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好逑

　　当赵敏看到这间从未来过的石室时心中惊讶不断，这间石室前窄后宽，成为梯形，东边半圆，西边却作三角形状，还没感叹几句，小龙女就说起了一道往事。“敏敏，我跟你说个故事，你才知道我派的来历。你拜我为师之前，曾拜过祖师婆婆。她姓林，名字叫做朝英，数十年前，武林中以祖师婆婆与王重阳二人武功最高。本来两人难分上下，后来王重阳因组义师反抗金兵，日夜忙碌，祖师婆婆却潜心练武，终于高出他一筹，但祖师婆婆向来不问武林中的俗事，不喜炫耀，因此江湖上知道她名头的人却是绝少。后来王重阳举义失败，愤而隐居在这活死人墓中，日夜无事，以钻研武学自遣，祖师婆婆那时却心情不佳，接连生了两场大病，因此待得王重阳二次出山，祖师婆婆却又不及他了。最后两人不知如何比武打赌，王重阳竟输给了祖师婆婆，这古墓就让给她居住。这里就是两位先辈留下来的遗迹。”
　　“原来如此。”赵敏点头道，“这石室的模样如此奇怪是有什么缘由吗？”
　　“这是王重阳钻研武学的所在，前窄练掌，后宽使拳，东圆研剑，西角发镖。”小龙女说道，她又伸手向上一指，“王重阳武功的精奥，尽在于此。”赵敏顺势抬头，只见室顶顶石板上刻满了诸般花纹符号，均是以利器刻成，或深或浅，殊无规则，一时之间，眼花缭乱，看不透什么奥秘。
　　小龙女轻轻晃动着观察着室顶的赵敏的手让她回过神，随即继续牵着她走到石室的东边，伸手到半圆的弧底推了几下，一块大石缓缓移开，现出一扇洞门。她从旁边拿起蜡烛，领赵敏进去。里面又是一室，却和先一间处处对称，而又处处相反，乃是后窄前宽，西圆东角。赵敏抬头仰望，见室顶也是刻满了无数符号。赵敏还没有提出疑问，小龙女就解释道：“这是祖师婆婆的武功之秘。她嬴得古墓，乃是用智，若论真实功夫，确是未及王重阳。她移居古墓之后，先参透了王重阳所遗下的这些武功，更潜心苦思，创出了克制他诸般武功的法子。那些都刻在这里了。”
　　赵敏张了张唇却没有说出任何语句，小龙女眼神灼灼地看向赵敏说道：“这就是本派最奥义精深的武功『玉女心经』。”
　　“『玉女心经』？”
　　“对，『玉女心经』须得二人同练，互为臂助。当时祖师婆婆是和我师父一起练的。祖师婆婆练成不久，便即去世，我师父却还没练成。”小龙女沉思一番说道，“你要学这门武功，第一步，先得练成本门各项武功。第二步是学全真派武功。第三步再练克制全真派武功的玉女心经。我师父去世之时，我还只十四岁，本门功夫是学全了，全真派武功却只练了个开头，更不用说玉女心经了。”
　　赵敏听闻沉思，她来此处小龙女正是十五岁，小龙女却未显露出尊师已逝的悲痛，心下对小龙女的经历越发同情。
　　“你就这样教我？”赵敏惊讶古墓派还有这等功法，她看小龙女诚挚，心里甚是不自在，她是半路拜进古墓派的，听闻一派武功传承只传一人。
　　“你是我徒弟为甚么不教你，我一人也练不成。”小龙女回道，她眼眉一蹙，“难不成你是嫌本派武功？”
　　“怎么会，弟子谨遵师命。”赵敏扬唇，她勾住小龙女的指尖，说道。
　　小龙女又羞又恼，她与赵敏不以师徒二人称呼已是逾越了，赵敏时不时就以“师父”这称呼调侃她，不上不下，说不得更骂不得。
　　“嗯，你也熟透了第一步，现下就是学全真派的功夫。这后两步就需要你我二人琢磨。”赵敏的小动作愉悦了小龙女，小龙女神情放松地说道，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赵敏喜欢增添一些挑战，比如打个小赌，人生乐趣多多。“龙姐姐，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赵敏发乎着粘劲，紧跟着小龙女。
　　小龙女这几年一直在巩固本派武功，懈怠的多，她重新默读着王重阳留下的奥秘。“这有什么赌法？”小龙女停下脚步，转而看向赵敏问道。
　　“要是我比你学得快，你就要给我点奖励。”
