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掠影（士兵突击高史同人）

　　清晨醒来，史今看到立于窗前的背影，眸中腾起一抹笑意。伍六一，他总是这样，倔强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柔软的心，执拗时像个孩子，在史今眼中有些时候甚至比三多还幼稚。
　　“六一，这么早，有事？”
　　伍六一转身，看着史今清澈的目光竟有一丝赧然：“我不放心你，伤口还疼吗？”
　　史今一怔不由失笑，他掀开衣袖，露出小臂上裹着的那段洁白纱布，冲伍六一扬了扬，“一点小伤，不疼，多谢伍少侠关心。”
　　伍六一方才趁他熟睡之际早已仔细观察过，经过一夜休息，脸色确实好了许多。此刻史今靠在床头，嘴角弯起，笑容温暖，伍六一面上一贯冷硬的线条便有些绷不住，渐渐柔和下来。
　　“又做那个梦了？”
　　史今蓦然睁大眼睛，惊讶道：“你不会半夜就来了吧？”
　　“不是，我猜的，看来是猜对了。”
　　“......”史今咬住嘴唇，轻声说，“这个梦，我早已习惯了。”

　　史今开始着手准备解毒的事。
　　不仅拥有精湛的剑术，每一代凝月轩主还精通岐黄之术，是疗伤解毒的高手，轩内藏有珍贵丹药上百种，连皇家太医院都无法与之相比。这就是为何凝月轩虽然行事低调却仍然在武林中享有很高威望的原因。
　　医者本该仁心，很久以前凝月轩也并不限制弟子们在外行医，为武林人士疗伤解毒，相反还鼓励多做这样的善举，直到二十年前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凝月轩的处世原则。
　　当时的第九代轩主郭玄，也就是史今的师祖，由于救治了魔教女护法险遭灭门之祸。郭玄痛悔万分，决意修改门规，禁止弟子为外人治病疗伤，随后他自辞轩主之位，飘然远去不知所踪。从此凝月轩弟子的身影便较少在江湖上出现，这个门派在江湖人眼中就宛如蒙上了一层面纱，神秘而令人敬畏。

　　史今经过仔细诊察，已确认高城所中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奇毒，名曰“青梦”。此毒乃是从沙漠中一种暗青花纹的蜘蛛身上提炼，为北燕国师慕容灼冰独门秘制，凡中毒者皆陷入深度昏迷的境地，若是一个月之内不解此毒，必定全身肌肉肿胀骨骼变形，即使日后侥幸保住性命，人也落下残疾，像高城这样的行伍之人那是再也不能征战沙场了。眼下时间紧迫，距一月之期仅余五日，史今决意不再耽搁，今晚便为高城解毒。
　　真正的解药远在慕容灼冰的府邸之中，高城在战场上被毒箭射伤，作为北燕国师又怎会相救敌军将领，因此只能另寻它法。幸好凝月轩藏珍阁中有一种名为元续丹的药，可深入脏腑驱除体内毒素，但凡天下之毒，一经服下此药总可除掉三分。
　　史今从藏珍阁走出来的时候，手中握着盛药的小瓷瓶，伍六一正在门口等他。见史今出来便迎上前：“你决定了？几成把握？”
　　“十成。”
　　“那你呢？”伍六一脸色十分阴沉。
　　“我怎么了？六一你还信不过我，解毒过程虽凶险，可我有把握将其彻底拔除。”
　　史今不明所以的神色令伍六一忍不住怒气上涌：“我问的是你，你自己！你救了他自己怎么办？”
　　史今淡然笑道：“我底子好，休养几日就好了。”
　　伍六一死死地盯着史今：“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算我自作多情，就那个半死不活的高将军，值得你这样为他？”
　　史今不语。伍六一又盯了半晌才硬梆梆地道：“我知道拗不过你，叫上三多和成才给你护法。”
　　史今嘴一抿，笑得眉眼弯弯：“我以为你会亲自去。”
　　伍六一翻了翻眼睛，口气凉凉的：“我才懒得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史今看着那背影走远，无奈地摇头，轻叹道：“二十四岁的人了，幼稚得像个孩子。”

