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的条件

　　勇者的条件（17.3.6）

　　“呐、呐，听说学院后面树林里有个勇者的雕像，谁能拔出雕像手里的剑就是下一任勇者。我们去试试吧？”
　　黑发的少年双眼闪闪发光，大声对身边的同伴说。
　　有着一头如阳光般金色长发的同伴懒懒的抬起眼皮，斜睨了少年一眼。
　　“骗小孩的传言你也信？那雕像是一整块石头刻的，除非砸碎了否则你怎么拔出一把石头雕刻的剑？”

　　受不了黑发少年的软磨硬泡，两人来到树林里的雕像前。
　　勇者的雕像伫立在树林的正中央，勇者左手拿着剑鞘，右手握住剑柄一副正要拔剑的姿势。
　　工匠的雕工精湛，勇者的表情栩栩如生，铠甲和宝剑上的花纹华美又庄重。然而正如金发少年所说，整座雕像都是由一整块岩石雕刻而成，勇者的手和剑之间连个多余的缝隙都没有。

　　黑发的少年不甘心，跑上前双手握住剑柄使出浑身力气往外拔，半晌之后少年的额头满是汗水然而手中的石剑纹丝不动……
　　金发的少年举起手里厚厚的文库书，轻轻拍在黑发少年的腰上。
　　“死心了？死心就赶紧下来。与其相信这些无聊的传言，不如去找导师练练剑术。”
　　“………………………………”

　　“诶~你知道么，集齐六种魔法元素结晶的人可以召唤远古勇者的灵魂，继承勇者的遗志变成新的勇者！”
　　黑发少年趴在金发同伴耳边压低了声音，温热的呼吸吹动金色的发丝带来微痒的触感。
　　金发少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着痕迹的躲开伙伴的气息。望着那似曾相识的闪亮眼神，金发少年叹了口气，拉开身边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东西扔进黑发少年手里。

　　黑发少年看着手掌中六块散发着不同光芒的晶石表情有些疑惑。

　　“水、风、火、土、雷、木六元素，虽然有点小，不过确实是纯度最高的结晶原石，你可以试试。”金发少年凉凉的语调里隐藏了一丝揶揄。
　　黑发少年捧着晶石慢慢的涨红了脸，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触动了金发少年的哪根神经。金发的少年微微翘起嘴角，给自己的伙伴最后一击。
　　“是不是吉米给你的消息，还说这是秘密不要轻易告诉别人？”看着黑发少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金发的少年最终没有忍住，抬起手揉了揉那有些凌乱的黑发。
　　“你知不知道学院门口的道具店老板是吉米的叔叔？”
　　“……………………………………”

　　两人一间的宿舍里只燃起一支蜡烛，摇曳的火光拉长了墙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黑发少年呼吸粗重，脸色因兴奋涨的通红。他两手撑着墙，将金发的好友牢牢地锁在墙与自己的手臂之间，眼眸间的神采宛如天上的星星一样闪亮。
　　金发少年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古籍，突然被逼迫到墙角，一贯平静的表情有些细微的崩裂。

　　“你看，你看！”
　　黑发少年露出大大的笑脸，一手撑着墙一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卷，献宝一样在同伴面前打开。
　　金发少年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湛蓝的眼眸微合，声音里带了一抹冰冷。
　　“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东西？”
　　“一个四处旅行的吟游诗人，他说他走遍了整个大陆，这个地图绝对真实可靠！我求了他好久才同意给我誊抄一份啊。这是真的、真的魔王城的地图！”
　　黑发少年兴奋的语调都颤抖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了好友的肩膀，并没有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动作有什么不妥。
　　金发少年轻轻蹙了蹙眉，黑发少年没有控制力道，被抓住的肩膀隐隐作痛。勉强挣开钳制顺势抽走了羊皮卷。
　　“吟游诗人大多数都是骗子，这种没有根据胡乱涂鸦的地图你竟然也相信。什么时候你才能长点智商而不是空长个子？”
　　金发少年的指尖腾起一簇火苗，金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住了羊皮卷。
　　“等一下、不要！”
　　黑发少年冲上前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只堪堪捉住了一把飘落的灰烬……

　　空旷的荒野掩盖在昏黄的雾色中，空气中漂浮着树木被烧焦的气味，翻滚着浓绿气泡的沼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黑发的青年倚靠在一棵折断的枯树上。身上的短衫残破不堪，肩膀和腰间的护甲碎裂了，要掉不掉的勉强挂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肩膀和手臂布满血痕，鲜血浸透了衣衫，经过一段时间的氧化只留下一片片乌黑的痕迹。
　　青年仰着头，曾经闪亮的眼眸只剩下一片暗淡的浓黑。干裂的唇渗出血珠衬得失血过多的脸越发的苍白。

