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

　　皆说大漠孤烟直，也是如此，逢此时无风，这太阳还未下山便见遥远之处一缕青烟直上云天，也不知是何旅人，今夜又无归处了。

　　明月勒住身下的白马，再往前去怕是已无人烟，她也不愿与那未知的旅人一般夜间听着孤单的狼嚎战战兢兢的守着天明。

　　将白马套在马石之上，明月摘下斗笠推开客栈的门，那门缝之间还积着密实的黄沙，跨过门槛，落脚时也有沙石摩擦鞋底发出的“唰唰”声，明月环顾了举头环顾一圈，真是一个冷冷清清的地方啊。

　　“店家，可有空房。”明月将斗笠放在身旁的方桌之上，这搁置的动作掀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店家，可有空房！”明月见无人回应，便又放大了声音，不过依然是安安静静：“店家..”

　　“这天还没有黑呢！叫魂呀！”只见一女子从后厨而出，左手提着把带血的菜刀，倒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见不得容貌如何。

　　“店家，可有...“

　　“有有有...就一间了，两百钱，爱住不住。”女子将菜刀往身侧的木梯上一砍，将刀立在了上面。

　　明月不缺银子，只觉这店家过于无礼，心中并不喜欢，但看了看身后月出东山，下一个村镇又不知要多远，明月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扔向那女子：“还请店家安排一间好房。”
　　女子将银子一接在手里掂了掂，突然变了个笑脸：“好说好说，这就给姑娘备间上房。”她将身边的刀举下，向明月勾了勾手，说道：“那姑娘跟我走吧。”

　　明月眉头微蹙，她一路谨慎而行，处事低调隐秘，少有人发现她是女子，可这老板娘倒是火眼金睛，明月不禁多了份心思，也不再多说，只跟着这老板娘的身后走着，倒是将腰中的剑柄按的死死。

　　那老板娘带她走到二楼的一间房外，那房门上倒是没有黄沙，可灰尘却不见少，老板娘推而入，明月探头看了看，倒是外面干净了些，至少这茶机上倒没见灰尘。

　　“拿着。“老板娘从腰间取了把钥匙递给明月：“要是缺什么，你给我说就是了。”
　　明月点点头，又问道：“店家可有饭食？”

　　“有有有，五十文钱就好。”老板娘比了一个大大的五字。
　　明月透过房间的窗向外看去，月已被乌云隐去，那窗子被风吹动着打着墙上直做响，这地方生活不易，也难怪这老板要价如此之高，明月从怀里又拿出一个碎银子，显然比刚才那个大些。

　　“店家，我也就这些碎银子了，明月还要赶路，你帮我多准备几日的干粮，这银子不用补了。”明月客气说道。

　　老板娘收钱倒是利索，她指了指窗外：“姑娘怕你明日是赶不了路，这沙暴怕是要来了，这银子就当你后两天的房钱，这饭嘛就跟我吃吧。”

　　“谢谢店家。”明月微微颔首。

　　“别店家店家的叫了，“老板娘将那有点乱的头发理了理：“叫我三娘便好。”

　　乌云在风中涌动，月露出了光芒正好映在三娘脸上，明月才注意到这老板娘倒是个年轻的女子，而这塞外女子多混了外族血液，看着她还是多有异域风韵。

　　“三娘。”

　　而沙暴并没有像三娘说的那样持续几日便结束，明月掰着手指一数便是十日，而这沙暴也并不是随时都来，但每天总会来那么几个时辰，明月有时候也会觉得烦躁，这让她觉得自己永远走不出这一片荒漠。

　　“明月！”三娘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家里畜生没吃得了，你去剥点玉米。”

　　明月大声的“嗯”了一下，快步从楼顶跑了下去，这店里也没多少畜生，就两头猪一只羊，每次不需要剥太多的玉米，但这三娘偏是自己不想做，每次都让明月跑腿，明月想着自己入店时只给了两块碎银子便再没给钱，也就不好推脱了。

　　“明月！家里没水了，去打两桶！”

　　“明月！快去加点柴！”

