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诱

　　＝＝第十一章＝＝

　　魏戎浑身冒着冷气，冲外一字一字道：“把裴东君捆了，杖一百。”

　　门外立刻有人应是。

　　魏戎这才转向宫三，见她缩在善善身后，哆哆嗦嗦的不敢看他，冷冷道：“还不给我滚！”

　　宫三吓得一滞，又不想白跑出来一趟，便梗着脖子道：“我……我可以跟善善姐姐一样，留在这儿给你做妾！”

　　魏戎被她气笑了，“你是宫家嫡小姐，你敢做妾，你祖父不把你打死在宗祠里！”

　　他蓦地提高了声量，“滚！”

　　宫三被他吓坏了，突然“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门外匆匆进来两个仆妇，脸色乍白乍红的给魏戎行礼，之后过去劝宫三，“三姑娘，您再不回府，要是让夫人知道奴婢两个将您跟丢了，奴婢二人就不必活了……”

　　宫三还不肯走，两个仆妇半扶半抱的就把她弄了出去，出了院子还能听到她的嚎哭声。

　　魏戎脸色仍阴沉着，对善善道：“以后她若是再来，不许让她进门！”

　　善善看着他，语气平静，“她是宫家嫡小姐，我如何拦得住？”

　　言罢便转身出去了，留魏戎一人在房间里。

　　门外传来梅娘的声音，“饭食已经备好了，夫人唤世子出来用饭吧。”

　　接着就听她声音冷静的道：“我去王阿婆家一趟，梅娘你去唤他吧。”

　　梅娘应了是，片刻后，梅娘过来唤他，“世子，今日庄户送来许多菜蔬，夫人爱吃烩炖，奴婢做了好些，还有囊饼……”

　　等梅娘走了，屋子里又静下来，烛火微朦，有一种与善善在时截然不同的冷清，想起她方才扬着小脖子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冷冷的走出去时的模样，魏戎觉得自己胸口莫名有些闷涨。

　　他再迟钝也察觉出来了，她不高兴了，以前那个在他面前大气儿也不敢出的小妇人，如今不高兴就敢跟他甩脸子了！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咬牙切齿的想把她逮回来欺负，另，又有隐隐的兴奋之感。

　　迈进西屋，梅娘已经将饭食摆好，见善善还未回来，梅娘便有些心焦，望了望窗外，独自嘀咕道：“夫人这么晚怎么还去了王阿婆家？原本是定于明日去的，怎么倒今晚便急着去了……前几日下雨溪流旁的木桥被冲得歪斜了，也不知夫人行过会不会有危险，再不回饭食都要凉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想了想，对魏戎道：“世子慢用，奴婢不放心夫人，先去接夫人回来……”

　　梅娘去里屋拿了件善善的披风，双脚才迈过门槛，忽听魏戎道：“夜黑难行，我去吧。”

　　梅娘愣了一下，等他手已经伸过来，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披风递给了他。

　　邢严负责保护善善，已随善善去了王阿婆家，只不过他并不露面，而是暗中护守，善善很多时候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样也好，否则她也不知要如何跟田庄里这些农户解释。

　　田庄里的住户共有三十八家，有世代在此租种田庄土地的农户，也有当初服侍姑姑的家仆与徒附。王阿婆是姑姑的乳娘，善善幼时也是由她带大，本来她是定要随善善前往碧水的，但临行前她摔断了一条腿，故未能成行。

　　王阿婆一直担忧善善，尤其是善善出嫁时姜温甚至未来迎娶，如今得知善善归家，便长长叹息一声，又细细问过善善这两年过得如何，善善皆微笑着简短言说了，也并不瞒她。

　　王阿婆抹了会儿眼泪，善善提出要看一看稚子，王阿婆忙让儿媳将小孙抱出，稚子懵懂，小肉胳膊肉腿软糯糯的自布衣裤中露出一截，善善伸手将他抱过来，他也不挣，老老实实坐于善善腿上，仰起头呆呆看着善善。

　　引得王阿婆与儿媳发笑，又拿东西逗他，他才把目光从善善脸上移开，“咯咯咯”笑起来。

　　魏戎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幕，善善面色柔和，笑意自眼中缓缓漾开，她抱着那个混小子，温柔的注视着他，那混小子扭过小胖身子时，一只小胖手搭在了她弧度明显的胸脯上。

　　王阿婆是最先看到院中的魏戎的，随后王阿婆的儿子渠郎自外归来，见自家院中立着一个陌生男人，立时防备起来，声音颇冷，问他何人。

　　善善听到声音才看向窗外，魏戎并未理会渠郎，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扇，撞上正在看向他的善善。

