力可汗身份在哪儿……”杜威摸着胡子神情不悦，他总觉得其中会有麻烦，“这件事情，凤公子还需禀明圣上。”

　　“这是自然，我即刻启程返回天都。”凤玉目的已经达到，不便久留。

　　*

　　兄弟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暂，两人都颇感不舍。

　　告别前，冯琪将凤玉给拽回营帐。回宫面圣，总不能带着一身血渍，便找了件玄色常服为他换上。

　　看着凤玉更衣，冯琪仔细查看弟弟的身体，确实没有丝毫的伤痕，这才放了心。

　　冯琪询问：“凤玉，你老实说，这一身血是怎么来的？”

　　凤玉含糊地说着：“出了点小状况，不过没事儿了。申屠已经帮我疗伤了。”

　　冯琪敏锐地问道：“申屠？才几个时辰？你们竟然如此亲近了？”

　　凤玉不好解释，只沉默地看着兄长，求他别再追问。

　　“行，哥不问。注意别太亲密就成。”冯琪提醒道：“你的一辈子，对他来说不过眨眼功夫。他一闭关千百年便过去，你已生死轮回好几世。和修士建立任何的交情都是不现实的。”

　　他看凤玉似乎有从三皇子那坑爬出来的意思，可不要再跌进一个更大的坑里面。

　　凤玉呵呵直笑：“大哥，你想太多了。”

　　衣衫换好，冯琪为凤玉调整腰带。明明身高差不多，凤玉穿上他的常服却松松垮垮。

　　“看你这腰细得，你嫂子都赶不上。”冯琪玩笑道。

　　“下次见到嫂子我要告状，你居然说她胖！”凤玉还击。在他哥眼里，胖成一颗球才叫健康。

　　冯琪被逗乐了，心里却还是担忧。凤玉真的太瘦了，在皇宫到底有没有好好用膳？

　　自从天晟帝将凤玉昭入宫中，原本胖嘟嘟的小孩子渐渐瘦成了竹竿。好好一活泼好动的男孩就那么一点点失去生气，变成父亲般斯文谨慎的老陈模样，他这个做兄长的很心疼。

　　衣服整理妥当，冯琪让凤玉坐下，“头发乱了，我帮你梳。”

　　凤玉嘴角带着笑意，享受兄长的照顾，似乎回到童年般。

　　冯琪为弟弟梳发，嘴里缓缓说着：“奉天祭祀后三个月，你就及冠了。”

　　按规矩，行了冠礼凤玉就能出宫。他们也不谋任何官职，只求天晟帝别再编理由将凤玉拘在宫里。

　　“快了。”凤玉应道。天晟帝早就开了口，应该没变数。

　　“冠礼怎么办母亲都想好了，不搞太隆重，就如普通百姓家的礼仪，请个几位清贵先生作见证就好。我来为你束发，父亲为你加冠。到时候我提前回家，带着你嫂子和我那两兔崽子，咱们一家人好好团聚。”

　　“好呀，我还没见过小侄子和侄女儿呢。”凤玉忍不住笑，乐得眼中都溢出了水珠。

　　“还有三个月，他们早就吵着要见你，到时候别嫌烦。”

　　“怎么会，喜欢都来不及。”凤玉应道。

　　临别之际，凤玉依依不舍，还想和大哥多说会话。

　　凤玉踏上飞剑，最后看了冯琪一眼。太阳开始西沉，金红色的余晖洒在冯琪的英俊的脸上，看着格外的微暖。

　　“走吧，让陛下早点安心。”冯琪笑着：“很快，我们会再见！”

　　“嗯！”

　　*

　　凤玉返回天都皇宫天色已黑，申屠宏隐去身形跟在他身边，两个人一起觐见天晟帝。

　　“凤凰儿！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天晟帝双目圆睁，双手紧紧地抓着凤玉的胳膊。

　　不过一夜的功夫，天晟帝竟又苍老不少，青丝间的银白是那般明显。

　　“东西可找到了？”天晟帝焦急地问道。

　　“凤玉幸不辱命。”凤玉跪地，恭敬地呈上灵器引凤萧和御赐宝剑。

　　“好！好！好！”天晟帝拿着引凤萧狂笑不止，“上天还是保佑朕的，这还是朕的天下！”

