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

作者:斯芬克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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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初涌


      开平三年,梁帝朱温迁都洛阳,大有一匡天下万世为君之意。
      这一举动挑动了晋王李克用和岐王李茂贞绷紧的神经。朱温自弑君篡唐后,选贤纳良,镇压权豪,轻徭薄赋。加之有王彦章,王师厚等名将带兵,实力相比唐哀帝末期实有极大的提升。周围虎视眈眈的各方诸侯,如李克用,李茂贞之列,皆有悚悚自危之感。
      然而他们亦有积蓄已久的愤怒与野心。
      时值七月,暑气正盛,通文馆内精心栽培的芦橘已亭亭如盖,蝉鸣声更是此起彼伏,很是聒噪。
      大步流星地走在精心铺就的青石地板上,着浅青袍衫,戴折上头巾,配七环腰带儒生模样的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虽说不是第一次拜访通文馆,但每每看到这里宁静简洁的园林与建筑都让人有种略微出戏的感觉。毕竟是晋王行宫,森严肃整才应该是主色调,可这里更像个富裕隐士的住所。
      “你们主子愈加会修身养性了。”声音却不似寻常男子的低沉,反而多出份清澈朗润。
      引路的小僮像是什么也未听到,只是径直将宾客带进群绿环绕的正堂,匾额上“崇文楼”三个大字清瘦有力。
      “圣主。”书生模样的人颌首行礼。
      “岐王,有失远迎,海涵。”迎出的正是通文馆圣主,晋王李克用养子李嗣源。虽然论辈分后者要低一辈,但由于近年来李嗣源执掌通文馆,在河西一带声威大震,两人已隐然分庭抗礼。
      例行的饮茶与寒暄,两人不痛不痒的聊些实务,文渊楼内放置有不少冰块解暑降温,暑气被隔在门外,室中反而腾起轻微的冷意。
      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客座上的儒生摸索着指间的白瓷小茶杯,漫不经心的切入正题。
      “朱温徙都洛阳,杨师厚于襄州带兵,王彦章在邺城驻守。任其坐大,恐怕以后会很不好办。”
      “我意也是要当尽早剪除其羽翼。只是贸然举事,名不正言不顺,与朱温行径有什么区别?只怕那时西川王建,襄州赵匡凝趁乱生事,我们腹背受敌,岂不危殆?”李嗣源微微皱眉,倒也未绕弯子。
      扮作男装的女子拧起有意用青黛勾描的剑眉,不无怨气的开口:“只要李星云肯站在我们这边,何愁名不正言不顺?他是如假包换的龙子,他若举旗,王建、赵匡凝之辈便再有心思,也得望风归顺。自古以来王室正统便是正道,只恨这小子没血性,满脑子风花雪月,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女子越说越怒,纤手捏着的酒杯也往贵重的楠木桌子上狠狠一磕,见李嗣源只微笑不语,还抿了一口茶,丝毫不见半分忧虑的样子。青衫人心念一动,桃花美目眼波流转,也微微笑起来。
      “圣主心中是否已有计较了?”
      “也无甚特别之处。李星云之所以不愿成大事,是因为他有所牵挂,他正当血气方刚之时,脑袋一热为红颜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越是跟他讲王霸之业如何重要,他越卯足了劲和你作对。若是少了些纷扰牵挂,他自然明白什么才是应做之事。”
      “圣主是要从他身边亲近之人身上下手?”
      “法子毒辣些,确是一劳永逸之法,省得再生枝节,只是……”李嗣源停顿片刻,巧妙地用一种为难的语气开口,“他身边有位女子叫姬如雪,听闻是您幻音坊的得利手下,这……”
      青衫人弯了嘴角,语气清淡的像是在谈论窗外的白芍药花,“圣主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岐王深明大义,在下便放手行事了。”着白底刺绣袍衫的男子拱一拱手,深色非常平静。

