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道而行

　　第二章

　　尹祺斜眼看著高掛在病房中的電視，這樣的方式讓他看的眼睛有些不舒服，可是因為他只能躺著，所以視線難免有些困難，不過不看電視的話他現在也沒事可做，只好不時的閉眼休息，再睜開看電視。

　　電視上播放著新聞，是一則市長為一百對結婚新人證婚的消息。

　　他個人對政治沒有興趣，所以看見這樣帶著作秀意味的新聞，他也沒有什麼多大意見，就只是生活中一點瑣碎小事罷了。

　　電視畫面上撥出市長站在台上講話，底下一百對新人對著台上幸福的微笑。

　　一百對新人，男男，女女，穿著禮服，尹祺略帶驚訝看著。

　　這是一百對同志婚禮？男人與男人，都穿著西裝，女人與女人，都穿著婚紗。

　　雖然他對同志沒有意見，可是在東方社會裡，一百對同志婚禮，這可不常見，畢竟東方社會還是沒有西方社會那樣開放。

　　真是一則奇聞，或許有機會可以列入社會百大奇聞之一吧？尹祺心想。

　　新聞主播微笑的祝福這一百對新人，隨即播報下一則社會新聞。

　　『一名陳姓先生不滿自己的丈夫外遇，捉姦在床後將丈夫連同外遇對象砍成重傷……丈夫送醫不治，陳姓先生以殺人致死罪移送法辦………』

　　尹祺揚眉。

　　同志情殺？而且還是已婚同志……法律允許同志結婚了嗎？

　　尹祺疑惑的想著，只是他沒什麼認真想，雖然感到疑惑，但這些事情，都只是生活中的瑣碎小事，一般來說，跟自身無關的事情，尹祺都不會去投注多大注意。

　　忽然眼角餘光看見自己的妹妹從門口走了過來，尹祺的注意力隨即被轉移。

　　尹薇手拿著一籃水果，放在尹祺的床頭旁。「哥，今天感覺如何？」尹薇幾乎想笑裂嘴卻又不能笑的太明顯的看著包的跟木乃伊似的兄長。

　　她看見尹祺這個模樣，雖然很可憐，卻也很想笑，因為尹祺這種彆腳的模樣可是不容易見的。

　　尹祺是個注重形象的人，因為愛面子的關係，從小似乎練就一身沉穩的功夫，很少有機會看見尹祺有非常明顯的情緒起伏，一直都是溫文儒雅的模樣，因此時常給人城府很深的感覺。

　　不過其實跟尹祺很熟的人都知道，他雖然愛面子顧形象，但其實是非常單純的，除了容易相信別人，對任何事情都不太認真，時常有人說都不知道尹祺的腦中到底是有沒有裝東西，有時看來好像想很多，卻又彷彿腦袋空空。

　　或許就是對任何事情都不太認真，所以淡漠的態度造就他沉穩的外表。

　　尹祺看尹薇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看笑話，不過他不太在意就是了，反正他也覺得自己跟木乃伊一樣。

　　「感覺…很痛，沒有比較好。」他其實不太知道今天是受傷底幾天了，每天過的渾渾噩噩，睡覺佔了大部分的時間。

　　尹薇笑笑，她也只是習慣性的問候。「勝哥呢？去上班了嗎？」她問的是勝熙，通常勝熙在上班前都會過來看一下哥哥再去公司，等到下班再過來。

　　「不知道…沒看到人。」尹祺其實才剛睡醒不久，剛好電視開著就看了起來，正在等人過來探望他。

　　其實…他有些想小便的感覺，可是誰知道，第一個看見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要跟她說自己想小便嗎？尹祺猶豫著，感覺尿意越來越明顯。

　　尹薇看看手錶，還不到勝哥上班的時間吧？人去哪了？尹薇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雜誌隨意翻看。「對了，等下媽也會過來。」