　　“奖励？”
　　“不多不少，三个请求！”赵敏调皮一笑，比出了个“三”手势。小龙女好笑地看着赵敏像孩童般的行为说道：“要是敏敏参透不了呢？”
　　“那就继续参透着好了。”
　　小龙女发出轻盈地笑声，她伸出手亲昵的刮了一下赵敏的鼻子，“敏敏甚是无赖，要是没法参透那你也要答应我三个请求。”在赵敏的强烈拒绝下，“那就一个请求吧。”小龙女率先妥协，谁叫她占了便宜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敏这才爽朗答应下。
　　接连十余日赵敏和小龙女两人就窝在王重阳的石室里参透着全真派武功，赵敏武学造诣不浅，经过小龙女稍微提醒即可学通直到卡在一处有五天之久。
　　“龙姐姐，你之前就卡在这里吗？”赵敏越练越觉得不对，先前练得更有推倒重来的意思。她向小龙女问道。
　　小龙女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她笑道：“那时我与师父学练全真武功，不多久也是遇到了难处。明知由于末得门径口诀，却也无法可想。我曾说要到全真教去偷口诀，给师父重重训斥了一顿。”
　　赵敏听罢大喊一声：“好你个龙姐姐。”说罢就要去挠小龙女的痒。小龙女自然不会让赵敏得逞，她连忙运起轻功躲闪着赵敏的捕捉。赵敏一时抓不着小龙女，她气急地跺脚，道：“你耍赖！那个赌不得作数。”枉费她苦心钻研，小龙女早挖了一个坑让她跳。
　　“敏敏，你这般才是耍赖。”小龙女见赵敏气急败坏的样子颇有趣，她飘身到赵敏面前，戳了戳赵敏的脑门。
　　“哈，被我抓住了吧！”赵敏一把将小龙女抱入怀中，二人扭转着倒在一起，赵敏趁机挠起了小龙女腰间的痒痒肉，逗得小龙女咯咯笑。“看招！”
　　小龙女被挠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潮红，泪水夺眶而出。“哈哈哈...敏敏....敏..哈哈...”她扯着赵敏的衣袖，笑得聚不住力将那人作乱的手拉开。
　　半刻，二人的发丝纷纷纠缠一处，衣裳凌乱。赵敏的外衫被拉扯得滑落到腰间，衣襟敞开露出了半个圆滑肩头，那双眼眸盈满笑意，她手指又轻挠了一下引得身下之人全身一颤。
　　小龙女笑累了，腹部隐隐作痛，她幽怨地望着罪魁祸首。那清新秀丽的脸蛋染上红霞，双眸湿润发红，额间鼻梁滴落着晶晶汗水，红唇微张，胸口有律地起伏，身上的衣裳不复平整。
　　“敏敏，够了。”小龙女沉声道，然而配上她那副娇态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赵敏腾地爬起，笑眯眯一脸满足，小龙女冷着脸以外的姿态都令她惊喜，心底满足不断。
　　小龙女躺在地上未动，瞥了一眼赵敏，道：“起不来。”腹部肌肉损伤，赵敏一点都不懂得节制。小龙女武功比赵敏厉害，哪有那么容易被放倒，她也是纵容了赵敏一次。
　　赵敏一愣，连忙伸手抱起小龙女，待小龙女站稳，说道：“龙姐姐，对不起。只是..龙姐姐露出的表情太...令人想欺负了...龙姐姐你不知道你..”小龙女瞪了一眼赵敏，赵敏才不敢将剩下的话说完。
　　小龙女瞧赵敏乖乖闭嘴，心道：“我不能再有纵容敏敏的想法，此番教训记于心。”赵敏望着小龙女羞恼的姿态，一想到小龙女这样冷冰冰的美人露出这般惹人疼的样子忽地笑出声，更何况与人嬉戏打闹。小龙女莫名其妙的回望着赵敏，渐渐被赵敏的笑意传染，扬唇微笑，蹙眉，腹部作痛。“敏敏，下次不可再这样。”
　　“龙姐姐，我让你挠回来？”
　　“不准惹我笑”小龙女面露苦恼，一笑就扯动腹部肌肉，难受得紧。她见赵敏越发放肆，说道，“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一温热的手盖住她的双目，视野陷入漆黑。
　　“现下，你就看不到我了。”赵敏道。小龙女真是又气又笑，揉捏着腹部时一只手覆盖上来，“龙姐姐，我帮你揉一揉。”