　　是夜。史今命人将高城抬出卧房，沿着山道向纵深处走去。离此五里的山谷中有一寒泉，泉水冰寒彻骨却终年不结冰，是疗伤解毒的好去处。
　　临行前，白铁军和甘小宁吵着要一同前往，史今好言劝道：“那里太冷，你们两个内力不够，怕是要冻出内伤，我亦无法向你家将军交代。况且疗此毒伤需要清净，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有三多和成才陪我你们尽可放心。”
　　甘白二人听了史今之言也只得作罢，这些日子他们与凝月轩的人也混得熟了，尤其是跟三多和成才，四个人整天在一处，嬉笑打闹，好不热闹。这时甘小宁拉住三多恳切地道：“拜托了。”三多信心十足：“放心，掌门师兄厉害着呢，一定能救高将军。”

　　到得山谷之前，但觉寒气扑面，冰凛刺骨。一道天然石壁宛若屏障隔阻众人视线，寒泉便在石壁之后。
　　史今正色道：“三多，成才，你二人守在此处，我为高将军解毒，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三多成才齐声应诺。
　　史今不再耽搁，背起高城，瘦削身形迅速掩入石壁之后。
　　解此奇毒颇为复杂凶险，须得先行服下元续丹拔除脏腑之毒，然后再以内力作引导把深入经脉的毒质逼出体外。这个过程耗时费力，所需时间根据中毒深浅与施救者内力强弱而不尽相同，至少也得七八个时辰。解毒时必须除去衣衫，置身寒泉之中，毒质一旦被内力逼出，便从肌肤散发，“青梦”乃是无形无质的热毒，遇到阻滞又会渗回体内，因此只有除去衣衫，令毒质溶于寒泉之中。而凶险之处就在于，此法极其损耗内力，要坚持七八个时辰源源不断地输出内力，施救者势必元气大伤，非得休养个把月不能恢复。
　　史今将高城的身体靠在寒泉边缘的岩石上，从瓷瓶中取出一颗深褐色丹丸喂入他口中。昏迷中的人不能吞咽，史今犹豫了一下，随即用双唇贴住高城的嘴，一口真气吹入，药丸便顺喉而下，史今又用指腹在高城喉间轻捋几下，这才放心。
　　宽衣解带，置身寒泉，氤氲白汽笼罩二人身影，缈缈朦朦宛若幻境。高城身上有很多伤疤，那是象征着军人荣耀的印记。肩膀上的毒箭早已拔去，伤口却久不愈合，因为有毒质尚存体内，那一片肌肤呈现出可怖的紫黑色，时而有脓水渗出。
　　史今双掌贴住高城的灵台穴，一股极其柔和的力量传入他体内，这股力量沿着经脉慢慢游走，一点一点逼出淤积日久的热毒。随着毒质的散去，高城渐渐有了些意识，脑中闪过散碎片段——
　　狼烟遍地，南楚大军与北燕铁骑交战于悯江沿线。北燕军企图趁夜强渡，遭南楚骁骑营激烈反击，最终将其逼回江北。混战中一支毒箭凌空隔江射来，挟着摧枯拉朽的毁灭之力，目标直指骁骑营主将。正在奋力杀敌的高城猝不及防，被冷箭射中左肩。温热鲜血漫出，浸透冷寒铠甲，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高城隐约感到有人倾注内力，正在为自己驱毒疗伤。但觉此人内力精纯深湛，柔和而源源不绝，可惜朦胧中睁不开眼睛，无法看见他的模样。虽然史今已经把内力尽量控制得柔和，可这个解毒的法子于高城而言仍是十分难熬。热毒随汗液发散出来，遇冰水化作白汽，高城只觉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般难受，一会儿汗流浃背，一会儿又冷得打颤，英挺的剑眉紧紧蹙起，而史今的额头也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三多和成才谨遵史今之命，在外围牢牢把守。夜晚山间本就寒凉，伴着泉水散发的凛凛寒气，寻常之人根本抵受不住，好在两人内力都颇有根基，倒也不惧寒冷。
　　成才生性好动，站了半宿着实无聊，眼珠转转，冲三多笑了一下。
　　“哎，三呆子！”
　　“……嗯？”
　　成才嘴角的小梨窝一闪：“跟我聊聊。”
　　三多表情木木的：“聊什么？”
　　成才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这高将军与咱们轩主交情匪浅，说不定从前就相识。”
　　三多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可能。掌门师兄跟他，不认识。”
　　成才笑道：“说着玩儿呢，瞧你还当真了。”眼神向石壁内瞟了一下，“即便不认识，上一辈总也有些渊源。三呆子你瞧见那块玉没有，解毒这事轩主一开始也犹豫，可是一看到那玉，立刻便答应救人，你能相信他们之间没有瓜葛？”