      “你就不能使全力嘛!”穿白底青花短衣的年轻女子冲一个男子大声叫嚷,一边说一边愤愤不平的将短剑往地下一掷。
      男子开了折扇,嬉皮笑脸的蹭到女孩身边,凑近了小巧的耳朵轻声开口,“你以为我傻?真要赢了你,肯定又是三天不和我说话。也不知道是谁,因为师哥武功胜过自己,发了几天的火!”
      “你!”年轻女子简直要喷出火来,“张子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看我收拾你!”
      预备偷袭的女孩子反手将剑柄后送,想在白衣男子的腰上狠狠来一下子。眼看要得逞,结果对方手腕一翻,扣住女孩不安分的手,另一只手则顺势攀上她的腰肢,将不听话的人整个圈了起来。
      “林轩,想要胜过我且需要时日呢。”
      女孩子嗯了一声,有些挫败的倚靠在他怀中。
      “可是最近为何如此拼命的练功?”张子凡让几缕秀发缠上自己的手指,“每天除过吃饭睡觉便是钻研剑谱练习招式,真想赢过我?”
      怀里的女孩子抬了脸,神色里几分调笑,几分认真,“练功,是为了以后有人拿我威胁你的时候,我可以一个过肩摔把他摔个狗啃泥,然后再指着他的鼻子骂,‘连我都对付不了,还痴心打我夫君的主意?’”
      张子凡一怔,玩弄秀发的手也停下动作,“你是否担心我义父会对我们不利?”
      女孩扑哧一笑,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扬起手中锐利的短剑:“笨蛋。再来陪本小姐比试比试啊!“
      陆林轩是狠心要将武艺练好的。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是因为她明白,身份如李嗣源养子,可能牵涉的是非恩怨太多。十多年前她还是个人人宠爱的骄纵小女孩的时候,她的父亲,她心中威严慈爱的父亲,因保护一把冷冰冰的剑丢掉性命。她在剑庐哭干了眼泪,每夜按着胸口祈祷神明能把她的父亲带回来,一直到这件事在泪水里淡成一道伤疤。
      三年前,玄冥教派人传话说要一把火烧掉剑庐。她和师兄昼夜赶路,在看到燃烧的剑庐时几乎要昏厥,那时的陆林轩发了疯一般要往大火里钻。不要再来一次了,女孩心想,不要对我的至亲再来一次了。她的眉发几乎要被烧焦,可是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在映红夜空的大火下她只感受到彻骨的绝望,就像年幼的自己根本碰不了黑白无常一根毫毛一样,现在的她对着漫天大火也只有无能为力的份。
      可是还未结束。李星云背后有五大阎君虎视眈眈,五大阎君背后还有看不见的玄冥教与幻音坊的高手。陆林轩站在那里,师兄与阎君的缠斗在她眼中变成了难以理解的慢动作,他们落入了一个漩涡,这个奇怪的漩涡正要吞噬她所有至亲至爱的人,一个小小的陆林轩面对一个巨大的漩涡又能做什么呢?
      但在蒋玄礼合其余阎君之力向李星云发难时,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上去了。
      陆林轩所有的愤怒,委屈,绝望和不甘都在挡在师兄前面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模糊的感到振奋,她终于保护了想保护的人,这就是她陆林轩的价值所在。
      后来她有了子凡。
      她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她要成长得起码不会变成他的累赘。于是陆林轩日日练功,闲时也和玄天姬学学易容术。
      不论最初是为什么,总之练着练着,陆姑娘便上瘾一般,为武痴狂。她的功夫与初出茅庐之时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易容术也是陆姑娘近来多出的新爱好,年轻女子对这门手艺颇有心得,有时还能以假乱真。一日李星云正在死皮赖脸的求姬如雪原谅自己多看了几眼漂亮姑娘,回头突然看见一人。那人灰袍束发,腰间悬一柄剑,清矍的脸上凛凛透着正气。李星云突然觉得浑身冷透,舌头打结。
      “陆……陆伯伯?这这这……”李星云睁大眼睛“借尸还魂?还是陆伯伯您装死和我们闹着玩?……”
      “陆佑劫”面无表情,陆林轩却心里乐开了花。
      有时她也扮成自己的母亲,记忆里早年离世的母亲总是娇俏顽皮的样子,有时竟会扮作男装和陆佑劫一起练武,小小的林轩看着书生打扮白皙俊秀的母亲和一脸温柔的父亲,总觉得格外好玩。
      墨笔胭脂都备齐了,陆林轩在镜前提了笔,却半晌记不起母亲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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