　　“嗯。”赵敏想要赔罪，手法揉得舒服，小龙女也就任她而为。
　　嬉闹结束，赵敏愿赌服输，小龙女暂时未想到需要赵敏做的事，况且赵敏是她的弟子，师父吩咐的事弟子自当照做。“龙姐姐，现在师祖不在，我们可以去捉个道士逼问口诀。”
　　“嗯，作为古墓派的弟子，应当传承下去。”小龙女赞同道。
　　“那这等小事就我去办就好了。”赵敏主动请缨，“龙姐姐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那好，万事小心，若是遇到刁难，尽管引来墓林。”小龙女嘱咐道。
　　有三四个年轻道士围站在山门，只有一个稚嫩小道士拿着扫帚清理着台前积雪。“师弟，你可要打扫干净，要是师父路过滑了脚可要打你屁股呢。”仔细一瞧原来是师哥们欺负新来的师弟。
　　赵敏冷哼一声，这几名道士大约都是初级弟子，只配得干杂活。没点本事就欺侮他人，全真教道士众多哪一一管得来。仅片面可知一教风采。
　　赵敏抓了这几名软脚道士问得口径一致的心法口诀就不作纠缠回到古墓，任凭那些道士回去告知师尊。那些道士回到观内果然诉说了一个美貌女子抓了他们仅逼问门派口诀，管理他们的师长瞧有了口诀没有功法也学不到全真教的功夫，小事化了。
　　有了全真教的心法口诀，武功进展有序不再卡壳。有了新的事物冲刷平淡的日子，赵敏练武的兴致也一并调起。她与小龙女参透完了全真教的武功，也不着急立马练玉女心经，武学应当巩固温习。
　　初练之时，赵敏觉全真派的武功与武当派的招式类有相似，这两派同信道教，武功路子也有相符之处。她恍然透悟，这全真教莫不是日后武当派的老祖宗？甭管是真是假，赵敏就是如此认定。
　　二人都使全真剑法无法参透更深的奥义，玉女剑法需消耗庞大内力才使得出来，小龙女先练起与赵敏对练克招。玉女剑法确是全真剑法的克星，一招一式都将全真剑法压制得动弹不得，不管全真剑法如何腾挪变化，总是脱不了玉女剑法的笼罩，赵敏的变招起得作用甚微。
　　昏暗潮湿的石室里，烛火摇摇欲灭。两人白衣似雪，身形似仙女起舞，三尺长剑寒光四射，剑气凌飞，处处蕴藏杀机。赵敏面若桃花，唇角微微勾起，比试似乎对她来说是玩闹般。小龙女冷着脸凝视前方，一招一式剑气磅礴，二人一动一静，小龙女总被赵敏的笑容晃了神，事后赵敏就笑脸嘻嘻地粘上小龙女说道：“龙姐姐，我这美人计怎么百试不爽呢？”
　　“哪有人练剑嬉皮笑脸的。”小龙女生气推开赵敏，按理来说赵敏那张脸都瞧了快有三年了，却看不厌。赵敏应力摔倒在地，她苦着脸委屈道：“哎呀，好痛。龙姐姐太欺负人了。”小龙女停住要擦拭剑身的举动，叹气一声上前扶起赵敏，询问道：“摔哪里了，痛不痛？我拿些跌打药给你抹抹。”小龙女面无表情的说完这番话，赵敏见小龙女懒得应付她，她拉住要离开拿药的小龙女，说道：“龙姐姐，不碍事，只要你给我吹吹就好。”
　　“吹？吹哪里？”小龙女扬眉，问道，她倒是要看看赵敏整出了什么新花样。
　　赵敏拉着小龙女的手扶上嘴唇，热气吹拂着那纤纤细指，“吹吹这里，这里疼得紧。”她垂头亲吻上那指尖，抬眸观察着小龙女的神情。
　　“你！”小龙女白皙的脸顿时浮起红霞，抽离手指道：“羞不羞。”赵敏刻意的挑逗和那指腹下的触感给她带来强烈的冲击，一时未想明白这般情绪，胸口发闷，喉咙里涌出血腥味。她动情了。
　　赵敏慌张地扶住小龙女，她只是开个玩笑怎么弄成这般，“龙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她擦去小龙女嘴角的鲜血问道。
　　小龙女沉默席地而坐运功调息了半个时辰止，睁开眼就对上赵敏担心的目光，她说道：“本门心法意在克制七情六欲。敏敏，下次不可再为。”
　　“难怪初时见你冷冰冰的。”赵敏恍然大悟道，“还以为是哪里的女鬼呢。”
　　“敏敏这是嫌我了？”小龙女不悦道，练武之人耳力甚好，赵敏又不有心掩藏，这两句话她都听在心里了。赵敏连忙赔笑，直说几声“好姐姐”安抚下小龙女的怒气，她说道：“龙姐姐现在可有人情味了，对我很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古墓里就只有三人，小龙女就对其他两人好，旁人入不得她的眼。