　　风中隐约传来魔物的尖叫，时远时近让人琢磨不清，诡谲的叫声带来毁灭的预感。青年动了动手指，费力的摸到已经断成三节的剑，曾经光亮锋利的宝剑此刻布满了缺口和裂纹，断掉的剑刃上还残留着暗黑的血。

　　几十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黑发的青年，回忆起那惨烈的战斗身体还忍不住颤栗。魔物来势汹汹，这些低贱的魔物并非只有愚勇。陷阱、圈套、谋划已久的战阵让年轻的勇者小队几乎全军覆没。

　　魔物的叫声越来越近，宛如催命的魔音在耳畔环绕。青年试图挪动自己已无知觉的双腿，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疲惫的闭上双眼，心底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如阳光般灿烂的金发，总是松松的扎在脑后。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时常冷静的不带一丝温度。经常沉默寡言，仿佛生活只剩下典籍和书卷，然而每次张口，犀利的言语常常把人堵的无话可说。

　　回忆终结在一张燃烧的羊皮卷轴，时间过去了多久，曾经的友谊啊，最终没有抵过一场成为勇者的梦。

　　沉浸在回忆中的黑发青年被枯枝折断的声音拉回现实，夜色不知不觉已经降临。旷野中弥漫着阴寒的雾气，浓稠的雾色里间或闪现出暗红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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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发的青年挣扎着起身，手里紧紧握着断剑。眼中的迷茫和恐惧已经消散，只留下平静和视死如归的淡然。

　　包围圈在不断的缩小，魔物们丑陋的身影已经渐渐浮现。

　　青年用断剑撑着身体，勉强站起身。即使不能像勇者一样打败魔王，至少也要像一个勇敢的战士那样面对失败和死亡。

　　双腿虽然有些无力腰背却绷的笔直，黑发的青年竭尽全力摆出最后的战斗姿态。

　　时间仿佛凝滞，一切都定格在这最后的一秒。汗水从额头滑落混着血液流入双眼，黑发的青年微微眯着眼睛，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记忆中那抹金色……

　　是梦亦幻？黑发的青年已经分辨不清。有微风吹来撩起一绺金色的发丝轻轻擦过带着血痕的脸，淡淡的青草气息萦绕在鼻尖。那人抬起手轻轻揉了揉青年凌乱的黑发。

　　“回来吧，我的错，对不起……”

　　陷入深沉的黑暗之前，黑发的青年只来得及听到这句话。

　　辽阔的荒野陡然刮起了烈风，烈风吹散了凝滞的迷雾，天与地的交界线上一轮满月慢慢的浮现。清冷的光芒照亮了荒野，给金发的身影笼上一层莹白的晕。

　　双手抱起昏迷的友人，动作轻柔宛如捧着易碎的珍宝。青年的眼底只有怀中的人，四周那些蠢蠢欲动的魔物仿佛空气般被无视，直到一声尖利的吼叫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混着腥臭气味的风被搅动的混乱不堪，无数黑暗丑陋的影子从四面八方向青年围拢而来。金发的青年微微抬头，湛蓝的眼眸闪过一丝暗红色的光……

　　尘埃落定。

　　空旷的荒野恢复了宁静，微风吹过地面卷起细碎的尘土，干枯的树枝上一枚残破的树叶缓缓飘落，树叶打着旋飘飘忽忽最终停在了一滩暗红的血泊中……

　　正午的阳光穿过树冠的缝隙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厚实的落叶给地面铺上柔软的地毯，盘亘纠结的树根裸露出地表，根与根的缝隙里长满了轻巧艳丽的蘑菇。

　　金发的青年慵懒的靠在一段树根上，手里捏着羽毛笔不时的记录着什么。林间没有风，潮湿的空气略有些憋闷，不知名的鸟叫声偶尔会在头顶响起。青年收起笔，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林间传来一些嘈杂的声响，不多时黑发的青年拖着一只野兽在树丛中冒出了头。

　　依旧是杂乱蓬松的黑色短发，青年仿佛永远也学不会打理自己的外表。乌黑的眼睛里溢满了欢快，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

