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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着翅膀的女孩
天桥的确是个好地方,站在上面低下头便可看到川流不息的车辆。有时我看着这些的时候,恍然会有繁华喧嚣如置身大都市的感觉。这座天桥有着平庸却美好的名字,希望天桥。夏日的下午,天空中飘着大团大团的云,它们于是变换出飘在云朵上的故事;冬日的下午,不时有黑色的鸟群从头顶飞过,迁徙的嘹唳中抛出目的地的谜。有时我看着这些的时候,就会觉得这座天桥是有魔力的。
同时我得提提深圳。名字简单朴实,不似北京的古重,也不似上海的浮躁。我从小便喜欢这个特区城市。印象中,我去深圳的那段时日里深圳从未有过阳光,而是阴得异常明亮,非常清朗。
去年夏天我在那个具有魔力的希望天桥上遇到了来自深圳的麦子朗。不过我现在不能确定了。他和我一样,高二。我窝在这个平庸的城市里在酷暑中重复我补课生涯。他请假到凤凰旅游做激烈搏斗之前最后的放松。我看到他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不是这里的人,灰色的蒙昧给他们刻下了十分明显的印记。而他,非常光鲜的样子,然而又不是特别阳光的。他和H城的格格不入显而易见。后来我告诉他他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他说那是麦田的味道,我说不是的,是流过麦田的风的味道。接着天桥上便吹过一阵风,清凉清凉的。
麦子朗说他在H城呆几天就要坐火车回深圳了。他便有事没事地在破烂的街上溜达溜达。我觉得很没自信,H城的破败狭隘一览无遗,在他这种在大城市长大的孩子眼中怕是丑陋不堪了。可是就算不是他,是别的地方的人,大概也是熟视无睹的主。从小我们被告知H城是中部的火车枢纽。但是很多人路过这儿,却并不知晓。他们只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匆匆地来,匆匆地走,甚至不留下一丝痕迹。H城矗立在那儿,淡然地看着他们来了又去,略略有一丝凝重的表情,于是就阴天了。我清楚它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小城,并无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我是这么说的。
好几次我都看见麦子朗在听歌,问他,他只说是首非常好听的歌,是容祖儿的。只可惜我对流行歌曲不感兴趣,当然更不知道容祖儿是谁了。
不过我倒是喜欢一首歌,中央三台的宣传片的,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但画面非常好,蓝天白云。还有女孩轻盈的声音唱着“see me fly,I’m proud to fly up high”。
很快他要离开了。他在这停留了三天。我想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我对自己很没信心,这甚至殃及了我的H城.
他走的那个中午,我正急急地往学校赶,因为快迟到了。我是一阵旋风般地跑过去的,只听得他说他要走了,他常放的那首歌叫《挥着翅膀的女孩》。他一定还叽哩咕噜讲了一句什么话,我只听到了什么什么川流不息。迎面而来的凉风把他讲的其他话都吹走了。我回头冲他笑了笑了,顺势冲下天桥。马路上车不多,尤其是在这酷暑的中午。我想不透他对着接近空旷的柏油马路如何能叹出川流不息。
当然,这以后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了。所以那个川流不息就无从考证了。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电视里又在放我喜欢的那首歌。这是个音乐节目,于是我守在电视机前等着歌放完后打出的歌名。天哪!原来这首歌,就是麦子朗一直在听的歌,就是容祖儿的那首很清新的歌。天哪!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站在天桥上,风一如往昔地吹来。冬天的风,吹在脸上,很冷,很疼。我在天桥上很大声很大声唱着那首歌。很多人经过我,但是没人看我。我站在那里,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不,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我说过,H城是个被灰色诅咒的城市,淡然地看着生活在这儿的尚未开化的准城市人们日复一日地平庸地活着。灰色,的确是蒙昧的。
我开始怀念麦子朗的那种风的气息,和深圳的那种阴得异常明亮的天空。
希望天桥上,我闭上眼睛,想起MTV里在草地上蓝天下奔跑的女孩,大声地唱“see me fly,I’m proud to fly up high,生命已经打开,我要那种精彩”,很舒心的感觉,干净,充满希望。
于是我想,一定会有风把我托起来,一定会的,也许就是这恼人的寒风。
新年伊始的时候,我开始不断地接到一些来自深圳的信,署名不详,只有一个字母:M。我想大概是麦子朗吧。
打开信,也是只有一句话,并且一直都只是这句话:生命川流不息,每个人都要活得精彩。
然后我把这句话也抄到了我的文具盒上,于是我的文具盒上便并排地写着两句话:
生命已经打开,我要那种精彩。
生命川流不息,每个人都要活得精彩。
看到它们的时候,我会想着,在我喜欢的那个特区城市里,麦子朗是不是也在为着他的精彩而努力呢。
当然我还是会微笑着打开一成不变的白色信封,细细地看那句早已熟识的话。每一次收获的感动和鼓舞却是逐渐加倍的。
生命川流不息,我想这应该是麦子朗那天说的话吧。
我没想过一个城市的发展竟是如此迅疾。原先的四车道扩宽成六车道,然后是八车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好不热闹。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想这样到底好不好,因为马上就是高考。
考完了,我最后一次去学校,鬼使神差地去拿信。果然又有M 的信,我打开来,仍然没有称呼,没有署名,是些没头没尾的话,不过已不同于往常:
灰色很蒙昧。没错,但不完全对。应该这么说:灰色释放着一种蒙昧的明朗。
不如这么说,浅黑色。不要说灰色。这样就一点也不蒙昧了。
你,飞起来了么?
拿着中山的通知书,我在地图上找着那个小小的点,唱:生命已经打开,我要那种精彩。我知道我的大一大二都将在珠海度过,那又是一个美丽的特区城市,明净的。离深圳很近很近。
但是暑假我还是去了深圳。同样的,我又站在了天桥上。底下是宽阔而干净的深南大道。于是我又唱起来了:我盼有一天能和你相见,骄傲地对着天空说,是藉着你的风,我不会孤单,因为你都在。很多时候我都没来得及唱这最后一句。现在,我在这里唱,对着清朗的天空唱,对着川流不息的大道唱,对着不知道在哪儿的你唱。
我闭上了眼睛:M,我想我已经飞起来了,可是,你,看到了么?
轻轻的风拂过,里面有很亲切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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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已经打开,我要那种精彩。”
她对我说的。
然而时间过去,她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麦地,刚刚翻出这篇文。又想起曾经的时光。
可惜,现在虽然对着同一个城市的夜空,却再也没有联系的媒介了。
此刻是2008,不是2003。尽管,仍是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