　　說起來，其實尹薇個性跟尹祺有些相似，個性都有淡漠的成分在，只是妹妹沒那麼愛面子罷了。

　　而她只是偶而來陪陪哥哥，並沒有特別要做什麼，基本上她還是做自己的事。

　　尹祺眼角餘光看見妹妹坐下，沉默了會兒，還是決定請妺妺幫忙…幫忙找人來解決自己想小便的麻煩。

　　「小薇，去找護士…不，找勝熙過來。」說到如廁這件事情，雖然護士也幫過幾次忙，但是護士畢竟還是女的…讓同為男性的勝熙來幫忙會讓他內心比較舒坦些。

　　「怎麼了？你不舒服？」

　　「沒有，去找勝熙就對了！快點！」尹祺有點急了，因為他下半身急了！

　　「喔、喔！」尹薇有些訝異，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哥哥有些著急的模樣，卻也是寥寥可數的幾次。

　　她趕緊掏出手機撥打勝哥的電話。

　　「…喂？勝哥？哥找你…他看起來沒怎樣，可是好像很急…」

　　「三分鐘內過來！」尹祺多補了一句，他沒自信可以忍多久。

　　「哥說三分鐘內過來…喔、好。」尹薇其實並不太緊張，雖然剛剛有被哥哥嚇了一跳，但是看哥還是那副淡漠的臉，她也就顯得無所謂了。

　　她掛上電話對尹祺說道：「要不要先叫護士？」

　　「…他有說他在哪裡嗎？」如果來不及，先叫護士吧，他可不想在妹妹面前尿床。

　　「他說他馬上…」忽然＂蹦！＂的一聲，打斷了尹薇的話。

　　看像門口，勝熙氣喘呼呼的站在門口，還可聽見他身後護士叫他不要在醫院奔跑的聲音。

　　「…回來。」尹薇這才接著把話說完。

　　勝熙三步併一步的快速走到尹祺身旁，緊張的問道，「怎、怎麼了？」依然氣喘呼呼，手臂下還夾著一本未拆封的雜誌。

　　其實他今早就過來了，看尹祺還在睡覺，就開電視看了會兒，想起尹祺以往每個月都會買的雜誌，於是跑去醫院旁的便利商店買這個月的新刊。他剛才早就在回來的路上，剛進醫院就接到尹薇的電話，於是緊張的連忙跑過來。