　　“看我捉到了什么？咱们的午饭有着落了！”
　　黑发青年献宝一样把奄奄一息的野兽拖到金发青年脚下，掏出随身的匕首准备给这倒霉的野兽最后一击。

　　“到那边去，离我远点。”
　　虽然语气里满满的嫌弃，金发的青年还是抬手将黑发青年头顶的枯草拂去，同时默念了一个清洁咒语瞬间擦干了青年汗湿的额头。

　　黑发的青年嘿嘿嘿傻笑着将猎物拖远，开始按部就班的张罗今天的午餐。

　　山谷的夜晚寂静又冷清，褐色的帐篷反射出白色的月光。营地的篝火已经熄灭，风偶尔吹起落单的火星。

　　帐篷内金发的青年施展了照明魔法，轻飘飘的光球浮在半空中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黑发的青年趴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张本该消失的羊皮卷，泛黄的羊皮卷上已经做满了各种标记。
　　青年抬起头看着金发的好友，神情有些迷惑又有些欲言又止。
　　“我记得……你把它烧掉了……为什么？”
　　金发的青年微微勾起嘴角。
　　“要找一个吟游诗人很简单……要誊抄一份地图也不难。”
　　“………………………………”
　　看着黑发青年慢慢涨红的脸颊，金发的青年心满意足的躺进睡袋。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苍白。黑发的青年裹紧了披风，左手撑着拐杖，右手紧紧地握住好友的手。金发的青年整个人都包裹在厚实的斗篷里，只偶尔从宽大的帽兜中垂下一绺发丝。

　　呼吸也变成了一项艰难的活动。没有人说话，只要张开嘴冰冷的空气就会从口腔刺入心脾。身体和心都像被冰冻了一样变得异常寒冷，唯一还存有一丝热源的地方是两个人交握的手。旅途仿佛没有终点，时间和空间变得模糊不清，唯一记得的只有不断的向前，向前走不要停。
　　击败了一波又一波追踪的魔物，铲除了一队又一队拦路的劫匪。现在两个人面前只剩下这茫茫的雪原，穿过这片寂静的原野，目的地就在前面。

　　在意识将要被磨灭的临界点，两个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苍白的世界里突兀的出现一片阴影。矗立在白色荒原的中心，高耸入云——魔王塔。
　　金发的青年摘下帽兜，平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黑发的青年睁大了眼，漆黑的眸中渐渐凝聚了光彩。

　　白色的魔塔静静地矗立着，四周一片空旷。没有魔物，没有结界，甚至没有生命的气息。
　　黑发的青年谨慎的上前，试探着推开塔底的门。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开启的门扉中透出淡淡的光线。

　　黑发青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白色巨塔的内部一如雪原中苍白的世界，空旷、寂静、安宁，一无所有……
　　青石铺就的地面被薄薄的灰尘覆盖，螺旋的阶梯蜿蜒盘旋着直通六芒星形状的穹顶。墙壁四周的夜明珠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
　　空白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墙角的壁炉只有陈年的灰烬。
　　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这座塔已经空寂了许久。

　　“这……真的是魔王居住的地方么？”

　　黑发的青年声音颤抖着，望向榈难凵裢纯嘤置Ｈ弧

　　“有魔力的波动，在最上面。”

　　金发青年拉起同伴的手，率先踏上螺旋的阶梯。

　　光从六芒星形状的穹顶洒落，照亮了塔顶唯一的房间。装饰简洁的房间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面上还摆放着书写了一半的羊皮卷。

　　黑发青年捏着羊皮卷轴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有些风化的卷面上图案异常的熟悉，自己的包裹里甚至还有一份做了各种标记的誊抄。

　　青年转过头漆黑的眼眸中慢慢腾起了水雾。

　　“我……到底，为什么……难道我经历了这么多辛苦和困难到头来都只是个笑话么。”

　　泪水从黑发青年的脸颊滑落，双肩微微颤抖着，梦想成为勇者的青年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想要大声痛哭，想要竭力的嘶吼，然而最终只发出如幼兽一般虚弱的呜咽。

　　金发的青年摘下披风。一身洁白的长袍衬着金色的长发宛如妖精般空灵。
　　白皙的手指慢慢拂上哭泣的脸，轻柔的擦掉青年的泪痕。

　　“你知道成为勇者的条件么？”

　　黑发青年抬起头望向金发的挚友，被泪水濡湿的眼中写满了惊讶。

　　金发的青年弯起嘴角，露出黑发青年从未见过的美丽笑容。那笑容像盛开在沼泽的月光花，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宛如被蛊惑一般黑发的青年失去了全身的气力，被同伴轻轻拥入怀中。

　　曾经如天空般纯净湛蓝的眼眸渐渐染上不详的暗红。金色的长发飘散下来垂在青年的额角，黑发的青年呼吸急促起来，不自觉的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尖利的牙齿覆上苍白的颈项，轻柔的厮磨间青年听到喃喃的低语。

　　“没有魔王的承认，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勇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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