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旸诀

作者:竹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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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诺


      青栾和莲旸一直待到第二日,他们二人各怀心事,却又听着对方的故事。
      青栾明白他的命运已经定格,他不想挣扎,也挣扎不动了。
      屋内的烛光早已灭了,期间,有人进来换灯烛,但是青栾让他们下去了。
      青栾的眼神终于从那上面移开,莲旸还在说着有关自己的一切,青栾听着她的嗓音已经变得沙哑,他开口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莲旸止住刚才的话,轻声问道。
      青栾站在那里,一直看着莲旸,眸中突然亮起光,只是他许久都未说话。
      屋内一时间静了下来,莲旸等着青栾说话,她抬眸看到青栾的眉宇间散着些疲倦,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最后都埋在了心里。她知道青栾比任何人都知道,安慰这类话语,没什么用。
      屋外的光慢慢照进来。先前还是一片黑暗的房间,有了光,亮了起来。
      青栾看了莲旸许久,他嘴边染上一抹笑意,舒展眉梢。脑中有什么东西慢慢死去,可是他眼眸中却闪着光,他望着莲旸道:“如果,有一日,蜀国能统一天下,能不能善待邺国的子民。不要再让他们...活到如今。”
      莲旸微愣,青栾这话的意思句句灼心,她看着青栾的脸,眉目如画,嘴角的笑意让他整个人变得十分恬静,静的像是一处湖泊那样平淡,她开口问道:“青栾你这是什么意思?”
      莲旸突然有些害怕,这种感觉就像是梅云对她说保重的时候,一样的惊心。
      青栾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悠悠的说道:“莲旸,我希望我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
      “不...”莲旸下意识的拒绝,她做不到。她不属于这里,而且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
      青栾仰头望着莲旸道:“你可以的,莲旸我相信你。”
      “不行!”莲旸急道,她有些害怕青栾把如此重的担子交给她。统一四国,这并不是她的所愿。现在她已经陷在蜀国,蜀帝和夫子给她的责任她刚刚背起。青栾的所托是如此的沉重,她负不起。
      青栾淡淡笑着,尽管莲旸一再拒绝,他的手搭上莲旸的肩膀上道:“莲旸,我信你。现在的我已经没了明天,只能带着邺国走上灭国的路。可是你不同,蜀国国力强盛,未必就输给沥成国。”
      莲旸后退几步,可是青栾的手用力很深,她只觉得肩上的这只手,不只是青栾对她的期望,还有那沉重不堪的责任。莲旸一直摇头,她做不到。
      且不说蜀国的担子压在她的肩上有多沉,就算她答应了青栾。可是如果那时她的劫过了,是一定会回到妖界的。那人界的这些事怎么办,谁来做。
      莲旸一再拒绝,青栾看她这样,眉中微微皱起道:“你不愿扛起这样的责任?”
      莲旸摇头,道:“青栾,我...不能答应你。”
      青栾微微扬眉,道:“为何?”
      “青栾,我...”我不是人,是妖,莲妖。我不属于这里,终有一天我会离开。
      青栾看莲旸一再拒绝,他眸中的神采渐渐暗了下去,青栾不知莲旸为何不答应。
      莲旸溅青栾如此失落,她想了想道:“青栾,我不答应你是有我自己的苦衷。倘若蜀国真的可以统一四国,到那时,必将会善待邺国百姓。”
      青栾听着这话,眼眸的神采渐渐闪现,他动了动嘴唇道:“莲旸,谢谢。”
      说罢,闭上眼睛,慢慢转身望向屋内的光,他心里有些难过,自己总算是为邺国带来一丝希望,只是这希望放在了别人身上。
      莲旸看青栾慢慢转身,她的眼眸也望向那光。
      下界这些年中,莲旸遇到许许多多的事,她从未像今日一样觉得,原来人界的光竟有种温暖。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青栾派人把墨引送过来,说要一起吃顿便饭。
      但是莲旸坚持要带着墨引离开,她把蜀兴剑和墨引绑在一起。
      莲旸如此这般不是不愿和青栾共用午膳,而是陈公公一直用一种怨毒的眼光望着她。她怕出什么纰漏。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青栾无奈,只得随了莲旸的意。他屏退其他人,坚持要自己去送莲旸。
      这是莲旸第一次看到这座院落的全貌。青砖白墙,所有的窗上都有雕花,院中还种着些花草。
      长长回型木廊上雕着几处景,莲旸来不及细看。她背着墨引一步一步的前行,青栾静静的走在她的身边,为她引路。他们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看到了门口。
      青栾站在门内,眼神示意莲旸到了。
      莲旸背上覆着还在昏睡的墨引,青栾眉目含春,轻声道:“就送你到这里了。等你出去,直直往前走,绕过四个小巷,再走上约莫一个时辰就能看到城门。”
      莲旸点点头,心里有些疑问,她想着如果现在不问,怕是日后没有机会再见了,便开口道:“青栾,你为什么放了我。如果按着陈公公的意思,把我送到沥成国,不是可以给邺国一点喘息的机会吗?”