　　凤玉闭目低头，回避天晟帝疯疯癫癫的丑陋样子。等到天晟帝从狂喜中冷静下来，凤玉隐去部分信息，将苏力可汗之事告知天晟帝。

　　“哼！竟然是西洲的计划。想要夺我的江山，没那么容易！”天晟帝低声喃喃自语，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话。

　　天晟帝这模样很可怕。

　　“对了，凤凰儿你立此大功，想要什么都告诉朕，重重有赏！！”天晟帝兴奋地说道。

　　“凤玉不敢要赏赐，只求一件事儿。”凤玉心中忐忑，他也怕触怒天晟帝。

　　“喔？”天晟帝兴奋的神色收了起来。他对凤玉也算是了如指掌，能让凤玉求人的，也就是他那个不争气的三儿子。

　　“若是和明德相关，那我告诉你，他至今还再那个鬼院子里面和那妖僧论法。这次看你面上，我不追究。凤玉，最好别为他浪费了这个赏赐。”天晟帝言语中的冷漠，比往日更甚。轩辕晖彻底施了圣心。

　　凤玉向天晟帝磕头，说道：“凤玉不敢求其他，只希望陛下能与三殿下再见一面……若是三殿下执意出家，恳请皇上将他贬为庶民，如了他的愿吧……”

　　该说的，该劝的，这么长时间所有人都说尽了，三殿下依旧一副生无可恋、要死不活的模样。

　　与其强留下一个心灰意冷毫无生机的三皇子，不如放他自在的活着。

　　天晟帝也陷入沉思，沉默之后，他说道：“好！我答应你。我最后，最后再与他谈一次。若他执迷不悔，就如你所说，随他去。”

　　“谢皇上恩典！”凤玉磕头谢恩。

　　*

　　从御书房告退，凤玉正欲返回自己住所，却不料转身便碰见他不想见的人。

　　太子轩辕昭穿得华丽，那一身明黄在灯火之下有些刺目。太子身边跟了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修士。这位修士的探究目光他不喜欢，他脸上的笑容很是猥琐，非常讨厌

　　“凤玉见过太子殿下。”凤玉恭敬行礼。

　　“快快免礼。”太子殷勤的凑了过来，“回来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凤玉也是刚回宫。”凤玉不着痕迹地后退。

　　太子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占有欲，身为下一任帝王，他自然将所谓真凤转世看做自己的东西。

　　“子尚，这位是……”一旁的道人插了话。

　　“无尘真人，这位就是凤玉。”太子强拉着凤玉，为他介绍：“凤玉，这位是南华仙宗掌门无尘真人。”

　　“见过尊者。”凤玉礼貌回应，心里想着该如何才能离开。

　　“原来，你就是那位注定凤翔九天的凤凰儿呀！”无尘露骨地打量着凤玉，手得意的捋着长髯。他脸上堆砌着满意的笑容，不停的点头。

　　“怎样？”太子问道。

　　无尘真人再看了看，只说了一个字：“好！”

　　只这一个字，令凤玉骨子里面都发凉，直打冷颤。

　　入夜之后，凤玉睡下，他在一场恶梦之中无法清醒。

　　梦中的世界挂满了暗红色的半月灯笼，昏暗的灯光下，氤氲的迷雾中，他穿着一身艳红的薄纱，画着妖冶的妆容，跳着不看入目的舞，躺在不知道谁的怀里。

　　“低级炉鼎做皮肉生意……高级炉鼎供人采补灵气和真元……但世间有一种顶级炉鼎提供功德……”

　　女子临终前的这句话，不断在梦中重复。

　　他知道是梦，却无法清醒，只能看着梦中的自己周旋在不同的人身边，没有灵魂般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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