　　“明月.......!“

　　“三娘，还有什么要做的。”又几日下来，明月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日起床帮着三娘收拾着客栈，虽是从来没见到客人，倒也把这客栈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一般。

　　“你看看吧，要有什么看不习惯的就自己收拾了就行了。“三娘坐在桌边翘着腿磕着瓜子道，好像近日里有明月搭手她倒有些时间收拾自己了，现在看来哪还是那日的老板娘，倒像是漂亮的异族的女子。

　　“哦，”明月点点头，她又了看了看门外，算下来已是两日没有沙暴了：“谢谢三娘这几日收留，过了今日我便再往西走。”

　　三娘一愣，她独自生活了太久，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中原姑娘陪伴自己半月，这沙漠过客倒是不少，能留这么久的并不多。

　　三娘将瓜子盘搁到一旁，做出一副镇定之色：“行吧，那你此去多注意便是。”

　　“嗯，谢谢三娘关心了。”明月拱手行礼说道，便又要转身去将那没做完的活做完。

　　“你等下！”三娘又将明月唤道：“你....你为何要西行？“

　　几日下来两人相处甚好，虽从不提及自己之事，可明月也觉得三娘亲切，又想来再往西行日后也无缘再见，于是明月坦诚说道：“逃婚。”

　　“哦，”三娘点点头：“逃的好..逃得好..“一念又转，接着问道：“这个中原女子不是在家从父么，这家里让结婚又有何不妥。”

　　明月这一路独行，又是低调行事，自是有些话自己积在心里无人可道，如今三娘开口，她也只当能舒缓个心事，于是便坐在三娘对面，静静说道：“我乃我家独女，可我母亲死得早，父亲便又娶了继室，继母对我百般不好，却因为为父亲生了儿子受了宠，那这继室看我早不顺眼，便想把我早日嫁了，她眼前也途个清净，于是催着我父亲为我寻了一处婆家。”

　　“你父亲便答应了。”

　　明月点点头，接着说道：“为了给我弟弟寻个好差事，他们准备把我嫁给一个瘸了腿的衙役，我不愿屈服于命运，于是便偷我弟弟的衣物还有马与剑，往西而行了。”

　　“那你西行..西行何是到尽头？”三娘小心问道。

　　明月又摇摇头：“我..不知。“

　　“那..“三娘本想说那不如留下，可想想自己又何时留住过沙漠过客，只说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明月对三娘笑了笑，倒是女子样尽献，也是透着明媚之色：“这十来日亏有了三娘。”

　　三娘也笑了笑，尴尬的说道：“让你做了那么多事，我也太把你当自己人了，忘记了你终是要离开的。”

　　“无妨的。”明月说道：“这被子虽薄，心比家里暖。”

　　明月终还骑上了那马上带上了斗笠往西而去，此时的太阳还挂在东头，她看了看马屁股后面驼着厚实猪肉干，又看了看那逐渐小去的客栈，心里五味陈杂，但也只是夹了夹马肚子，赶在太阳西去的时候去下一个村庄。

　　三娘掰着玉米，牲口棚里的猪只剩下一只，半只挂在墙上，还有半只给了明月，她都不知道怎么了，平日只有她坑人，这里倒被人坑走了半只猪，三娘越想越气，这眼泪都气得流了出来。

　　“这人真是的，骗了我半只猪，还在这蹭吃蹭喝半个月，怎么就说走就走了！”三娘一边剥着玉米，一边用有些粗糙的手擦着自己的眼睛。

　　“那猪还你要不要。”

　　“要！”三娘将玉米往框里一扔，却又反应过来什么，回头一看明月正站在牲口棚不远的地方，牵着那马白。

　　“你怎么回来了？”

　　“帮你掰玉米。”明月坐到三娘身边夺过她手上的玉米，笑盈盈说，又往三娘脸上小心擦了擦：“怎么哭了。”

　　“不知道边关风沙大吗？”三娘道。

　　看着这晴空万里，明月笑道：“是啊，风沙这么大，我便不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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