　　他帶著憐惜的摸著尹祺的頭髮，不過看尹祺的模樣也不像身體不舒服的樣子。

　　「耳朵過來。」尹祺說道。

　　知道尹祺想說悄悄話，勝熙將耳朵貼進，隨即聽到他小聲的說他想小便。勝熙微楞，看見尹薇隨即醒悟，不由的噗嗤笑了下。

　　真是愛面子，連受傷了也放不下形象。

　　勝熙轉身將尹薇推出病房，「在外面等一下。」

　　「蛤？為什麼？等等…」

　　他不等尹薇抗議就將門關上並且上鎖，他也明白尹祺的心情，上鎖是以防尹薇不明所以的闖進來看見不該看的。

　　返回床邊，勝熙隨即在床底下拿出尿壺，掀開尹祺的棉被，掀起尹祺的病患衣服，露出下體，將尿壺放上。

　　雖然已經很多次了，但是這麼坦蕩蕩的在別人面前露出下體，而且還是要小便，尹祺還是感覺非常非常的不自在，即使他沒有表現出來。

　　勝熙彷彿知道尹祺在想什麼，他動作迅速沒有停頓的轉過身背對尹祺。

　　他知道尹祺愛面子，所以轉過身不看他。

　　等到尹祺說聲好了，他才轉過身幫尹祺處理。

　　這一切勝熙都動作迅速，沒有停頓，彷彿做過幾百次一樣熟練。

　　尹祺看著勝熙拿著尿壺走向廁所，即使淡漠如他，還是對勝熙非常感激，誰能想像的到有名企業集團的副總裁正在幫死黨好友洗尿壺？估計他公司員工看見都會以為自己眼睛脫窗吧。

　　想到這尹祺笑了下，如果真讓他員工看見，勝熙辛苦經營的菁英形象就沒了。

　　「想什麼？那麼開心。」勝熙走出廁所就看見尹祺笑著，好像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

　　「在想…如果你的員工看見你在洗尿壺，不知作何感想。」尹祺實話實說，他也不怕勝熙生氣或尷尬，其實他也沒想那麼多，一切只是…想什麼說什麼。

　　不過勝熙確實也不會為了這種無聊小事生氣。

　　「我連你的屁股都擦了，還怕他們看見？怕的是你不是我吧。」勝熙壞笑著說。

　　他不介意幫尹祺把屎把尿，倒是尹祺很介意被別人把屎把尿。

　　「如果被看見了，那我寧願死了算了。」尹祺也不怕在勝熙面前承認他的愛面子，反正都認識十幾年了，有什麼不敢承認？再丟臉的…也不會比被他擦屁股丟臉。

　　不過雖然尹祺說的只是一句玩笑話，勝熙也知道這是玩笑話，勝熙卻還是不免感到不舒服。

　　「不要說這種話。」勝熙很嚴肅的說道。

　　對於死這種話題，即使是玩笑，他現在也敏感的很。

　　想起當初以為尹祺會這麼離開他，他就會怕的不能自己。

　　倒是尹祺，對於自身的狀態好像沒有那麼的有意識，如果不是真的上天眷顧，那種狀態下，尹祺還能活著嗎？

　　基本上這都可以算是一個奇蹟了，奇蹟到勝熙這個無神論者都在考慮是不是該找個神來祭拜一下，感謝祂眷顧尹祺。

　　「…抱歉，不會再說了。」忽然的嚴肅，尹祺也知道勝熙是真的關心，所以也乖乖的認錯。

　　勝熙對他的一切關懷，尹祺只把看作勝熙將他當成親兄弟般關心，很感動，內心默默的發誓也要把勝熙當親兄弟般，原先在尹祺心中，兩人只是認識十幾年的好友，此時已經升級到比親兄弟還親。

　　看見尹祺臉帶抱歉，勝熙嘆了口氣。

　　「我真的很怕失去你，如果哪天換成你是我，而我是你，那你也會這般擔心我的不是嗎？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兇。」勝熙彷彿哄小孩子般，摸摸尹祺的頭髮。

　　尹祺眨眨眼，沒有回答。

　　受傷以來，除了不習慣吃喝拉撒要別人照顧還要裸露下體，另一個不習慣的就是勝熙過度溫柔跟寵溺。

　　有一個哥哥是否就是這樣的感覺呢？

　　因為尹祺在家是老大，所以他並不了解有兄長的感覺。不過…他對他妹也沒有那麼的溺愛就是了。

　　勝熙看尹祺只是看著他沒有任何甜蜜的回應，他略帶驚疑的看著尹祺。

　　雖然尹祺從前態度就是淡淡的，永遠溫文儒雅，但也不是不會跟情人說些甜言蜜語，但是受傷以來，尹祺態度就一直是那麼淡漠，比以前還要淡漠一點，讓勝熙不免內心生疑。

　　雖然他並不知道尹祺怎麼了，也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但就是知道尹祺似乎哪裡不一樣了。

　　一切怪異，都來的毫無道理。勝熙這麼想著，素不知，尹祺也這麼想著。

　　受傷以來，勝熙對他少了隔閡，是全心全意的對待，雖然沒什麼不好，但是就是感覺怪怪的。

　　一切怪異，都來的毫無道理。

　　彷彿該懷疑，又不知道該懷疑什麼，這是兩人此刻同時的心聲。

　　就在兩人陷入莫名的沉默時，扣扣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小祺？勝熙？你們在幹嘛？幹嘛鎖門呢？」門外響起尹祺母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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