　　“……我不知道。”
　　“还有，你没发觉这几天伍师兄心情不好，都不爱理人。”
　　“伍师兄一直那样。”
　　成才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你就是呆，说了也听不懂，你不想想，伍师兄跟轩主平日里走得那么近，这护法的差事理应由他来，为何却落到我俩头上？”
　　三多直愣愣地问：“为何？”
　　成才简直无奈了，只得愤愤地道：“我就奇怪了你这脑子里都装的什么，真想把你脑子扒开，把我自己脑子放进去！”
　　三多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别闹了成才，专心点儿不行吗？”
　　成才翻个白眼，满不在乎地道：“就你认真，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没想到成才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弟子匆匆跑来，气息尚未喘匀便叫道：“不好了，出事了！”
　　三多成才俱是一惊。成才轻斥：“小声点儿，轩主不让人打扰，运功逼毒的紧要关头，万一走火入魔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名弟子在轩中位阶不高，只是个跑腿打杂的，被成才一吓再不敢言语，这么冷的地方只见他一边哆嗦一边冒汗。成才看似煞有介事，其实心里正慌着呢。他知道一定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否则这弟子深更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来挨冻么？
　　成才努力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低声道：“你别慌，究竟怎么了？”
　　那弟子也压低声音：“有个自称袁朗的人在山门前叫阵，要与轩主比试剑法，那人说咱们轩主曾经答应过他，无论何时皆可登门挑战。”
　　“有这种事？”成才十分诧异。要说史今行事低调，又甚少在江湖走动，怎会与人定下此等约定。一旁三多却眨眨眼，忽然记起来的样子：“是有这回事。两年前我随掌门师兄去北燕寻觅一种珍贵草药，遇见这个叫袁朗的。他是凌云城主铁路的属下，得知掌门师兄身份就一定要比剑，开始师兄不答应，这人竟让他两个同门把我捉起来，师兄没办法，只好与他比试。”
　　“那，轩主赢了？”成才问。
　　“没赢，也没输。”三多回忆了一下，“当时没分出胜负，袁朗便提出随时登门挑战的要求，见掌门师兄答应下来他们才放了我。”
　　成才愈发惊讶，好奇心蠢蠢欲动，但此刻情势紧迫，不容多想。他抓住那名弟子问：“现在情况如何？”
　　那弟子道：“袁朗指名要找轩主挑战，伍师兄说轩主正在闭关不能打扰，让他半年以后再来，袁朗不信硬闯山门，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伍师兄不是姓袁的对手，派我前来报信，让你们早做准备。”
　　三多焦急地道：“准备？这还怎么准备？那个姓袁的脾气古怪，可难缠了，他不会把伍师兄怎样，就算找到这里，也不会把我和成才怎样，他就是要找掌门师兄比试剑法，可是……”
　　“哎等等，别急别急。”成才拦下三多的话，作沉吟思索状，“其实江湖挑战，一向是武学比试交流再普通不过的方式，又不是寻仇怨斗，姓袁的虽然古怪，说到底可没做错什么，伍师兄与其横加阻拦，不如请他上山来，坦诚相告。”
　　那弟子道：“伍师兄说了轩主正在闭关，可那人不信，纠缠不休，倒像是有点故意挑衅的意思。”
　　成才眼珠一转，忽然笑了：“三呆子，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我去看看。”随即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三多木木地站在原地，望着成才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山坳尽头，半晌突然大叫：“成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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