　　善善收回目光，将稚子交还给王阿婆，微微笑道：“我只是许久未见阿婆，心中惦念，又知阿婆不良于行，故过来看望，天色已暗，我也该回去了，否则梅娘怕要忧心。”

　　王阿婆想要送她，被善善制止了，但等善善出去，王阿婆还是由儿媳搀扶站在门口送她。

　　善善再次与王阿婆一家人道别，又道：“以后久居田庄，我会常常过来看望阿婆。”

　　魏戎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好像被忽视了。

　　善善从他面前走过，出了院子。

　　善善未与她们介绍魏戎，王阿婆便也没问，但观魏戎身姿便知其身份非同寻常，见他随善善出去了，王阿婆又在房檐下立了半晌，才回屋去。

　　善善提着一盏琉璃灯走在前面，魏戎便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善善不言，他也不语。

　　前几日才下过雨，当时下得颇大，如今虽已过去多日，低洼的路面上仍有清而浅的积水，灯光照在水中，映出她翩然姣美的身影，仿若洛水畔委委佗佗潋潋弄.色之神女。

　　魏戎停下脚步，盯着她的背影，忽道：“你生气了？”

　　善善顿了一下，复又往前走。

　　前方是溪流，平时水浅不过没膝，下过雨后水面上涨，即便是强壮高大的男人也不愿涉险趟过，故而便在其上架了一座简易的木桥。

　　善善来时便是踏桥而过，如今回去仍是原路而返。

　　耳畔只闻溪水潺潺，身后的人似乎并未跟上来，她向前迈上桥面时，桥面忽然晃了一下，很轻，善善心中一慌，觉得不对，便欲快行，这时桥身突然整个向一侧倒去，她惊呼一声，身体不稳，在即将落入水中之时，被人大力的拽了过去。

　　魏戎将她拽过来，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自己坚硬的胸膛上。

　　魏戎盯着她，目光从她惊魂未定吓得泛白的小脸慢慢往下，一段脂玉般细嫩纤长的玉颈半掩在衣领中，她微微喘着气，胸口起伏比往常急促了不少。

　　她今晚一直不理睬他，本来已经让他觉得不快了，但此时他将她按压在自己怀里，她也乖顺的并没有反抗，气便顺了不少，他捏了捏她白嫩的耳垂，借着灯光，他甚至能看清上面婴儿般细细的茸毛，“跟我生什么气？醋了？”

　　善善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他神情似笑非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将小脸绷了起来，道：“世子说笑，我与世子并无其他关系，多谢世子几次相救，无以为报，但愿来世结草衔环，报答世子之恩。”

　　魏戎微微皱眉，嘴角扯了扯，“无其他关系？你倒是大方，与男人睡过了，只一句无关便罢了。”

　　善善浑身一僵，眼中涩意浓重，她飞快的转过身，换了一条路，迅速的走了。

　　回到房中，她便将自己关进了里屋，梅娘唤她用饭，她也只说身体不舒服，先睡觉了。

　　梅娘听她声音有些嗡哝，怕她出去这一趟染了伤寒，便隔着门问她：“夫人是否觉得嗓子难受？奴婢先给夫人煮一锅姜汤，明日请大夫过来瞧瞧可好？”

　　善善望了一眼窗外，月光如纱，极明且晦，她强压下心神道：“梅娘不必忧心，我只是困了，睡醒一觉便好。”

　　梅娘虽不放心于她，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先下去了。梅娘本来还给魏戎留了门，一直未敢睡实，怕世子突然过来。虽然她也奇怪世子本来说去接夫人，最后却是夫人自己回来的，但她不敢问，就这般将睡将醒，东方已现鱼肚白，她才隐隐觉出不对来。

　　~

　　魏戎一连几天未再露面，善善次日起床后也如往常一般与梅娘一起晒些干菜，以备度过接下来的严冬。

　　桂花已落大半时，便到了姑姑的祭日。

　　善善换上了夹带薄薄绒里的裙衫，她起得极早，将抄好的经文装好，与梅娘一同去往姑山。

　　离姑山并不算远，两人缓步而行走上一个半时辰便也到了，因天色尚早，山间雾气蒙蒙，于雾中立得久了，善善的额发及鬓发被打湿，有几缕沾在侧颊上，她并未拂开，只专注的微微提起裙裾前行。

　　梅娘欲言又止，眼看就要到了墓前，终于道：“之前世子说要与夫人同来祭拜，夫人不如令人报与世子知道……”

　　善善摇摇头，不欲言他，微笑道：“姑姑去前最忧心于我，如今她若知晓有梅娘在我身边，想来定会放心许多。”她轻轻揽住梅娘一只手臂，娇俏道：“一会儿梅娘可要与姑姑多说我几句好话……”

　　她话音未落，忽地顿住，微微抬头，长长的石阶尽头，于缭绕雾气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面她驻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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