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

　　我看着静静躺在手腕上的流光，一丝微笑爬上眼角，食指在妆奁中随意挑出一根白绳，束起长发。吊儿郎当地晃悠到了楼梯口，还是一样热闹，里三层外三层，身体靠着墙，不用想就知道又是那几招，不出去也罢。崔巍连日挑衅，次次吃平，不打趴下誓不休。
　　“今日，羽族的使者到了，据说来的是它们的主上——凰哪！原本前几日要到的，似乎半路出了些问题，而拖到今日。”我一听到这句话，又贴回墙壁，伸出头瞄到了龟缩在墙角的几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正边张望着，边嚼着舌根。
　　“槟榔，真有你的，这可是特大消息啊，居然又让你得到了先机！这应该是第一次听说凤凰亲临别国，实在是期待啊！真想看看它长什么样。”麢羊兽菡萏很有兴趣地加入。
　　“呵呵！你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出息？”一掌拍在旁边的肩上，伸出左手，用拇指掐着小指指尖，露出一脸猥琐的表情，一脚踩在凳子上，“要是我，铁定要和她比上一比，凭她们羽族上不了台面的那点本事啊——根本不够看！哎呦！什么啊！”耳鼠兽槟榔甩甩手臂。
　　“我要让她乖乖拜倒在我的脚下，求着要来伺候我，呵呵！那时——哎呦！哎呦！哪个不长眼的用石头砸大爷我！”槟榔跳了起来，大喊大叫！
　　“嗯——吵什么！”前面一群，都愤怒地回头看来。
　　槟榔的四周立刻出现了真空层。“呵呵！没什么。小——小的只是——抽筋！对，就是抽筋！”槟榔看向躲在旁边的狐朋狗友，腿脚发软，跪了下去。
　　“哼——”所有的都转了回去。
　　“我的天啊！吓死我了！”耳鼠兽身体靠在刚回来的菡萏身上。
　　“还说我没出息呢！我说槟榔，你还是少说点大话吧！上次大言不惭地说可以偷袭客栈老板，结果没进门就被她几句话吓得滚了出来，流了一地的污水，哭爹喊娘的求着要老板收你。事后，还对外说老板如何如何地诡异，自己是如何英勇最后不慎被！你还是不是兽族的啊！连我都替你汗颜！”菡萏马上将他推开。
　　“这可是我唯一的本事，不吹牛，我还能干什么！啊——是彩贝！天啊！是彩贝啊！是谁那么有钱，尽管来吧！多砸我几下吧！”槟榔捧着从地上拣起的几只彩贝，兴奋得手舞足蹈。
　　“碰——”飞出一把凳子盖到槟榔头上。闭上眼睛，世界终于安静了。
　　“老板！”菡萏抗着槟榔绕过楼梯，出现在我面前，扔下抗着的槟榔恭敬地和我打招呼。
　　“菡萏啊！等槟榔醒后跟他说，这凳子要记到他的帐上，下、下个年头的工钱快扣完了，要好好干活，别想着偷懒，否则扒了他的皮扔到鲜肉市场上去买！”我右手抛着钱袋，瞥了一眼翻着白眼的槟榔，“还有我喜欢安静，起来时房间内外不希望看到太多的影子，竟然他有本事编排，自然也能让那些东西消失。他的小命先就寄放在我这了。”槟榔啊!原来是你把那些引来的，小样！我迟早要和你清算！
　　“遵命！”菡萏低着头，整个身体不断地发抖,闷闷地笑了几下。
　　我挑眉:“哦！还不舍得走吗？似乎下个站台的好像没有选定，菡萏需要——”替你安排吗？
　　“嗖——”菡萏拽着槟榔的脚往自己的房间飞奔。
　　“哎呀呀！真不给我面子。”我轻笑，“嘿嘿！站台吗？其实我也可以上去，我的本事也不小啊！至少可以唬唬没本事的。”那些暴徒轮着冲上来的时候，就用以后的月钱要挟那几个跑腿的为我挡着，呵呵！就无须担心坐不稳这高台！
