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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相残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妖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自女娲造人后,方有人世间红尘百态,凡人在人界延续子嗣,生生不息,辛勤耕作,供奉各路神灵魔怪。除了人界之外,在遥远的时空,还有仙界在上掌管天庭,冥界在下掌管地狱。中间还有有妖、魔两界掌管着众多的异形灵体。
魔、妖两界自古接壤,比邻而居,故而为了争夺地盘与资源,这两界彼此间不断混战厮杀。最近的一次妖、魔大战异常惨烈,两界各出兵百万,当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妖魔各显神通,刀光剑影之中,血肉横飞,鲜血四溅。两军交战了三天三夜,两界的界河咸水一带,尸横遍野,尸体把黑色的咸水河都堵塞得开始断流。
这场战役,激怒了上天,于是天降灾难。咸水河神愤怒了,奔腾咆哮的血红色河水在平原上泛滥,瘟疫在妖魔两界肆孽,随后因瘟疫而死亡的士兵和平民,竟比在战场上的伤亡还要惨重百倍。
人心惶惶,政局动荡,经济凋敝,生灵涂炭。妖魔两界陷入这场战争,苦不堪言。妖君和魔君也心急如焚,急于结束战争,于是双方约好在神山之巅决一死战。
在妖君撼天与魔君烛金决战的关键时刻,魔后碧瑶突然从背后偷袭,双拳难敌四手,慌乱之中妖君死于魔君剑下,而魔君也被妖君死前的最后一击,打成重伤,命悬一线。妖、魔两界一时无主,不得不宣告结束战争。此场战争,未分胜负,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自此后,魔君烛金养伤闭关不出,魔界一切事物由魔后摄政。
妖界则内部纷争不已,由于无主,众皇子们为争妖君之位又进行了百年战争,战争旷日持久,“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百姓痛苦不堪,最终二皇子凌枫以割瑛水、祁水等两河七山给魔界为代价,得到魔后碧瑶的十万魔兵相助,获胜继任为新一代妖君,昔日储君大皇子凌尘沦为阶下囚,三皇子凌松被禁在白虎台,四皇子凌怒由于年少无知被贬为石者山妖王。至此,满目疮痍、动荡百年的妖界才开始平稳下来。
在这无穷无尽的煎熬中,凌尘几欲成魔。
早已记不得上次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了,一百二十九年,亦或是一百三十年?他饿得太久,脑子有些糊涂了。
脚下是一地的碎骨头,只有一块豹子的残缺的头颅,还算是完整些,头颅的眼眶正空洞洞地对着他。
他又一次把它捡起来,这块头骨已被他啃了一百二十九年,亦或是一百三十年,表面光洁锃亮、雪白莹润,上面布满细小的牙痕。他把骨头放进嘴里,用舌头再次深入地探着,每一个孔洞和缝隙都寻不到一丝肉味。
凌枫,你这是要打算活活饿死我吗?
凌尘披散着凌乱的长发,嘴里发出一阵阵冷笑,湖蓝色的双眸闪着冷酷的寒光,眸上逐渐染上一抹妖异的红色。
他扔掉头骨,低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左臂,左臂早已疤痕累累,残破不堪,这结痂的伤口,闻上去散发着诱人的血腥味,这味道让他更觉饥饿。他闭着眼睛张开嘴,狠狠地从自己的左臂上撕扯下来一块肉,“啊——”他痛苦地低吟着,鲜血如注,黑色烟雾状的妖气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泄露出去,缭绕盘旋着向四周扩散。此刻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大口吞吃着自己的肉,顾不得嚼碎,急忙吞咽下去,又急忙去舔伤口上流出的血,千万不能浪费,每一滴血都很宝贵!
吃了自己的血肉,凌尘感觉到自己身体又发生了一丝异样,他双眸泛红,开始狂躁起来,他使劲地挣扎着,想要挣断这锁了他四千多年的枷锁,他暴怒,想要冲破这暗无天日的牢房,想要冲出去把王座上的凌枫拉下来撕得粉碎,想要摧毁倾云宫里的一切,想要毁天灭地……他向牢门的方向飞扑而去。“咣当——刷拉拉——”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该死的!
这定魂桩、锁妖链、镇妖钉,件件让他身软骨酥,让他痛苦不堪,让他一次次徒劳无功。
他闻着外面狱卒的味道,怒不可遏,门外那两只老虎,他想象着他们身上肌肉的纹理,血液的鲜美……他要喝光他们的血,吃尽他们的肉,吸尽他们的妖气……
好半天,他才坐起来,把凌乱的头发拂到脑后,露出俊美瘦削的脸,那张妖孽的脸上此刻显出杀戮的邪气来。
他慢慢坐好,闭目打坐,很快,丝丝缕缕的黑色妖气从牢门外面源源不断地涌入,汇集到他身上,这些妖气使他兴奋起来,他感觉到了他的力量在慢慢恢复,左臂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他的眼眸红得像是地狱里的鬼火,只想把别人的妖气全部吸过来,吸过来……眼前的牢房里渐渐一片血红,牢门外的狱卒一个个倒在地上……
突然,一双莹莹泪眼出现在眼前,冲淡了眼中的血红。“大哥。”凌姬公主被妖兵拦住,声嘶力竭地对着他哭喊道:“大哥,我会救你出来的,你一定要等我,等着我啊!。”凌尘瞬间清醒过来。凌姬?他忆起了他被囚禁之前与她的最后一面。
凌姬,我的妹妹,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入魔,我怎么能忍心将你孤零零地丢在那充满阴谋与仇恨的倾云宫?我曾在母后灵前发誓,要给你一生快乐,要保你一生平安,要亲手把你交到能给你幸福的男人手中,这些,我一样都没做到,我怎么能入魔?