      青栾听了这话,眼眸中映着莲旸的脸道:“即便是那样,也不过是给沥成国添些麻烦罢了。邺国走到如今,已经快到了尽头,无论做些什么,都是没用的。”
      莲旸不语,她觉得其实青栾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因为邺国已经到了那步天地,而是青栾心善。
      虽然心善这个词涌在青栾身上十分不合适。但是莲旸有一种感觉,青栾如果不是邺国的君王,哪怕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孩子的话,他必定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只是在这乱世中,善良的人往往都要承受许多,活的无比痛苦。青栾就是这其中之一。
      莲旸背着青栾,道了句:“有缘再见。”
      青栾微微点头,他亲自走过去,开了那门,对莲旸道:“君子一诺,踏蹄必践。”
      “好。”莲旸留了这么一个字,她背着墨引出了那门。
      等她走到门外,只听到身后的响起几声咿咿呀呀的声音。而后是重重的一声,她知道那门已经隔断了她和青栾,他们二人将踏上不同的命运,一步一步的走出自己的路。
      莲旸背着墨引,按着青栾说的走到城门那里。她看到城门上高高悬挂着几个大字:邺都。
      莲旸刚刚走到城门里面,就看到那里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双眼全是精光,看到莲旸的时候脸上显出了一丝冷漠的笑意。
      莲旸暗道不好,她把墨引往上提了提,拔腿就跑。
      可是她一个人尚且没有恢复武功,还背着墨引和蜀兴剑,又能跑多快。没过多久就被陈公公的收下抓住了。
      陈公公走到莲旸面前,莲旸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陈公公眼里全是怨毒,道:“带走。”
      莲旸以为陈公公会把她带回之前囚禁的那个小院,没想到把她带回那个满是碎片的房间。她一路上使劲挣扎,陈公公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墨引的脖子上。
      莲旸动一分,陈公公的匕首就深一寸。最终莲旸放弃了抵抗。
      还是那间屋子,莲旸和墨引被丢进屋中,只是这次蜀兴剑被陈公公收走了。
      莲旸心里有气,她望着陈公公怒道:“陈公公,青栾已经答应放了我们,你这么做就不怕他知道了怪罪吗?”
      陈公公冷哼一声道:“主上心软,放了你们。但是我不会。我一定要把你送到沥成国!即便主上怪罪下来我也无怨。”
      莲旸看陈公公如此模样,知道他是铁了心不放过她。可是现如今这样的情况,她更加不能去沥成国,先前答应了青栾,假如她落在沥成国,那么青栾的希望将会落空了。
      而蜀国必将出兵攻打沥成国,到那时,蜀国百姓的安稳日子怕是就到头了。
      房门被关上,外面传来陈公公的声音:“这二人放在你们这,你们给我好生看管。但凡出了任何差池,我要你们的命!”
      两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莲旸知道自己肯定会被看的很死。如今没有办法告诉青栾她又被抓回来的事,只能这么待着。
      墨引躺在一边,脸上全是汗。这一路上他一直没醒,莲旸有些担心,她走到墨引身边,抱起他。探了探他的额头,烫的惊人。
      莲旸来不及多想,轻手轻脚的放下墨引走到一边,拍着门道:“大夫,我需要大夫。”
      陈公公刚走到门口,听到拍门声,他又折了回来,听到莲旸的声音。命人打开房门,莲旸看到陈公公,对着他喊道:“大夫,给我找一个大夫!”
      陈公公冷哼一声,他站在哪里看莲旸焦急的样子不动身子。
      莲旸看陈公公如此,心里记挂着墨引对着他道:“陈公公,墨引一路上都未醒过,现在他身上烫的可怕,在这么下去怕是会烧坏身体。”
      “与我何干。”陈公公说道。
      莲旸心里凉了下去,陈公公这个样子,摆明是不想管。现如今她和墨引被绑到这里,除了眼前这个人,已经找不到其他能够救墨引的人。莲旸尽管不愿,但她没得选择。
      “陈公公,你不过是想要我去沥成国,我应了你便是。只要你能救救墨引。”莲旸深呼吸道。
      事到如今,她没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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