　　“黑心的老板！这样的手段，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凰那个丫头了！”小玿同情地看着他们的身影。
　　“这还要多谢我的受业恩师教导有方呀！”我抿起嘴巴，“不知道他们迎回来的‘凰’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我还真有点好奇！”
　　“自然是个绝色啦！”小玿摸着下巴笑得高深莫测，盯着我不放。
　　头皮发麻，我立刻转身跑到客厅去。看来我的本事还是有待提高啊！
　　“主人！”苋茨来到我身边。
　　“崔巍呢？怎么还活蹦乱跳的？”才一会儿都清场了，我拾起凳子的碎片，弯了弯嘴角，“想不到槟榔的头还挺硬的，上好的石凳也能被他摧残成这个样子，看来改日有空得让他去石匠铺打下手，挣些个零钱回来。”
　　“崔巍他方才接到诣旨，匆匆赶往城门迎接六皇子回城，并接见羽族的凰。”苋茨打了个冷战，“所有的客官听到后蜂拥而出，前往从城门直达重华宫的长庚街道去了。我们的店，座落在侧门边，自然冷清不少。”
　　“看来今日的生意也做不成了。不如，我们也去凑这个热闹！”我随手将垃圾扔到簸箕里，走了几步，视线突然暗了下来，拉下挡在眼前的斗笠，直到刚好可以看到路。
　　“到外面最好带上斗篷，否则我不保证你可以出这个门。”苋茨紧跟在后面。
　　身体的变化已经让我不能在自欺欺人了，面对满城的血腥由最初的不适应、厌恶到现在的欣喜、兴奋，似乎我骨子里的灵魂也染上了嗜血的冲动，虽然每时每刻都有灵气灌入体内，但淫浸在这血城中不外乎是最危险的决定，随时有可能因梦魇引起魔化，一定得尽快找到最好的解梦者，缓了缓变得难看的脸色，镇定地说：“想不到你如此遵守约定，我还真幸运地找对了家臣！”
　　“那是自然！我们熊族是最遵守诺言的一族！”苋茨声音带着自豪加快了脚步，与我并肩而行，护着我钻入拥挤的观望者中。
　　“难怪十六皇子锲而不舍地挑战，居然还搁下话来说，若赢了你，你便要易主替他卖命。呵呵！我这个主人倒不放在眼里。”咬咬牙，他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我看到街道了，居然清理得如此干净，有别于其他道路那永远洗不完的血污，还真看得起我族。整齐的青色石砌道路可容四五辆撵车同行，两条透明的风壁将我们隔在两旁，护卫笔直地守在风壁前。
　　“主人难到望了是如何险胜我两场的。”苋茨压低了声音，伸开双臂挡住三面挤压的身体。
　　“吼——”皇族亲自示威，护卫纷纷举起了长矛，远处的长龙般的队伍挪进入了视野。在最前面的是黑白虎旗，第一辆为白虎族的乌木皇撵，白虎王一身戾气地端坐着，苍老却不失威仪。紧随其后的是骑着麒麟的崔祁和坐着孟极的崔巍，似乎众位对有实力的他俩更为尊重。琉金凤凰旗插在第二辆撵车上，金色撵车上的簦四面加了黄纱，朦胧得只能看到雍懒的倩影，重颈寸步不离紧跟在左右。
　　冷笑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撵车，我眯起了双眼。卧着的女子伸出一只皓腕拨开罗纱，凤目一横，躺了回去。我如遭电击般倒在苋茨的怀里，耳边的声音飘渺，脑中只有那凝脂般的肌肤，薄薄双唇，涟涟美目，三羽朱红。世界上除了我和凤外竟然同样面孔的灵魂——而且感觉与我何其相似！

　　镜中人兮,
　　终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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