　　赵敏微笑，“龙姐姐说的是。”之前那次她私自出活死人墓小龙女运功用藤鞭打自己也是受了内功反噬，原来小龙女早就把她放在心里了，不然怎么情绪波动得如此厉害闷出了内伤，心里更加愧疚。
　　“龙姐姐，我也没做甚么事，你怎么这样？”赵敏问道，若是上次是气到，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她很好奇。
　　小龙女见无知无觉的某人，她按照赵敏先前所做。她挑起赵敏的手，亲吻上她的指尖。湿润的触感带着一阵麻感从指尖捎上全身，赵敏只觉胸腔里的心要跳出来般，“知道了吗？”小龙女抬眸说道，那温热的气息离开了指尖，赵敏心底泛起惆怅。
　　“不、不知道。”赵敏红着脸，盯着小龙女的唇瓣说道，心脏砰砰作响，她忽地摇头道，“知道知道了。”
　　小龙女瞧赵敏口不对身，她无奈道：“我现在才知道这般，所以敏敏下次不要再做。”赵敏脑袋一片混乱，她胡乱地点头又摇头，最后实在不清楚自己该怎么表达，她道：“都听龙姐姐的。”
　　“嗯。”小龙女将剑收入剑鞘，带着离开石室。赵敏落了半步，她摸着还在乱跳的心脏，望着小龙女的背影，心里似乎被蜂蜜包裹住，甜得发腻。
　　赵敏前倾拉住小龙女的手，不等小龙女询问，她睁眼说道：“我看不见，怕摔着自己。”小龙女未多说，二人一路牵到书房。
　　晨露时分，赵敏雅兴而至，她邀请小龙女来合奏一曲。小龙女掌琴，她冥想一会，指尖拨动，一曲由来。赵敏坐在一旁倾耳细听，手指随着节拍敲打，“龙姐姐好琴艺，这曲《梅花三弄》我已记起七八分。”赵敏称赞道。
　　赵敏拿起一旁的洞箫，抵在唇上，萧声呜呜起伏，含蓄深沉。小龙女微笑注目，她轻拨琴弦，琴声和缓，萧声悠幽，余音袅袅。小龙女席地而坐抚琴，赵敏立在她旁，二人视线交融，琴声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萧声音韵悠游柔转。琴萧二声相辅相成，相互追逐又一同高歌在天际之中，二声相互纠缠到曲末才止。
　　“龙姐姐多有见谅，我技艺生疏许多。”琴作为国乐之首，赵敏于琴下了很大的功夫，与琴相衬的洞箫接触不多，吹奏之时心里忐忑不安，就怕她这点技艺入不了眼还拖小龙女后腿。
　　“敏敏，你来抚琴。”小龙女笑道，她记起了一件往事，是赵敏骗她琴棋书画这四艺不会的时候。“让我看看你技艺是否长进了许多？”
　　赵敏思索曲目，忽地一拨琴弦，那萧杀之意满天而来，琴声铮铮，似将士在战场厮杀，似江湖英雄擂台比试，一时之间琴声激昂令人热血沸腾，颇有鸿鹄远志寄予琴音。小龙女听着琴声眉头越发的蹙起，赵敏神采飞扬，双眸炯炯有神一如初次见到她的那般耀眼，她指尖拨弦疾快。“这个人要抓不住了。”小龙女心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道声音，她一掌放在琴弦上，琴声止住。
　　“龙姐姐？”赵敏意犹未尽的抬起头看着神色不对的小龙女。
　　“我们回去练功吧。”
　　“好，龙姐姐。”小龙女似乎明白了当年师父所说的话，她说师姐心不在此，不会与她们终老古墓。赵敏亦是如此，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在这琴声中她却彰显了她的心意。小龙女心中起了迷雾，这活死人墓不好吗？没有人会来打扰，不用担心世事纷扰，不用担心人心险恶，这里很好。
　　桃花源被人称好是因为见识了世事人心，回头再看这人心淳朴的地方才会觉得妙，大破而后立，没有人从一开始就安于平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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