凌尘的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凌姬”,他轻轻呢喃着:“这一千多年里,你是我唯一活着的希望,我不会抛下你的。”
煎熬,日复一日,凌尘在清醒与发狂中苦苦挣扎。又过了一千年,终于有一天,牢房的门打开了。
“啧啧啧,昔日高高在上的大皇子,如今沦为阶下囚,唉!真是可悲可怜呀!”
凌尘抬头看了片刻,认出了来人是建木,没有理他,却盯着他身后一起进来的身材圆润的女妖,两眼放光,他命令她道:“过来。”
那女妖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然后抬头对他妖媚地笑了,顺从地走上前来,却突然“啊——”发出一声惨叫。
凌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女妖,一口咬上去,女妖顿时头骨迸裂,鲜血直流,死命挣扎了几下后现出原形,是一头小山猪。凌尘一阵虎咽狼餐,这惨不忍睹的吃相,看得建木眼皮不停地跳动。
“凌尘,你是个爽快人,我就直入主题。咱们两个联手吧,经过这几千年多的经营,我手中可以动用二十万妖兵,我估计你昔日的部下,聚齐了也能有五万,咱们一起反了吧!你的号召力,加上我的实力,再加上凌姬公主的威望,我们一定能把凌枫拉下来,到时候你君临天下,把你所受的痛苦全部付诸到他身上,想怎么报复他就怎么报复。怎么样?”
凌尘只顾吃,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建木很有耐心地等他吃完,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终于吃上一顿饭了,凌尘只觉得这是他一千年来最幸福的时刻。
凌尘餐后又恢复成了谦谦君子的模样,他优雅地用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冷冷地说:“建木,你是无利不起早的人,直说吧,你想得到什么?”
建木摇着扇子,一脸严肃,居高临下地对他说:“我要你把凌姬公主嫁给我,你登基之后,要拜我为相,军队也要归我掌控。”
凌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肚子道:“哈哈哈,建木,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哈哈哈,凌尘,你要想自由,只能依靠我,你没资格和我讲条件。”建木不紧不慢地说。
笑够了,凌尘从地上站起来,盯着建木的眼睛,眼里冒着寒光,恶狠狠地告诉他:“这妖界的天下是我父君打下来的,我和凌枫再怎么斗,都是一家子的亲兄弟,我宁可在这牢里与天地同灭,也决不会沦为傀儡,把我父君留下的大好江山,拱手让给外人。”
建木气急败坏地合上扇子,一脸阴鹜地说:“很好,那你就等着饿死、臭死、烂死在这地牢里吧!”说罢,出了地牢,牢房里又恢复了两千年来的死寂。
凌尘向牢门口飞扑过去,“咣当——刷拉拉——”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该死的!他撕扯着束缚他的锁妖链,眼睁睁地看着那通往自由之门,被无情地关上了。
他坐起来,注视着丹田处的镇妖钉,再一次伸手想把它拽出来。“啊——”,他重重地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镇妖钉钉着他的魂魄,他可以忍受剜心之苦,却实在是承受不了这撕裂魂魄之痛。他咬着牙,狠戾地吼道:“凌枫,你果然狠,你千万要活到我出去的那一天!”这一声怒吼,震得地牢颤动,惊得牢门外的看守纷纷瘫软在地。
煎熬,无穷无尽的煎熬,每日都犹如身在地狱。除了对妹妹凌姬的惦念之外,他偶尔也会想一想另外两个弟弟的下场,顺带也回忆一下他的未婚妻犰狳族公主楚楚,那只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兔子,不知道她是否魂魄归一,不知道她是否安好,不知道她是否得偿所愿。
靠着这些记忆,以及对凌枫的刻骨铭心的恨,他熬过了一日又一日。在这倾云宫最深的地底,他不知白昼与黑夜的交替,也不清楚四季变化、寒来暑往,在这阴森森的地牢里,黑暗是恒古不变的,时间在这里也凝固了,痛苦永无尽头,他感觉到自己真的是要在这地牢里,与天地同灭了。
直到,一千年后,牢门再一次被打开。
注:犰狳,《山海经》里兔形的神兽。此犰狳不是现实中的犰狳。
《山海经•东山二经》:余峨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菟而鸟喙,鸱目蛇尾,见人则眠,名曰犰狳,其鸣自訆,见则螽蝗为败。
译文:
余峨山,······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一般的兔子,却是鸟的嘴,鹞鹰的眼睛和蛇的尾巴,一看见人就躺下装死,名称是犰狳,发出的叫声便是它自身名称的读音,一出现就会有螽斯蝗虫出现而为害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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